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

红豆的一天在一个拔草任务完成之后结束了。已经是大家出门饭后散步的时间，但因为天气越发冷了，这个时间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虽然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拔草任务，却是最耗费体力的。因为在任务工程中，什么都用不着思考，只付出体力，时间难熬。

        在很累的情况下，就很难再去想什么别的东西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躺下睡觉。红豆在心中回想着自己接下的任务，好在，过两天都没有了。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打开家门。

        直觉在她刚刚推开门不到两寸时便告诉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从门的另一半，传来生人的气息。一股淡淡的，尽管令人感到愉悦却的确陌生到令人抗拒的香气。

        红豆再推了推门，屋内如往常一样一片漆黑，但秋刀鱼并未像往日一样跑到门口来迎接她。

        像创伤后遗症一般，光是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场景，红豆几乎是立刻在脑内反复放送她面见母亲被杀的那一天眼见的画面。巨大的阴影又一次笼罩在心头，她不知道为什么秋刀鱼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出来。过去的事情不可以再想了，现在她必须硬着头皮往前走、去面对疑问。

        然而，走进内室是看见的画面和她从前经过的残忍画面作为参考的假设并不一样。

        内室中，唯一和往日不一样的，只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而已。

        一个以并不拘谨也并不放松的坐姿、的确活生生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她虽然进了红豆的家，却没有开灯，只是那样静静坐着。而没有出来迎接红豆的秋刀鱼，正趴在她怀中酣睡。

        昏暗的月光仅仅只是照亮了她脸上的一丝沉寂，或者叫做疏离。

        她貌似一直在若有所思。

        红豆没感觉到外人入侵的害怕，或许是这个女人的气息，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威胁。

        “啪”一声，红豆打开了灯。

        那女人当即看向红豆，眼眸里的褐色非常清晰，目光在一瞬柔和起来，仿佛刚才的沉寂是假象。

        红豆这才发觉，无论是身形还是双眼，都让她觉得熟悉的不行。

        这大概就是在大蛇丸据点见到的那个女人吧。

        她穿着青灰色的浴衣，外套青灰色花火绘扇的白底羽织，完全是普通素人的打扮，红豆却直觉感到这绝非素人。

        突然点亮的白炽灯与她的目光重叠的那一刻，就像夜间磷火。几乎不必凑近，就可以感觉到她身上一股强烈的非等闲之辈的气息。

        因为始终望着那双格外稔熟的褐色眼睛，见到了它扬成月牙的瞬间，让刚刚仅仅只是认为朴素干净的脸，生出了某种淡淡的惊艳。

        “我是菅原。”她说。

        菅原刚介绍完自己，红豆便掷出一支银亮闪着刃光的苦无。红豆自信自己的速度，可是却菅原两指接住，让红豆吃惊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菅原捏着那苦无的模样和那日大蛇丸在死亡森林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想要问的话题有许多，偏偏红豆突然忘了如何开口。但红豆从未从菅原身上从感觉到任何一种威胁性，反而她始终从容自若，意外的友好。

        “大蛇丸让我来带你回去。”

        红豆听着这似曾相识的、兜说过的话，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同，眼前的女子口中对大蛇丸并没有兜的那种深切的敬重，不仅仅是因为她并未称大蛇丸为“大蛇丸大人”而已。

        红豆并未回答，只是做出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墙壁，示意隔墙有耳。毕竟她并不觉得上忍公寓的隔音很好。

        菅原立刻会意，但她说道：“隔壁没有人。”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何判断的，红豆姑且也相信了，毕竟想知道大蛇丸托她带的是什么话。

        始终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她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杀气。然而，气氛中还是尚且存留一点红豆对她的敌意，只因为耿耿于怀刚刚她的姿势动作与大蛇丸如出一辙，以及，以往只会趴在自己和卡卡西怀中酣睡的秋刀鱼，此刻却温顺的趴在她这个陌生人的怀中，像十分亲近一般。

