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日常(九)
“哒哒哒——”
松开键盘,松田阵平支起身子看了一眼进入房间的幼驯染,敏锐的闻到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
“把那小子送去医院了?”
“嗯”萩原研二低声应了一声,走过去坐在桌上,愣愣的低头,神情还有些郁郁。
自那白色的担架旁离开,他就一直想起那黑发的孩子乖巧的,无声息的躺在担架上的模样。
苍白削弱的脸色,瘦的只剩骨架的身体,因高烧而不适的皱着的眉头,简直像是雪娃娃一样脆弱,在阳光下转眼就要消失了一样。
男孩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到底在为什么哭泣呢。他止不住的想。
那么难过,那么无助,像是再也找不到家的流浪猫,雨水打湿了他矜贵的毛发,折断了他被人精心打理干净的爪牙,是有多久满心难过再无人述说,才会连哭泣都要小心翼翼呢。
他低头来回翻看着自己的衣领,那里原本被少年眼泪沾湿的地方只是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干涸将要消失不见了,简直就和那孩子一样,即使是哭泣也是无声无息的。
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那孩子也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的承受住所有的情绪,等到再次出现的时候又只会是一副羞怯的温顺的模样了。
如果不是这场高烧让他神志不清了,恐怕也不可能在他们这些陌生人之间发泄出来吧。
——陌生人。
萩原研二唇齿间含着这个形容词,来回咀嚼,他莫名的感到了不快,怎么会是陌生人,他们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他怔怔的想。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应该从未见过,更不可能结成什么深厚的情谊才是。
像是记忆的拼图中空了一块,于是眼前的一切都蒙着雾色,不再真实。萩原研二努力的回想自己的过去,可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像是伴着啤酒、海鲜、沙滩与欢笑,像是推杯换盏、陋室间放肆的玩闹,像是那样的记忆才是,那样子的记忆一定会绽放一整个夏天才是,那样的回忆自己一定不会忘记才是。
——可是究竟自己忘记了什么啊。萩原研二咬着牙从齿缝间发出了困兽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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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病例上写下最后一笔,将笔盖阖上,轻轻的打开房门,他看见几位面相凶恶的男人在自己打开房门的同时看了过来。
他并不意外。
“他也是那些人的孩子吗?”像是怕惊扰了屋内沉睡的孩子,他小心翼翼的拢上了房门,才转身轻声的说。
“是的。”面貌凶恶的男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迈向医生,脸上掩盖不住的懊悔。
医生叹了口气“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鬼冢先生。”他顺手打开了手中的病例本指给他看。
“这孩子身体的微量元素太少了,身体严重营养不良,这还只是小问题了,他的免疫系统有很多的问题。”说到这里,医生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
“他小时候是不是被人注射过一些东西。”
“小时候。”鬼冢八藏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还是苦恼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我们一直没办法亲自照顾他。”他苦涩的说。“如果有这样的问题,只能是他的父亲还在的时候发生的事了。”
医生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他想起男孩身体数据显示的异常的细胞分裂速度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搞清楚他被注射过什么,他身体里细胞的再生速度和分裂速度太快了,以这样的生长速度我很担心他活不过三十岁。”医生对着一脸悲痛的几人说道。
“是,我们知道了。”
剩下的声音渐渐听不太清楚,似乎是医生有意带着他们去了办公室详谈。
病房内的初夏野未来吃力的扶着墙从门后离开。
“我说小未来,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种事吗?”病房的窗户外,银发的男人不满的接住高空落下的细小物品。“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红色瞳孔微微眯起,日向初明玩够了手中的u盘,趴在窗上笑着对男孩说。
午后的阳光洒在男人的脸上,他的背后有满院樱花细草,鸢尾水塘,树荫摇摆,于是翻滚的花瓣路过他沾湿的睫毛,温柔的落在他黑色的西装坎肩上,他看着初夏野未来像是看着深爱的情人,眷恋而温柔。
此情此景初夏野未来却是苍白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男人,并不报以同样爱意的眼神,正相反,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寸骨髓都已经在叫嚣着——
危险!
