第94章 第 94 章
随着林潭的声音在风雪中散开, 祖神洞中开始并无任何回应，过了一会儿，才有另外一个身影，从洞内走出。
那人黑衣白发, 容色姣若好女, 颦笑顾盼之间颇有弱柳扶风的病态, 惹人怜惜。这人赫然就是张口向林潭请求缔结道侣的玄狐老祖。
跟之前那个“白溪”不同, 先前那个是真“幻相”, 而这个玄狐老祖, 林潭反复用火眼金睛看了, 都确定为真人，并且看样子神志也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甘愿被祖神洞中的怪物操控。
“是你……”玄狐老祖看到林潭后, 叹气道：“你怎么来这了？你一个人族，不该来这里的。这里也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我知道你应该是神纹师, 实力还不错, 可人和神之间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你要是信我, 就听我一句, 趁‘它’现在还没醒，赶快走吧，再晚些的话，恐怕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林潭见他言语清晰, 神志也未被操控, 便问道：“青丘死了那么多狐族，难不成就那么白白死去？即使无法报仇, 也总要搞清楚, 这其中原因, 不能让它们死得不明不白。”
“到底是为什么，那东西能在青丘山上，袭击你的族人，甚至幼崽？”
“你可知道，玄御洞已经覆灭，整个青丘玄狐一族，只剩下玄颖一只幼狐，还断了一条尾巴。幼崽受断尾之伤，是什么后果，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玄狐老祖闻言面色煞白，“你说什么？玄狐一族全部覆灭？这不可能，它答应过我，不对玄狐族下手的……”
林潭闻言笑了笑：“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那东西压根没打算留下你们，甚至说，这青丘山的所有狐族，它都没打算留下。”
“它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把你们所有的青丘狐族全部吃了。”
说到这里，林潭的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语气也愈发冰冷：“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执迷不悟替它遮掩？是真的打算看着青丘狐族全部死绝吗！”
玄狐老祖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跟林潭说了一句：“记得我第一次见你，请求你做我道侣的事吗？”
不等林潭回答，他继续道：“我是在你身上感应到了祖神的血脉气息，很微弱，但它确实存在。”
“祖神对我们青丘狐族来说，既是信奉尊崇的神，同样也是能让我脱胎换骨的存在。别的神域不管是祖神，还是什么真神，他们如果灭亡之后，再诞生的新神，也不会是之前那一个。甚至不一定会有上一任神明的记忆。”
“但我们青丘祖神不一样，祂不是简单的血脉相承。准确来说，青丘祖神每隔千年就会换代一次，来确保祖神的力量永远维持在巅峰。而新神将完全承袭上任祖神的记忆和力量。”
“因为每一任新神都是在把上一任祖神彻底吞噬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青丘祖神。”
林潭问道：“那现在祖神洞里的，是新神还是上任祖神？”
“都不是，其实这次换代，我们之前都知道出了一些问题，当时祖神根本没有沉眠。祂不甘心就这么被吞噬，所以没有放任自己陷入沉眠。只是神力的衰弱强行让祂处于半沉眠状态，当新神想要吞噬祂的时候出了意外……”
“祖神意志醒来，和新神发生了竞争，祂们谁也没赢过谁，反而强行融合在了一起，成了非妖非神的怪物，这个怪物没有祖神对族裔的怜爱宽厚，祂对我们只有食欲！”
“我不清楚祂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实力，祂吃了太多狐族。各洞天的老祖，已经有大半都被吃了。我和白狐、青狐等族的老祖，抓住它昼夜交替时一瞬间的虚弱，拿到了它身上的神元丹，这才有了和它谈判存活的资格。”
