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酒馆里小不点
仁和王朝裂土封疆十五道,这梁州城就是河北道境内的一座主城池,位于整个王朝版图的西北方,城中的当家人自然就是这户燕姓人家。自燕王燕门关坐镇大西北,与突厥毗邻对峙,保得一方百姓平安以来,这里就流传着“梁上飞燕,百姓乐见”的歌谣,也足以证明燕家在西北一带民心所向。
尤其是这位王爷老来得孙,不仅大赦河北道,更是修桥建路,做下了无数的善事,只为这独孙积攒阳福,能够安度一生。平日里除了府邸上下对这位小公子毕恭毕敬之外,市井之徒也对小公子多有宠爱,他们并不是想要因此来获得王爷对他们生活上的优待,而是自打小公子会走路之后,他让这中规中矩,无人越雷池的梁州城多了一抹难得的生机。
之所以说无人越雷池是因为在梁州的当家人里,王爷燕门关年事已高,不理琐碎杂事,小公子燕子曰生性贪玩,尚未及冠,所以城中的大小事务都落在了世子燕藏锋的肩上,这雷池便就是他了。燕藏锋继承了燕门关的父辈热血,治军严谨,为人严厉,在河北道军中威望甚高,麾下除了护道的三十万燕尾军之外,还有燕云十八骑,各个武艺高强,身经百战,是世子手下的得力干将。
都说虎父无犬子,在燕门关和燕藏锋这两辈之间体现的极好,但是至于燕藏锋生的燕子曰嘛,他们俩与其说是父子还不如说是愁人来的恰当。父子二人互相看不上眼,当老子的看小子来气想要暴揍一顿,当小子的偏偏属泥鳅的,滑溜的紧,不用点阴招根本抓不住他。燕藏锋愁啊,自己铁血性情怎么看都没有传给儿子,倒是这小子的曲意逢迎无师自通,处事圆滑,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难道是跟他的母亲?对于此燕藏锋不是不想问,属实是不太敢。
燕藏锋再厉害却也只是一介武夫,在常人眼里表现出来的武功造诣最高也只是刚摸到菩萨低眉境界罢了,而他的原配夫人梅天香是出身于天山梅家,是用毒高手梅惊天的宝贝女儿,习得了一身的毒功,这十来年里只要燕藏锋说话说错了要么搞了点她不知道的丑事,那晚饭就等着吃毒药吧……
上不敢忤逆父亲燕门关,中不敢得罪夫人梅天香,下管不住儿子燕子曰,可怜的世子得了一辈子的“气管炎”,只能把一腔孤勇释放到了军中,军中想不严谨都不行,触犯了军令,这是真揍啊。
燕府的梧桐苑,是世子和世子妃的居住之地,一向谧静的小院今日里似乎格外热闹……
“放开我,放开我!小兔崽子,你等老子把你逮回家里,不把屁股给你打开花,我都不姓燕!”一声声的咆哮从这间院落里里传来。
“世子爷息怒啊,息怒啊!”院子内的下人们赶忙拉着就要提剑上马的燕藏锋。
“你们快给我让开,燕云十八骑我全都出动我就不信还抓不住他,我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头悬梁锥刺股!”燕藏锋怒火中烧又欲哭无泪:“夫人呐,咱们那个混蛋小子偷了家里的一张大地契,父亲明知道是那兔崽子带走的,还非得怪罪我处事不利,我在燕字营大帐门口跪了一宿啊!脸都丢尽了,我上哪说理去!”
前不久,燕家财坊内的一张地契失窃,与此一同消失的还有小公子燕子曰,坊主在王爷的授意下后知后觉,隔了几天才报给世子燕藏锋,要不怎么说隔辈亲呢,地契所载的地盘远在广陵道,小子一人远行,正好也能历练一番,再接着王爷传唤燕藏锋,怪罪他掌管财政失职,还让孙儿孤身犯险,然后就有了一幕世子军营拜王爷,跪了一宿的歇后。
当惯了跪族的世子爷终于爆发了,对于小混球的行为怒不可遏,就要亲自率军捉拿。
“夫君,你别着急,我已经飞鸽传书让天良去一趟广陵道寻他了,有他出手,相信不久就会带曰儿回来的,他的身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世子妃梅天香开口说道,这女子生的凤眉细长,眼如明月,琼鼻玲珑,肌肤胜雪,美人二字似乎都有些配不上这女子的容貌了。
“你让天良去了?你哥哥,你让他去还不如让咱家大黄去呢!他俩在一起说不定又要从广陵拐去啥地方呢,一个贪喝一个贪玩,两个不靠谱你也信得过?”原本听到夫人劝说刚刚冷静下来的世子爷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啪”
招呼世子爷的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咱家大黄就会啃骨头,又不会武功,怎么和天良比。再说了,这么多年他的性子也沉淀了不少,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好歹今年的武榜上也排了个第三,很有名了。”
燕藏锋欲哭无泪道:“登上武榜是不假,可他给自己行走江湖的介绍实在是让我不敢恭维啊。”
“什么介绍?”
