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生死
开玛莎拉蒂的小开又来了。
这个情况经林正颖的传播在七宿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七宿四层的小楼上，几乎每个窗口都挤着十几二十个脑瓜子在看他。
这年头，玛莎拉蒂不新鲜，小开也不少见，罕见的是，小开有颜有貌有风度，既不高冷也不张扬——如果在女生楼下show不算张扬的话。
总之，他好像是没想引起别人注意地将车停在路边，同时又很引人注意地下车靠在引擎盖上，一身浅色休闲服穿在他身上，格外舒服，比时尚杂志的封面模特少了许多刻意，多出许多飘逸。
林正颖几次想冲下楼都被李佳死命拖住了，李佳坚信不疑地喊：“小多说他是骗子！”
“放开我，他就算是杀人犯我也要自投罗网！”
林正颖的声音传到少年耳朵里，他抬头向扒着窗子要跳的姑娘看了看，抬抬手：“正颖。”
“你……你叫我？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林正颖当即腿软了，窗子也不跳了。
“看见小多了吗？”少年问。
林正颖：“……”
李佳从她背后探出头来：“小多不在宿舍，你快走吧，快走吧。”
少年问：“她在哪儿？”
“不知道。”林正颖没好气地：“不想见你，跑了。”
少年又问：“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下午跟我们一起参观实验室就不见人了，可能……”李佳说着，被林正颖从窗边拖走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自语般道：“好像不在附近。”
他转身钻进车，从头枕上拎起睡得好好的一坨毛：“起床做事情了。”
朏朏用四只短爪子扒住玛莎拉蒂的座椅，死活不愿离开它。
“乖。”少年抚了抚它脖颈后的毛，“去找一下，毕竟，会抓你尾巴的人不多，死了多可惜。”
朏朏呜叽一声，抱着尾巴打了个哆嗦，滴溜溜的眼珠子表示他在思考。
少年将沾过付小多血的手掌摊开，放到朏朏鼻子前：“好好嗅一嗅，去吧。”接着将他向外一扒拉，自己坐上驾驶位。
朏朏翻滚着，顺着车门缝隙溜了下去，向前一窜，消失在小路上。
少年发动车子，跟上。
地下，付小多三人正面临着生死抉择。
“不想死就回去实验室。”沉默片刻，韩昊飞仿佛下定了决心，突然开口。
生死之间，付小多竟选择了听神棍的，转身钻进实验室。
她冲到水池旁，拧开龙头，所幸有水，看了看周遭，没找到合适的布，果断将外衣脱下，放在水里浸湿。
谭哲无助地跟着她，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付小多上身只穿着一件运动背心，下身牛仔七分裤，把自己从头到脚淋湿，湿漉漉的头发一甩，转头瞪了他一眼：“看什么？！跟着做！”
谭哲连忙跑过去，将整个头放进水池里冲。
付小多再浸一遍上衣，用湿布将呼吸道和颈部裹住，准备冲出去：“好了没？”
谭哲照样把自己裹好：“好什么？”
“冲出去。”
“冲出去？！”谭哲惊道，“你有把握？”
“几级烧伤是跑不了的，总比等死强。”
谭哲：“……”
付小多说着，先一步推门而出。
韩昊飞依旧站在门外，在烈火浓烟的逼迫下，小范围走动着，口中喃喃，似乎在算着什么。
“你干什么？”付小多问。
“算位置。”不管他想干什么，从表面上看，并不像他平时说话做实验那样自信，有把握到眼睛眉毛都带着大神气息。
接着，韩昊飞仿佛发现了什么，看了付小多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直到把付小多看毛了，才问，“你干什么？”
“很明显啊，冲出去。”
韩昊飞低下头，脚下迈着方步，口中喃喃有声，最初付小多以为他念咒，走过他身边时侧耳朵一听，他原来是在嘟囔：“没二两身材，一下子烧没了，真是找死。”
付小多出离愤怒了：“你！要不是你，我能落到这里？！现在怎么办？你说！你说啊！装什么高人，还不是一样等死？！”
在一片火光中，韩昊飞停步，慢慢抬起头看向洞顶：“防空洞顶到地面的距离一般是20到30米之间，狐仙祠封印就在洞顶到地表之间，封印不会太浅，此妖若是九尾，道家封印必用九数，那就是18米，不管怎么说九天玄雷已经打通了上头的路，剩下的……”