“只是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这怪物和真正的祖神不同，它的神元丹可以通过不断吞噬族裔重新生长出来。我们被它困在这里，不知道它在外面吞吃了多少狐族，如果速度快的话，它的神元丹很可能已经快重新长出来了……”
“那颗神元丹呢？”林潭问。
玄狐老祖正要从身上掏出神元丹，却突然身体一僵，脸上浮现明显的惊惧：“它醒了！”
“神元丹我们用尽办法也无法损坏，只要毁了它的神元丹，即使杀不死它，也能让它遭受重创！这东西在我们手上已经没用，你拿着，尽快想办法毁了它！”
说完玄狐老祖丢下神元丹匆匆返回祖神洞中，没多久，祖神洞口的黑雾越发浓厚，看样子那个怪物是睡醒要出来觅食了。
如今青丘狐族已经迁移，但谁也不知道怪物会不会追出去，把那些还没走远的狐族给吃了。
林潭身侧三足金乌突然睁开双眼，它仰天啼鸣一声，似是在与林潭说什么。
“你是说……这里面的东西，让你感觉又香又臭？”林潭有一瞬间觉得，它这是在形容臭豆腐或者螺蛳粉。
顿了顿，林潭才不确定地补了后半句：“想吃了它试试？”
三足金乌点点头。
它通体金红耀目，神光熠熠，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祖神洞口不断溢出的黑雾。
在黑雾扩散到他们身边时，三足金乌张口将那些黑雾尽数吸入腹中。
林潭在旁边看着，那些黑雾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充满杀欲、食欲、不甘、愤怒等诸多负面情绪欲望，也不知道三足金乌是怎么敢吃下肚子的。也不怕消化不良，万一吃拉肚子怎么办？
卡医能治疗卡师，可没见过卡医能治疗战禽的。
“少吃点，吃多了前菜，待会吃不下正餐怎么办？”林潭见三足金乌吸黑雾上瘾了似的，忍不住提醒道。
然而干饭起来不管是人还鸟，都一样专注。哪怕这只鸟是三足金乌、东皇太一的半体，也是一样。
许是黑雾溢散的太快，让祖神洞里清醒过来的怪物察觉了不对。没多久，洞口的黑雾就消失了。
三足金乌有些不满地用鸟喙啄了啄林潭的肩膀。
林潭无奈道：“知道了，这就跟你一起进去。”
祖神洞里之前看着黑雾缭绕，林潭还以为进来后会是一片漆黑，却没想到里面不仅明亮如昼，还十分奢华靡丽。
狐族好享受，连林潭平日居住的待客洞府，都有各种享乐设施，更别说祖神居住的地方了。
说到底，青丘祖神再厉害，祂本体也是一只狐狸。狐狸的天性，祂自然也有。
林潭顺着洞府直道往里走，这里到处都是狐状的玉像，每走一段路，就会有颜色各异的狐雕出现在两侧的石壁之上。
那些狐雕还隐隐有力量残余，有的强一些，有的弱一些。
三足金乌对这些雕像不感兴趣，反而是林潭手中的神元丹，隐隐和雕像里残存的东西有所呼应。
这些雕像里的东西，很可能和历代青丘祖神有关。祂们身为祖神原本可以享有漫长的寿元，却为了保证实力处于巅峰，更好的守护青丘山狐族，不得不满千年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寿元。
算起来，这些祖神再强大又如何，可能还没有青丘山上一只普通弱小的狐族来得自由痛快。
毕竟像青泽那样，不擅长战斗的菜鸡狐族，都活了几千岁。平日里除了吃喝就是睡，活到一定岁数还被尊为长老，享受更好的待遇，以及底下小辈的敬重。
而祖神呢？辛苦修炼成九尾天狐，在吞噬前任祖神的那一刻它的力量会达到巅峰，同样的，也决定了它的寿命也只有千年。千年一到祖神神力衰弱陷入沉眠，这时候将会有新神诞生，将其吞噬。
这是每任青丘祖神，都逃脱不了的宿命。
越往里面走，神元丹的反应越强烈。
三足金乌一副想尝尝神元丹味道的模样，林潭可不敢给它吃，万一吃出问题，让它变异了，她上哪儿再搞一张三足金乌卡出来？
即使能再融出底卡，也不可能融制出东皇太一的半体了。林潭直觉，像猴哥、东皇太一这类的卡牌，一旦成型，就不可能再有第二张。
跟飞廉它们那种完全不同。
林潭跟着神元丹的反应往洞府深处走，走了约莫有一刻左右，就看到前方的内殿。
这里满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雕像，还有祭品，连祭台都有好几个。
最中间的高台之上，趴卧着一头黑雾缠身的怪物。
而它下方则是一个深池，里面锁着几只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狐狸。青丘各洞天的老祖少主加起来可不止这么多，看来其它的应该是凶多吉少，进了怪物肚子了。