“梅花染血……”
“这不挺有意境吗?”
“丧尽天良。”
燕藏锋一拍脑门:“多脑残才能这么说自己啊”
“……”
广陵道,
江都城。
广陵道是仁和王朝十五道中贸易往来最为繁杂的一道,不仅物价比其他地方高出一等,就是连土地也是寸土寸金,若是家族背后势力不够雄厚,那就有着被吞并的风险。城内富商往来,雅士云集,虽说比不上京畿长安一掷千金,但想要在这里过瘾一番,钱袋子还是要瘪上一瘪的。江都远于庙堂,在有没有像燕王那样的异性王侯坐镇,所以在当地还是有几条勾心斗角的地头蛇的,蛇头互相之间以把头相称,盘踞在这里最大的一条当属皇甫家族。
皇甫家坐落在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甜水巷,小公子也不知道从哪看的地图,看中了这块的地段,便偷偷从家里偷了地契跑来开了一间酒肆。
可惜啊,即便酒肆成天飘香四溢,但是屋子内却没有人来点上一壶细细品味。大多数人见得此处酒馆开张,兴致冲冲而进,败兴而归,不是别的,只是因为这酒,实在太费银子。
一盏酒要二十二两纹银,他咋不抢钱呢?
其他酒肆的绿蚁,雄黄几壶也就一两碎银罢了,路人们也喝的乐呵。
自从那一日遇到师父,他已经学了八年的酿酒术,如今到了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时机成熟就毫不犹豫偷了家里的地契跑来了千里之外的江都做起了生意,还贴了一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的对联。
他对自己的酒有十足的把握,不信没有不被酒香勾来的酒徒。反正也没什么事,索性每天往柜台上一坐,静静地等待客人到来,过了几天,站在门口等待客人到来,又过了几天,直接上街跑去拉客了……
“大叔,大叔,一天一天砍肉啥的挥胳膊累吧,进屋整两口?”
小掌柜屁颠屁颠跑去和屠夫套近乎。
那屠夫冷眼看了他一下,默不作声,继续切案板上的排骨。
小掌柜见他不理,便端起了腔:“老板,给我来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边,再来十斤肥肉,也要切做臊子,不许见半点瘦的在上边,再随便来十斤寸金软骨也切做臊子,不许见……”
“咚!”
屠夫一记屠刀剁在案板上,用响亮的声音回答了他。
小掌柜戚戚然,面露囧色,这家伙怎么这么凶,但是还得笑呵呵道:“你不知道,我这酿酒吧,它废肉……”
说完便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
又来到不远处的裁缝婆婆这里,这裁缝虽然年老,但是在布上绣花的功夫倒是精湛。
“嘿嘿,婆婆,别绣了!”小老板对她说道。
“啥?老婆子我好的很,谁用你救了?”老婆婆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大声的回答道。
“婆婆,我是问你喝酒不!”小掌柜贴在老婆婆耳边喊道。
“好嘞,等着啊,这就给你拿擦脚布。”老婆婆继续打岔:“你这孩子大白天洗脚就要睡觉啊?年轻人别太懒啊!”
小掌柜拍了拍脑门,嘴里骂骂咧咧,碎碎叨叨的走开了。
正前方有个卖油郎,忽悠,结者忽悠……
“小哥,卖油辛苦,去小店喝两盅?”
卖油郎不答话,只是向左偏了偏头,小老板也向左偏了偏脑袋。
“小哥,喝点去呗!”
卖油郎不言,向右偏了偏头,小掌柜又紧跟着歪了歪脑袋。
“小哥,你,你颈椎有毛病是咋的?”
“滚开滚开,别耽误我看花魁。”
卖油郎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把小掌柜推开,继续欣赏春色楼上媚态丛生的俏脸花魁。
上面花魁盈盈一笑,下面卖油郎呵呵傻笑。
“呸,见色起意,迟早不举!”小掌柜低声骂道。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掌柜也多看了两眼,要不是怕门口那两个彪形大汉,恐怕他就要冲进去跟花魁商量卖酒的事了。
小掌柜摸了摸鼻子收回思绪,往自家的小店里走去,忽然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映入耳中,他抬起头,只见一辆马车冲在最前,两侧是八匹西域的汗血宝马,马上人皆是身着红衣,腰胯长刀。
“吁~”
车夫一拉马绳,在小掌柜的酒肆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低声念道:“老酒馆?”
