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二

日子在逐渐降低的温度下，似乎过得慢了起来。因为有任务要做，更多时候，自己的私人空间是凝滞不前的。

        差不多到了秋末，天亮的时间变晚了一些。加上杂乱的琐事，让红豆的作息极其不稳定起来，没能在该起床的时间起来变成了常事。

        就像她约好了今天要和卡卡西一起去做忍者资料更新登记，结果却没能在预定的时间起来，而是被一阵频繁的敲门声吵醒。

        敲门声并不是非常激烈，却很急切。

        疲惫的忘记前一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了，醒来的时候才惊觉这一夜都是趴在桌上睡的，猛然一起来感觉整个人状态都很差。急于去给外面的人开门而连忙起身，早已睡麻的腿却没跟上，一下子栽倒在地板上，膝盖的剧烈痛感在麻木中苏醒，但也连忙站起来去开门。

        睡糊涂了，根本没有考虑过门外会是谁，当出现卡卡西的脸时，红豆才想起之前约好的一起去登记。

        卡卡西用懒散的眼神把她从头扫到脚，红豆才发觉自己没洗没涮没换衣服。

        “等我一下！”

        话音还没落，门就砰的一声紧闭上了。

        红豆赶忙回去换上了忍者的装备，虽然没有任务，但是登记的时候，穿着是有要求的。

        换衣服、洗脸刷牙。红豆准备的时间的确很短，连头发都不会仔细去梳，所以一直都是那么毛毛躁躁的。在她看来，梳头发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反正是短发，甩一甩就好了啊。

        十分钟后，红豆再次打开了门。卡卡西仍然站在门口，跟刚刚的姿势相比，没有多大变化。

        “等很久了吧……抱歉抱歉！”红豆不好意思的笑着，大步流星的走下公寓的台阶。

        “不……第一次等人，感觉很新鲜。”卡卡西打趣的回应她，看到红豆窘迫的模样，就不自觉的去缓和气氛。

        还是早上九点，登记的部门还没有什么人。公寓的西楼只有卡卡西和红豆，同期伙伴都在东楼的公寓，或许他们一会儿会一起来。

        持着“早点登记早点回家”的心态，就提前进去了。里面却一个指向标都没有。说起来，自行来到登记部门，还是第一次。

        小时候，在木叶学校的时候，老师都会带着初入学的学生去登记。但是隔了这么久，不说记忆生疏，地点也早已大庭相径了。

        登记部门是一个不大的楼，只有两层。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角落处也落灰了。

        “是这里吗？”红豆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把耳朵贴在上面，“里边好像有说话人，应该有人吧。”

        没办法。每一个单间都完全没有看到门牌。

        卡卡西听了她的话后眼神转向那有说话声的房间，以认同的眼神看向她，红豆接收到后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扭动门把手，打开了门。

        里面有两个人。

        一个胖胖的女人，大约三四十了，坐在一边，手边一摞白纸。另外一个干干瘦瘦的男人，没有什么表情，站在照相机旁。两人似乎对卡卡西和红豆的造访很意外。

        “就是这里了。”红豆兴奋的向卡卡西招手。

        那个胖女人看到红豆和卡卡西似乎有些错愕，刚想开口，却被红豆抢先了。

        “请先帮我们登记吧。”红豆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她然后看了一眼卡卡西，表示他们有两人。

        “……站到那边去吧。”胖女人脸上的错愕还没消失，对着卡卡西和红豆指了指干瘦男人那里，那干瘦的男人果然是负责照相的。

        红豆的清澈双眼看向卡卡西：“卡卡西，你先吧。”

        “我……”

        “两人当然要一起拍照。”那胖女人的发话打断了卡卡西，她一脸无奈的样子。

        这次感到奇怪的是红豆了。为什么？不是个人登记吗？还有合影这一说？

        “没办法咯。”卡卡西眼睛一弯，走到镜头前。红豆也抬脚过去了。

        干瘦男人没什么表情，像只会工作一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胖女人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红豆和卡卡西一起站在镜头中央，照相很快，那个干瘦男人看起来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照片很快出来，红豆笑的很漂亮。

        胖女人的表情依然难看，好像在看着什么无法忍受的东西，照片出来后，她似乎终于忍不住了。

        “这样重要的日子，竟然还穿着忍者装？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法理解了。既然要成家了，忍者的身份就该放一放了……”胖女人一边摇头一边哀叹。

        “成……成家？！”红豆满脸疑惑的。

        干瘦男人的头从相机罩帘中缓缓伸出来，沧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惊讶的表情，问道：“难道你们不是来登记结婚的吗？”

        “结……结婚？！”红豆结巴的重复那干瘦女人的话。

        这下反而是胖女人一头雾水模样了，道：“那你们来干什么的？”

        “重新登记忍者信息啊……”红豆话里多少开始有些底气不足，连忙掏出那张记有忍者登记号码的纸给胖女人看。

        与此同时，在房间的另一边，干瘦男人手上的卡卡西与红豆的合影也完全出现了人影和色彩，它□□瘦男人拿在手上细细看，卡卡西也走到他身边凑过去看。

        “真不是来登记结婚？”干瘦男人举着照片半信半疑的问道卡卡西。

        “不是的。”卡卡西很谦逊礼貌的回答道。他看起来并不像不知情。

        “但是很般配。”干瘦男人一直看着照片，话音落后把照片递给了卡卡西。

        “谢谢。”卡卡西自然的挂着微笑，就像是被夸奖的恋人一样自然的接受赞美，却又只是玩笑应和一般，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接着反问：“登记忍者信息应该在哪里？”

        “楼上。”干瘦男人又恢复到了沉默寡言的模样，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他的老式相机。