剩下的这些，林潭也不清楚它们是不是还活着，生命气息微弱到她快无法察觉。只有一点若隐若现的活息冒出，但很快又会沉寂下去。
林潭觉得这几只狐狸都挺眼熟，应该就是之前总在她洞府外晃悠，跟她偶遇的老祖或者少主们。
那怪物看到林潭后，立刻从高台上坐了起来。
“你非狐族，为何要管狐族的闲事？”怪物的声音粗哑低沉，似男似女，像是无数个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这是我狐族的命数，你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难料。”
林潭面无表情：“我可不想管狐族的事，我来这只是为了拿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我的神纹？不对，你身上没有神纹师的气息，你不是神纹师！”
“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你以为有个三足金乌的残体虚影，就能对付我了？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青丘祖神的力量了。”
“如果是全盛状态的三足金乌在此，我恐怕还要忌惮三分，毕竟它是太古祖神之一，辈分资历都比我高。”
“可现在我是全盛，而你的三足金乌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想用它对付我，简直痴人说梦！”
林潭闻言，心里确认了这怪物的身份，看来它的确是青丘祖神九尾狐，不过算不上九尾天狐，只能说是融合吞噬失败的九尾魔狐。
“够不够对付，这要打过了才知道！”
随着林潭心念起，三足金乌化为一团火鸟冲冲向高台，与那黑雾缠身的怪物缠斗起来。
但凡被三足金乌火焰碰触到的黑雾，都会成片消散，没多久，怪物周身的黑雾就散尽了，露出它最原本的形貌——
竟然是一只毛色一半黑一半白的九尾狐，且那九尾狐的头部，还时不时幻化成各种绝色男女的模样。
林潭一开始还能专心与其相斗，可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觉得眼前这头九尾魔狐幻化出的人脸，一张比一张美，最后干脆彻底幻化成了一个雌雄难辨的大美人。
关键是，那美人还有一双，林潭熟悉的眼睛，漂亮、澄澈，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
林潭眼前浮现行尸傀儡在围猎之地的模样，他一身黑衣，面具遮了半脸，露出如画俊秀的眉眼。
看到林潭后，眼睛笑得宛如弯月，“姐姐！”
林潭冷眼瞧着他靠近自己，意识中浮现九尾魔狐不男不女的声音：“你这人心思太深，跟你的名字一样，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黑渊。”
“连我的祸心术都探不到你心渊的深浅，翻遍表面的思绪记忆，也找不着能在你心里留下印记的人或事，唯一还算有点印象的，竟然是这么个傻子。”
“他应该是和你很亲近的人吧？你可知道我九尾狐的祸心术，还联系着祸心咒，你想要破了我的术，就得灭杀这个幻象。可同时也会让祸心咒当真反噬到，这个唯一在你心底留下丝缕印象的人。”
“祸心咒不限于时空，隔着轮回转世都能起效。”
“他是死是活，只在你一念之间。”
“林潭，你舍得吗？”
九尾魔狐的虚影绕着林潭周身时隐时现，它的本体被三足金乌所困，无法真正腾出手来对付林潭，只能通过旁门左道来蛊惑林潭的心志。
毕竟它已经看出来，林潭才是三足金乌的“根本”，要想打败三足金乌，必须先解决林潭。
林潭脑海里不断响起九尾魔狐质问的声音“你舍得吗”，仿佛在阻止她出手，又像是在逼她出手，彻底惑乱她的心志。
换做普通人，脑海里嗡嗡响着那么多声音，即使不掺杂别的力量，都快要疯了。然而林潭从头到尾脸上没有露出过任何一丝痛苦的迹象，甚至连一点异常都看不出。
一刻、两刻过去，原本成竹在胸的九尾魔狐，反倒是先一步沉不住气的了：“我说，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到底想不想让他死，倒是痛快给个反应啊！”
“跟个木头似的，这洞里的雕像都比你有活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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