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日常(十七)
“是啊,也许他是爱我们的,”日向初明抬眼,于是嘴角自然的流露出讽刺,“那又如何呢。”
他走近初夏野未来,“要我提醒你吗?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拜谁所赐?他的后手起到了作用吗?”
“母亲活下来了吗?”
“他的所谓同僚在我们求生的时候出现了吗?”
“他的污点自有那些伟大的人为他修饰,我们呢?”男人提高了嗓音,明明总是怪腔怪语的磁性嗓音,却有哪里不一样了,极为冷肃,却狠狠的撕裂了室内的寂静,撕去初夏野未来的美好幻想。
这才是他。
看似疯狂,可日向初明实在是最冷静的人了,在初夏野未来还在沉浸于无用的情绪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挣脱了这些烦恼,思考到了更多的方面。
理智是他的枷锁,也是囚笼。
“你忘了与野狗争食的时候了吗?你忘了在雨里睡觉的滋味吗?你忘了别人骂你什么吗?被吹捧几句就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看到一点残羹冷炙就以为自己得到了爱,你是有多缺爱啊。小未来。”
他并不在乎撕开这些伤疤,哪怕是他自己也要因此鲜血淋漓。
少年无法维持笑容了,他无力的抓住男人的衣袖,只能低声地祈求“别再说下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将你我的伤口撕开才够呢?为什么不能留下一点美好的东西呢,非要将这一切砸个粉碎不可吗?
与其在问日向初明,更不如说日向初明把他心里曾经有过的一闪而逝的东西翻到了明面上了。
刚才对于父爱的感动转瞬坠入污泥。
还不够啊,银发的男人满意的看到少年抬起了头,意味不明的补充道:“你忘了别人对君度的看法吗?”
初夏野未来的眼瞳和他对上了,那是濒临崩溃的眼神,玻璃似的只差那么一推就将跌个粉碎。
日向初明笑了,笑得漫不经心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佛,可他明明也只是芸芸众生,他在说初夏野未来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也很难说这是不是对初夏野未来的报复。
我的半身啊,何不体会一下我的痛苦。
“他是君度,他是警方的白狼,他是地下世界的掮客,只在最后,”男人反手握住初夏野未来的手轻轻一吻,却是加重了语气,毫不留情的掷下了最后一击,“在一切的最后,他才会是你的父亲。”
他只会是在一切之后才会考虑你,你能相信他是为了你去做实验品的吗?你敢信任你的父亲不是将你也视作诱饵吗?若是他真的无所不能,怎么不会把你们母子的生死也考虑进去?
现实就是,白鸠医药企业受到重创,为那个组织服务的人员被逮捕大半,公安大获全胜,他卧底的组织顺利斩去多余的累赘隐入暗处,初夏白野,君度酒,下落不明,他的妻子‘被失踪’,他的儿子颠沛流离。
剥去温情的外衣,现实就是这样,丑陋不堪。
初夏野未来收回手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他想要逃离这里,可他无处可逃啊,于是后撤的脚步久久停在那里。
是啊,地下世界的人是怎么说他的呢?无心之鬼,欺诈师,动乱的掮客,银色的魔眼。
哪怕是初入地下社会的人也知道他,余威至今。
不可相信,不可接近,不可直视。
简直像是在说什么鬼怪一样,对于敌人而言,他不可战胜。
姣好的脸扭曲成破碎的模样,初夏野未来不再说话。
他明白日向初明是对的,甚至理解他的想法,只是,身为人子却是世上最不了解自己父亲的人,这是多么遗憾的事啊。
执着了十一年的恨意无法轻易消去,现在又凭添空茫的遗憾和委屈,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哭泣的时候你不在,为什么只有这点恨意能维系着你我的记忆。
蚊蝇似的字体又在眼前浮现了,泛着粘稠的血色在视网膜上滑动,生涩的铁锈味堵住了他的嗅觉,
————[请为他哀悼。]
我还要失去谁呢,我还有谁可以失去呢?
哀悼有用吗?
有人曾为我哀悼过吗?
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头一次听从了主人的意见乖巧的退场。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呢?”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获得幸福呢?”