“啊~~~！你又来了！一个两个都说九天玄雷九天玄雷，九天玄雷到底是个神马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什么要在这里被活活烧？！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隧道、烈火、浓烟，暗无天日，外加一个神棍，再在这种环境里待下去，付小多怕是真要疯了，趁着理智还在，她把眼一闭，向前冲去。
“站住，你这是送死。”韩昊飞有点火气上来，一把按住她肩头，女孩子光滑的肌肤沾了水，湿腻腻的手感，让他立即触电似的弹开了手。
付小多被这一抓一放，控制不住，一头冲进了火海。
耳际传来谭哲高亢的尖叫。
火舌之下，发丝是第一处烧焦的，水汽迅速从头发各处蒸发，形成一层毫无功能的薄雾，接着糊味儿就出来了。
“回来。”韩昊飞再一伸手，这回取了个巧，一把薅住付小多马尾辫，往回一拽，转手推着后脑勺，将她塞进实验室门内，再一指谭哲，“还有你，都给我进去，靠近水管手抱头蹲好，外头要是塌方，还能撑一撑。”
“塌方？塌什么方？”付小多捂着被他薅疼的头发根，“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你能在头顶打个洞起飞吗？！你……”
韩昊飞保持沉默，飞身一旋，一脚在空中踢中大门，将付小多以及她的质问统统关在门内。
火势迅速卷过了那道门，韩昊飞立身浓烟之中，闭目，吐出一口浊气。谦虚地讲，奇门遁甲，他并不擅长，如今身在地下，眼不见星位，四下里浓烟烈火，这种处境之下，让他反推前人阵法更是勉强，若算不准封印所在，便找不准头顶上九天玄雷劈出的地穴，找不准地穴位置，他就没办法在几十米的地层中打通一条逃生的通道。
但不管怎样，就像那蠢丫头说的，总不能等死。生在生兮死在死，既是封印，十有八九在死门，就这样吧。
韩昊飞表情一凛，颈间狼牙当中一枚蓦地亮起，消失。
猛睁开眼的刹那，一杆长枪出现在手中。
韩昊飞拿枪的同时便急速舞起，在身周划了一道圆，辟火。立身圆心，一手结印于唇前，低低的吟诵声几乎含在舌尖上，让人辨不清一个音节，但在这烟与火充斥的密闭空间内，咒声却显得洪大异常，压过了火烧和塌落的动静，在洞壁之间，浑然回荡。
这时，两只大尖耳朵悄无声息地从烟火上方的洞顶中探出，倒置地，向下窥探着，黑溜溜的小眼看到韩昊飞，便嗖的一下又缩回了土里。
土石之中，朏朏丝毫不受阻滞地迅速向上，眨眼的功夫，短粗的身影便攀过韩昊飞头顶往上数十米左右的土层，嗖的一下窜出狐仙祠废墟，落在月光下，抖了抖毛，呜叽一声，向姗姗而来的人示意。
一道身影飘然立于废墟正中突出的残碑之上，少年环顾四周，淡然道：“我还真是一次都不想再来这里，她在哪儿呢？地下？怎么去了那里？”皱了皱鼻子，少年脸色一变，“火药。”
朏朏说：“呜叽呜叽！”
他用了一个叠词，表示问题的严重，少年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他长身凝立，屏气，慢慢扬起手。
手指微动，似乎在调整着什么。
今夜满月，月光充足，少年投射到地面上的身影，明晰到能分辨出他修长的手指，五指根处，凭空探出五条锁链，锁链如同活物，在空中遇风而长，灵蛇般窜高又低伏，突然探头一钻，一举击穿了脚下地面，激得土石飞扬。
数十米之下，火势越来越大，迅速蔓延过韩昊飞立身之地，却进不了枪头所划的那个圈，火光舔舐着圈外，形成一道屏障。
屏障核心，韩昊飞咒声一凝，随着一声大喝，手中长枪上指，一股红光自枪头喷薄而出，化为一条咆哮的龙，冲向头顶洞壁。
一时间石块纷落，隧道震动。
他果然算错了几尺，好在同一时间，几条锁链从上而下，灵活地改变方向，引着红光在土石间开出了一条生路。
韩昊飞警觉地抬头向上，随着坍落的石块，一条锁链哗然而来，卷住长枪。逆光看去，极远处的月亮映着一条人影，身姿如仙，正低头看来。
“喂，付小多在不在你那里？”
韩昊飞对此的回应是，“孽畜，给我下来！”同时手上使劲，长枪将锁链拉得紧绷，却没把对方拖动。
头顶洞穴通了风，下方火趁风威，一瞬间猛涨。韩昊飞分散力道对抗锁链，周身辟火屏障顿时散了。