        “他没有说过要我过去。”红豆吐出了面对菅原的第一句话。她浅淡的态度，希望多按捺一分心中的好奇。

        “但你一定考虑过了吧。”菅原答道。

        红豆一愣，觉得她倒是没说错。这是之前拿父母的内幕做交易的条件，而大蛇丸的实验还没有结束，只是上次不欢而散后，长长一段时间没有了消息。光是在这段时间里，红豆的确考虑过大蛇丸的事情。

        她没有勇气去面对，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去见大蛇丸。在这样的环境下，连追寻父母的事情，都显得格外无力。自己越是想知道，越像被他捏的死死的棋子。整个交易看似公平，实则还是被拿捏，除了交付自己的血液资源，任他差遣，然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同一个死局一般。她宁可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该我问你了。”红豆平静的语调里有些无力，因为刚刚想着的事情抽去了不少她的底气。

        “请说。”菅原仍然一副极其有耐心的样子。这点倒是和大蛇丸完全不同。

        “……”本想问她是大蛇丸的什么人，却自觉底气不足，将重心挪回自己身上，问道：“你对我的事情了解多少？”

        “没有多少。只知道你曾经是大蛇丸的徒弟。”她说道。

        过了一会，她继续说道：“我只是带话。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红豆停在原地。虽然菅原回答了，但她仍然对菅原一知半解。一个又一个的谜团让她更加无力，好像面对一个令人不解的状况。当然，菅原刚刚的话也告诉她，她也可以选择不必去想。

        菅原始终没有过多劝解关于叫红豆回去的事情，连大蛇丸的名字提的也是少之又少，至于其他内容，也细碎的无以概括。

        短暂对峙过后，红豆还是让菅原睡在了自己家。也许本能的对诸多谜团的好奇，或者是对大蛇丸始终未死绝的心意，让她想要好好考虑。

        红豆自然是一夜无眠的，但却感觉不到客厅里半点声息。睡熟了吧也许？红豆面对漆黑天花板想着。天蒙蒙亮时，红豆走出卧室，却发现她已是不在了。

        红豆慌张的在屋里到处找，看到她昨晚在沙发上坐的那块位置，只有秋刀鱼趴着，却找不到有她的一丝痕迹，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红豆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即使怀疑自己在做梦，她还是套上一件针织外套匆匆的出了门。这一刻她忽然心里明白，她是不想放走菅原的，如果菅原走了，就相当于推开了大蛇丸。

        望着阳台上被吹动的米白窗帘，红豆的心在颤抖。昨晚意会过来这是死局，但还不够，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早已经走了进去。

        尽管这样不愿面对的意识在不断觉醒，她还是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到菅原。

        红豆出了家门后，两节台阶一下，几乎是飞奔到街上，即使是短发也感觉在疯狂的飞扬，风吹的还并不是很冷，也许是在运动的缘故，吹得还是舒服的。她好久没这样跑过，这样追逐寻找的速度，和对大蛇丸的追随无异，隐隐中有种相似的坚定，却罪恶的令四肢都酥软。

        大约是八点，天已经生涩的亮着，薄薄的雾笼罩着每一个角落，木叶的街道变得略微陌生。

        她跑的气喘吁吁却自己不觉得，碰到熟人和她打招呼她也来不及回，背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了，还不想停下。

        红豆不得不承认，她很怕错过回到大蛇丸身边的机会，现在的寻找却像是一只渺小的蝴蝶在地下铁寻找出路一样迷茫。

        终于在她跑过一乐拉面后，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和她要找的人完全契合，红豆连忙停下回头，看到菅原坐在拉面馆里，拉开帘布把头探出来看着她。

        红豆转身退回到一乐拉面，菅原正好走了出来。

        菅原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你在找我……”

        最后的那个“吗”还没说完，就被红豆气急败坏的拉到旁边的小巷里。

        “为什么要一声不响的走？！”红豆竭力压低声音，不让别人注意到小巷里又争执。

        “给你一个想清楚的机会。”因为天气太冷，菅原说话时会呼出白气，“看样子你已经想清楚了。”