尽管对方是自己的事像□□,实际上不同的经历已经造就了不同的人生,初夏野未来明显感受到银发男人身上蒸腾的恶意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低低的悬挂在自己的头上,剑锋已经跃跃欲试的擦过头发,
像是在说:如果自己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对方绝对会破坏什么系统规则,反过来对自己再次共鸣,这一次,他将把自己做成他最引以为傲的艺术品。
明明是我的天赋!初夏野未来压下心里的惊悸。
明明自己才是主体才对,可对于系统来说似乎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都可以使用它,无论是他的哪一个未来对它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真的只是我的一个未来吗?我又是谁?那句“我一直很羡慕像零哥这样会武术的男生,我感觉这样超帅的!”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他怎么也记不清楚。
像是一团团雾气遮在他的心上,让人怎么也看不真切
手掌盖住眼睛,他抿了抿嘴角。
等到再放下来时,初夏野未来便收回纷杂的思绪,对着男人温柔的笑了。“作为画师,你不想见识更多的人生吗?”少年像是温驯的麋鹿在挪威森林的草地里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似的,眼睛微微眯着,好似什么也不在意,只有湖中云朵的倒影被他放在眼底。
两个男人对着一扇窗户默默对视,一者满怀深情,红色瞳孔炽热如火,一者云淡风轻,银灰色眼帘温润下垂,明明相貌不同,仪态不同,有那么一刻,少年的身影却与窗前的男人重合了,却像是镜子的两面。
支离破碎重新缝合的镜子与用玄粉和白旃磨擦镜面,改换镜框,如此做到了焕然一新的镜子,到底哪一个还能看出曾经的模样呢?
日向初明显然是没想到少年会给出这样的解释,诧异的扫视了一眼初夏野未来一派温柔看不出情绪的模样,嘴角便诡异的拉大了。
“说的不错。”他双手微微伸出像模像样的鼓了鼓掌。“你最好永远这么有趣啊,小未来。”眼睛毒蛇似的眯起,日向初明意有所指的点了点玻璃,发出哒哒的声响。
“当然。”
在得到初夏野未来的颔首后,他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步伐匆匆,像是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灵感于是迫不及待的欲要再次创作。
初夏野未来松了口气,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不再强忍着肌肉的酸痛和脑部一阵阵眩晕,重重的倒在了床上,下意识的用脸侧蹭了蹭足够柔软的枕头。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交谈就已经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他捏着通红的耳朵苦笑。
如果不是身体问题他并不想联系他,但是通过他来提交任务才最不会让人联想到自己。
日向初明是把双刃剑,他足够聪明,才华出众,但也足够疯狂,不在意生死,如果他要讨好一个人他会是最温柔的情人,最贴心的挚友,可他从不会这么做,最多只会在展现出人们想要的一面后再狠狠撕掉,放声嘲笑他们自以为是的模样。
他在这人世间只是踽踽独行的野画师,因为他并不对人性保有一丝幻想,观浮生如梦,众生皆死,谁能让他留下脚步停留呢。
究竟是怎样的未来造就了日向初明呢?
“系统,你知道吗?”少年好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了一句。
[不妨想想没有那么幸运的你?]他却没想到系统出乎意外的发声了,起伏不定的电子音里带着难掩的笑意。
幸运?初夏野未来冷笑一声,但转过念想一想,如果我没有被各位父亲的同事找到并暗中照顾,早早流浪在社会也没有遇到兄长们的我,倒也的确可能会变成这副样子。
本就一无所有,这世上又有什么令我害怕的呢。日向初明是这么想的吧。
可他不同,他还有在意的东西,必须去做的事。
初夏野未来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伸手点开蓝色面板,叉开任务完成的提示,满意的看到背包里的记忆碎片多了一块。
[记忆碎片3/3(流浪儿/大教堂/马丁尼酒)]
“帮我构筑新的事像分支吧。”
[如你所愿]
[构筑开始]
再次睁眼,初夏野未来像是在看着一帧帧破碎的相片。
他借着另一具躯体的记忆,将视线从洁白的穹顶,堂皇神圣的壁画,庄严神圣的圣母像上扫过,随着四季变化走过朝拜红毯,路过飞舞的白鸽,最后画面一转,调酒师在熟练的晃动骰子。
三份戈登琴酒,一份伏特加,半份kinalillet开胃酒,加冰摇晃,最后一小片柠檬。
透明无色的酒液被这具躯体的主人仰头喝下,高脚杯的玻璃面倒影着他眼眸里灰色的冷冷寒光,那里空无一物。
[事项节点其二——被遗忘的杀人鬼]
[构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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