“我什么也做不到啊——”
悲到极致,初夏野未来的脸上反而没了表情,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底酝酿,动荡不休。
只要拥有力量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在初夏野未来的脑海突兀的产生了,于是顺理成章的生根发芽。
日向初明看着少年露出了微笑,好似平日里阳光下微笑的羞怯少年一样,可有什么不一样了。
初夏野未来说出的话里透着血气,“杀了那些人,”像是头一次看到了男人面容的变化,少年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吐出的话像是毒蛇,“让我们杀了那些人,那些想要毁了我美好生活的人,那些背弃了我们父亲的人。”
“你确定?”日向初明惊讶。
少年眼底的字扭曲变形,泛着脓疱与污渍,遍地的藤蔓自天花板垂落,像是恐惧这字体,纷纷绕过这扭曲的颜色,像是钢铁,像是流水,坚定不移的插入地底,生根发芽,而初夏野未来视而不见。“我终于明白了,”
他瞥过日向初明走向门口,“只要阻碍我的人听话的退场,只要这些捕食的鬣狗自相残杀,只要血腥,只要动乱,只要那些试图伤害我在意的人的罪犯统统消失在这世上,”银色的瞳孔燃起了晦涩的火,像是燃烧在月下的海,随着波浪席卷,要将一切蒸干。
当初夏野未来走到地下室的出口,日向初明终于迟迟的反应过来,旋即感到了惊喜似的无声的大笑起来。
他看着黑发的少年背对着他的身影,像是要将一切黑暗踩在脚下,在他的视线里初夏野未来正踩在那粉色的河床上,正踩在那尸骨堆积的苍白上,百鬼夜行,和谐共生。
啊啊——我最满意的作品,完成了。
降谷零垂下眼帘。
戴着头盔的男人第三次从他的面前走过,十分钟一个来回,安静,呼吸均匀,训练有素。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格斗的技巧无法匹敌这个男人,这是个高手。
然而理智是这么告诉他的,感性却篡夺着他可以思考的余地——快一点,再快一点。
男人的背后,穿着白衬衫的躯体有着一头鲜明卷发,他躺倒在地上,没有动静,很难说到底还活着没有,像是一具尸体,僵硬冰冷。
就好像在哪里看过一样。降谷零晦涩的紫色眼睛深不见底,手指轻轻隔空数着什么。
他的脖颈后应该有几条黑色的线条,手臂奇诡的伸直并拢在两侧,像是个冻僵的长筒面包一样好笑,苍白的粉末均匀的洒在外露的肌肤上,勉强盖住了那片焦黑和缺失的地方。
可他没有突然坐起来浮夸的大笑告诉大家这又是他的一次恶作剧。
我在哪呢,他想。
为什么我会在人群里流泪,为什么我没有为他梳妆,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些东西呢。
[请——————]
除了第一个字,后面的内容全部被重重叠叠的符号覆盖了,无法理解。
降谷零看着蓝色的光屏出现在空中闪过一行行代码,然后砰得一声消失。
就像是误入了未来的科幻世界,脑电波共通造就的奇迹?
即使只是2秒。
金发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冷静的观察着四周,在注意到自己没有被发现后神情不明的揉了揉太阳穴。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即使只是出现了那么2秒,降谷零也明白了它的意思。
求救。
那些记忆就是报酬。
那是未来吗?金发男人尽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将这短短的记忆翻来覆去的捣弄。
松田阵平将会死于爆炸。按照记忆里人们穿的衣服判断那时候的气候差不多在10—12月份。
应该不是近期,这段记忆里鬼冢教官的面容老了不少,几年后吗。降谷零微微皱眉。
另外,萩为什么不在,hiro也不在。难道他们也出事了吗,除非是出事了不然他们不会迟到松田的葬礼的。
他非常坚定的相信友人之间的情谊,于是结果不言而喻。
继续将记忆翻下去,班长和——一个黑发小子跪在前面,那个孩子是谁,看面容实在太年轻了,是松田的后辈吗?
莫名的,降谷零很在意这一点。
“会武术的零哥最帅了!我超喜欢零哥的!”有人在本能深处这么说了,这句话像是被刻进了骨子里,他能感受到说话者的亲昵和仰慕,自己当时像是为人兄长似的骄傲和满足。
降谷零在黑暗里阖眼,将脸埋进掌心,深深的呼出口郁气。
即使记忆里明明没有这样的经历,他却仍念念不忘似的突兀的杜撰出这样的影像,这不是未来,难道是过去吗。
不论如何,他得早做打算了。停下过于活跃的思索,降谷零看向躺倒的松田阵平,得早点送他去医院。
这一次这家伙肯定会被他们当做笑话,嗯,一个月吧,降谷零大发慈悲的做了决定。
巡逻的男人又一次从过道走了出来,这一次,他面对的是警校体术第一的最强怪力男,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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