上头那少年看得清楚，五指控制锁链，探头对着坍塌的洞内道：“把她交出来，我救你一命。”
韩昊飞置身火海，嘴兀自很硬：“还轮不到一个畜生救我。”
“刚好畜生我也不想救。”少年一笑，抬抬小指松了锁链，放声喊道：“付小多——付小多——付小多——”
“我在这儿！”
付小多以为是韩昊飞得手，急忙跟谭哲从簌簌坠落的土石间冲出，挤开变形的实验室门，两人先后爬出来之际，一条锁链落在她面前。
“拉住。”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付小多看着眼前银光闪闪的锁链，正迟疑着，还没伸出手，锁链自己缠在她腰上，绕了几圈。
付小多只来得及看一眼韩昊飞，问：“什么情况！”身体就蓦然被一股大力扯着，腾空而起。
“啊————————”
韩昊飞眼睁睁看着她飞升而去。
付小多一路刺激地穿过浓烟，目中只见两侧洞壁如飞般倒退，紧接着眼前一亮，一轮大月亮映入眼帘。月光均匀地洒在狐仙祠废墟之上，一身从容的少年就站在废墟中最高的残碑上，与此地格格不入，画面却又出奇地惊艳。
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视短短数秒，少年一手凌空翻动，付小多就牵线风筝一般，翩然落在他怀里。
付小多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完全晕了，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
人懵逼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确认身边人的反应，正如付小多此刻，于是她抬眼看向对方，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二。而那双眼角微微泛红的桃花眼，此刻正呆愣地盯着她——脖子以下，付小多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出离愤怒了。
“你看什么？！”
衣发半湿，运动背心隐约勾勒出胸前的形状，虽然很小，但该有还是有的。
付小多发现，即便自己挣扎起来，那看上去娇娇贵贵的男生依旧能抱着她，如履平地地走下废墟，脸上平静得仿佛没使什么力气。
将她放在平地上，少年才若无其事地说：“看你怎么这么瘦。”
若无其事得，就好像他只不过看了一块儿板砖、一条飞机跑道……
付小多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得，更加焦躁了。
正气得发抖，突然肩头一热，少年将自己外套脱给了她：“怎么跑到那下面去？”
付小多向脚下的地穴看了一眼，浓烟还兀自汩汩地从下头冒出。
“糟了！下面还有人！！！”付小多慌乱地看向少年，美色误人啊，差点把两条人命抛在脑后……
这会儿，谭哲在下头都快喊疯了，隧道顶被打破，火势更猛，加上坍塌，周遭一派末日景象。尤其是他还被韩昊飞一手夹着，随着他人猿泰山一般地攀爬蹬跃，如同文件包，还是不怎么值钱的那种，时不时被他磕碰在洞壁上。
直到一条银链如同救世主般降临眼前的那一刻，谭哲已经被撞得三魂出窍了，接着他又被惊心动魄地甩到了空中。
少年单手操控戒指，付小多只见一条锁链如同变魔术般以戒指为起点，迎风而长，眨眼间，谭哲就被卷到了半空。当然，跟她的待遇不同，在场没人愿意为谭哲献出自己的怀抱，他只能以一个狗吃屎姿态着陆。
付小多本着良心说：“还有一个。”
“他好像不需要救助。”
少年说着，揽住付小多，向远处一跃，与此同时，被打通的废墟突然向下一塌。一道红光从坍塌的尘石内破出，卷挟火焰烟尘，如同一条翻腾的龙，直逼他俩而来。
付小多懵了一瞬，已被身边的人推开。少年一手将她送出攻击范围，一手凌空挥过，五指上锁链倏地变长，卷住迎面而来的红光。
红光略定，露出其后的枪和人。
韩昊飞长枪平端，枪头纹丝不动，直指过来。
少年一头柔软短发，在劈面的杀气之下翻飞向后，口唇开阖，吐出三个字：“天铃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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