        另外一边，红豆还在和胖女人解释，两个人都话不少的样子。

        “红豆。”卡卡西喊她。红豆闻声转头过来，卡卡西对她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去楼上哦。”

        红豆会心的点了点头，把忍者登记号码的那张纸对折收起来，和胖女人道别，准备和卡卡西一起离开。

        “不管怎么说，你们的确很般配。”胖女人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

        红豆一愣，回神过来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而红了脸：“也……也不是恋人啊！”

        “行啦知道了！真是的……年轻人啊……”胖女人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全然没有把红豆的话听进去的意思，完全把红豆的一系列情绪变化归结为害羞。

        “嘛，不管怎样，还是麻烦你们了。”卡卡西以温和的语气打着圆场，“那么，再见了。”

        胖女人和干瘦男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从来没有被人称赞过和某某“般配”。难免有了一种“我是有恋人的”的错觉。这错觉让红豆直到打开那个房间的门甚至踏出这个房间时都还窘迫不已。

        一直低头的她发现卡卡西停下了脚步，红豆疑惑的抬头看向卡卡西，同时也顺着卡卡西的目光看了过去。

        居然是东楼的同期伙伴！果然没错，一群人，结伴来的。红、阿斯玛、凯、玄间……

        本来就窘红了脸的红豆突然变得更脸红，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让她紧张不已。卡卡西也对同期伙伴的突然出现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

        最先打破这沉默局面的是凯。

        “卡卡西！我的对手！竟然已经偷偷的登记结婚了吗！”

        偷偷的……

        “红豆，恭喜了啊。”红优雅的微笑着，其中掺杂着一丝平时少有的意味深长。

        恭喜……

        明明自己来的时候都没有发觉这是结婚登记室，为什么他们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红豆转头回去看，门牌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上了“结婚登记室”五个字。

        面对面前这么多人意味深长且不怀好意的笑容，卡卡西和红豆对视一眼后，几乎欲哭无泪了，甚至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两个多小时后，卡卡西和红豆两人双双瘫坐在木叶某条街的长椅上。

        ……几乎要面对所有同期伙伴异样的眼神，然后一个个解释，还没有一口水喝。

        即将步入冬天的木叶。

        街上大树的叶子几乎落光了，接连几天都是充满凉意的天气，只是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上。天空蓝的极其不均匀，有好几片白云混糅在其中，以缓慢的速度移动着。那日光照在寒冷的人身上，根本不能让人感觉到完全的温暖，更像是一种奇怪的嘲讽。

        直到长椅后面的丛中响出一声鸟叫，卡卡西和红豆才结束了疲惫的几乎要睡着的状态。

        “回去吧，没有任务，我回家再睡一下下……”红豆慢慢的站起来。

        “你先回去吧。今天出门没有去看望带土。”

        红豆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颤，意识清醒了不少，沉默了一会。

        “一起去吧，还有我的父母。”红豆似乎偷偷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侧过身看着懒懒的坐在长椅上的卡卡西。

        卡卡西也同样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道：“好。”

        两人顺路到山中家的花店买了花。红豆对山中家很陌生，山中家的女儿也是新生，似乎是红的学生。

        如果我也是担当上忍的话，村里的很多事情，我也会很明白吧。红豆心里默默想着，接过包好的百合花。

        木叶的墓地空无一人，却一点都不感觉阴森。秋末干冷的空气里都是清爽的气息，因为墓碑都那么、那么的矮，让天空看起来无边无际。

        自从踏进墓地，红豆和卡卡西就都一言不发，然后默契的各自走向目的的墓地。

        想起父母，第一时间激发起的，已经不再是对他们逝去的痛心，而是回想起这些年来的一人生活，因为的确已经过去太久了。至于凶手是谁，红豆觉得她不会就此罢休，但她的确想亲口听见大蛇丸告诉她，当初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那个万恶的位置。她对大蛇丸的想法，总是感觉若即若离，却没有判断的决心。

        默立许久以后红豆感觉到了身后的一丝声息，她才忽觉刚刚自己的表情有多沉重，连忙收敛了不少。

        “登记后又来看望你父母，一般都是这个流程吗。”

        这句话把红豆吓了一跳，一向耿直、生活无关细腻风月的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猝不及防会经历刚刚的事情，以及此刻的对话。本想向以前一样洒脱的回应，听到的一瞬间却涨红了脸，答道：“卡卡西！你也……”

        “好了，玩笑玩笑。”卡卡西摸着他银灰色的头发赔笑道。

        红豆低下头，她逼着自己平静下来，现在已经不再为这个玩笑而慌乱了，而是为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心虚而慌乱。

        刚才对父母的话还未说完，但是卡卡西在一边，她也不太想说了。红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认真的看着卡卡西问道：“平时……你会迟到很久吧。”她又看向湛蓝如洗的天空，接着道：“会和带土君说些什么呢？”

        “……”他未曾想过红豆会知道这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那样看着红豆。

        沉默不语的最大原因并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没想过红豆这样的女孩会观察到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但他已经习惯接受、或者说意识到红豆从前从未外露的一面了。

        半晌过后，卡卡西答道：“……很多。”

        红豆把头别过去，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那些不好的过去，但又即刻将它们全部击碎，觉得全都不值一提。

        二十代的年纪，又过了将近一半多。人世间不长的时间里，世界和人生却真切的在面前摊开，命运的榫卯结构让她活在一个巧合里，一个形而上的秘密里。不知道从哪一刻起，脚下出现了轨道，再也不用凭空行走了。

        她想的很明白了，她还有七八十年要活的，不能毁在这一点半点。因此而生的第一个尝试是，把心打开，接受一切，尽力承担。

        木叶的墓园仍然广阔空旷，侧过头去，眼中的只是那个银灰色头发的男人而已。

        恍惚间，再一次望见那天他出现在最无助的时刻、破冰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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