小掌柜见见他们驻足,便屁颠屁跑上前去搭话:“各位仁兄,一路上风仆沉沉,口渴难耐了吧?怎么样,随本掌柜的来喝上一壶酒润润喉咙?”
“我们停下只是……”车夫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那就喝一杯。”
从车驾中走出一锦衣男子,面如冠玉,身形颀长,最为突出的是脚踏一双精密针线活绣的蛟龙白靴,走到酒肆门口,见到屋内并没有前来招呼客人的跑堂,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这个小不点:“兼小二?”
“咳咳”
小掌柜的脸色登时变红:“还兼后厨。”
八名侍卫簇拥着锦衣男子走进了厅堂,小掌柜殷勤的递上了一份“酒谱”,因为菜不用点,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只有花生米下酒。别问,问就是没学做菜。
荷花心,竹叶青,寒潭香,金茎露,罗浮秋,桑叶落,蔷薇露,君子汤,扶伞酒,茱萸湾,屠苏酿,白玉菩
共有酒十二盏,盏盏二十二两。
那锦衣男笑道:“小兄弟你可知这江都城中最好的佳酿卖多少钱?”
“一盏二十两”
“惭愧惭愧,我的酒只比他的好喝一点,所以我卖二十二两”小掌柜“谦虚”的说道。
锦衣男皱了皱眉,也显然没料到这小掌柜不知难而退不说,口气倒是更大。
“好!”
“每酒一盏,我且尝尝真假。”
说完便是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好嘞,稍等”
小掌柜转身回到后厨,只听叮叮当当,哗啦哗啦几声响,十二盏酒便是被小老板放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每盏酒都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锦衣男抖了抖衣袖:“我们九人再除去马车中人还多了两盏,小兄弟若是不嫌弃,一同饮酒如何?”
小掌柜一听,乐不得的坐下来:“恭敬不如从命”
锦衣男笑道:“方才说,这些酒都是小兄弟自己酿的?”
“那是自然,我八岁拜师学习酿酒术,至今已有整整八个年头,我的酒虽然不比长安城的千红一窟,但也胜过人间凡酒无数。”
“嗯,果然好酒!”这锦衣男子很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起先还对这个小不点说话心存芥蒂,结果他倒是没说谎,端起一杯望闻问饮一番,这酒的确有着莫大的滋味。
闭上眼睛,品味三巡。
过后问道:“我刚才看见小兄弟这酒肆的招牌唤为老酒馆,莫非小兄弟是江都土生土长的家族子弟了?”
“那自然不是本地人,只是家里一间店铺在这空闲,无人看管,家里人见我年龄不小,便差我过来经营打理。”小掌柜答道。
“哦?甜水巷地段的酒楼,若是普通家族肯定要花大价钱的人力物力来经营,而小兄弟的家族还把它给空闲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小兄弟家世背景肯定不简单吧?”锦衣男意味深长的看着小掌柜说道。
小掌柜将面前的酒喝下,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啊,好酒,真是好酒”,佯做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心道: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刚来喝酒就要套我话。
锦衣男也识趣,没有追问下去,只不过换了个问题。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叫我梁论语就行。”
“好名字!想来小兄弟一定是满腹经纶,对四书五经很有研究喽。”锦衣男子眉毛一挑,表面上是这么问,实则思绪在快去转动:“梁?没听说广陵道有什么梁姓大家族伫立啊。”
“额,那个,略懂略懂。”小掌柜的摆了摆手:“我娘说了让我低调。”
“哈哈,低调点好,既然遇到就是缘分,小兄弟,在这里开店可曾遇到什么难处?我在这江都城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梁论语听到这话,一拍桌子:“哎呀,还真有人能替我出头啊!大兄弟你给评评理哈,这地契是我家的,酒肆我也是我开的,我又没兑水,但就是有不开眼的东西三番五次来我这里捣乱,让我从这里滚,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
“嗯……的确过分了,不过,这么多人来捣乱,小兄弟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吧?”锦衣男话虽如此,也不过是想探探这自称梁论语的虚实。
“铛”
一阵重重的敲击声在酒肆里震荡开来,某处角落里未曾引人注意的破衣男子先是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才慵懒的看向众人,只不过这眼神锐利十足,摄人心魄,他把横放在桌子上的兵器拍在了地上。
那兵器非剑非刀,三尺有余,长而无刃,四棱,上端略小,下端有柄,是一柄鲜有人使用的金锏。
只不过锏这种兵器一般都是成双成对,不知为何他却只有一只金锏。
破衣男子缓缓开口:“不出意外的话,我也算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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