        意识到菅原的目的，红豆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为了让底气依然足，她马上趁热打铁接着说。

        “你这样抛头露面的，如果被木叶发现可疑了呢？”

        菅原没有很快回答，静静的沉默了半晌，接着说道：“可我既不是他的随从，也不是他的部下。”她的言外之意却是，她没有义务帮大蛇丸保守任何机密。

        那一刻红豆对昨晚的诸多谜团，稍稍明朗了一点。至少不再因为菅原和大蛇丸的关系而感到迷惑了。这刻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会在意这些。

        因着这一片刻的松懈，红豆再无底气说任何话。毕竟菅原说得也对，红豆的确因为菅原的短暂离开而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红豆彻底泄气了，失神的看着地面，又陷入迷茫，这次却连迷茫都不知该迷茫些什么。她整个人都松下来，手上的力气也小了不少，菅原轻而易举的把她的手挣脱时才注意到自己还未来得及松手。只是那干净平滑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红印，大概是红豆刚刚太过用力所致。但菅原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轻轻的拍下羽织上的刚刚从墙上沾着的灰尘。

        深巷里的光线灰暗的看不清红豆的表情，她在半晌后的混沌中感觉自己被一只凉凉的手拽住一路往光源走。她很明白那是菅原的温度，菅原好像不在意红豆的失态，仅是带着失魂落魄的红豆走出了巷子。

        走到路口，红豆非常适时的清醒过来，菅原也是适时的随着她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红豆，随后全脸都被巷子外的光所覆盖。

        虽然是昨晚才刚刚见面，但这样近距离的看菅原的全脸，还是第一次。她垂在两边的黑发和白皙的皮肤，让她有种素净的美感。红豆估计不出她的年龄。最重要的是那双褐色的眼睛，总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还有收尾的事情要做。”几乎已经是默认了离开，红豆说道。

        还有……道别。

        “嗯。”菅原回答的仍然没有什么情绪，却能意会到红豆的意思，“我会先回去。”

        在红豆如此情绪化的时刻，反倒更加感受不到菅原的情绪，友好似乎只是出于置身事外一般的疏离。

        在经过一乐拉面的时候，红豆瞟了一眼里面菅原刚刚坐的位置，对应的桌面上还摆着一碗几乎还未动筷的海鲜拉面。

        看来，是自己影响到她吃面了。离刚刚过去了不短的时间，桌上那碗恐怕已经不能吃了。

        红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在，口袋里有点零钱。她走近了拉开帘布探头进去，把钱放在桌上，说道：“一乐大叔，来碗海鲜拉面。”

        转过头，还未等菅原反应，红豆对她说道：“吃完再走吧。刚刚……抱歉。”

        偏偏只在这一刻，能稍稍瞥见菅原脸上流露出了情感的色彩。那种淡淡的，却又的确相比之前有所起伏的惊讶。如果说菅原之前只是黑白色，这一刻如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颜色。

        虽然还想再看看这种难得的神情，但的确不宜让人看到她们的接触。红豆本身也不敢面对她自己的决定，只想着一股脑一锤定音才好，说完便匆匆离开。

        菅原站在一乐拉面的门口，回过神时，红豆早已离开，望着她飒爽的背影逐渐远去，才走进拉面店里面。

        正一步步向火影办公室走去的红豆，头脑里在进行近段时间最为缜密的思考。

        这一次去，恐怕就不会来来回回了，需要多久呢？

        好像并不需要具体的日期。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纲手那张青春不老的脸，心里颤抖了两秒。

        纲手同样是两股奶油黄色的头发垂在脊背，看到红豆的主动造访，凌厉的双眸露出的疑问的神色，她动了动嘴唇，却还是等红豆先说了。

        “我想……申请长期的外出修炼。”

        终于，一切在这一刻起，不再可以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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