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林晏殊就知道母亲举行宴会不会是那般单纯，借着庆功宴的由头，替自己相亲罢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悦。难道在母亲心里他这个睿王如此差劲，就连娶亲这样的事，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悄然进行。要知道，京城想要嫁给他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从城东排到城西都未必站得下。只是，他眼下无心娶妻罢了。经历过生死，让他明白了很多。运气好还能继续为国效力，运气不好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所以，他并不想徒增烦恼，去祸害别人。

        “没有。”他一口否决，脑海里却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以及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笑容，耳朵也跟着微微泛红。

        老王妃显然不信，继续追问，“真的没有？”

        “没有。”

        老王妃见林晏殊回答得爽快利索，脸上不免有些失落。

        气氛变冷。

        朝中许多与林晏殊年纪相仿之人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而他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能不让她担心吗！

        老王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抬头时，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你跟叶家二姑娘是怎么回事？”

        “什么也没有？”

        她好歹是过来人，这点都看不出来，怎么配做他的母亲。当初，他叮嘱自己宴会着衣之事，她就发现了端倪。后来，桃园里发生的事，下人也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我可是听说那叶家姑娘跟王外郎家的儿子打小就定了娃娃亲。堂堂睿王，要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事没必要沾上身。”

        老王妃倒不是指责儿子，只是他身在皇家，又手握兵权。能得皇上的信任，当知一切来之不易。表面看似风光，背后却有无数双眼睛在时刻盯着他，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稍有差池，等着他的恐怕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为此，她不得不借着此事敲打一番。

        “母亲说的极是，此事儿子自有分寸。母亲为宴会操劳，今日也乏了，还是早日回去休息吧！”林晏殊不敢反驳，当即点点头。

        透过月光，老王妃见林晏殊恭顺谦卑，让她几乎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

        安然回屋之后，便睡下了。柳香事先得了她的吩咐，谁来也不见。中间叶母来过一次，柳香只说小姐已经睡下了，叶母没有过多询问便离开了。

        她躺在床上根本毫无睡意，脑子里乱乱的。之所以躲着母亲，是不想面对她的盘问，更多的是不想让她担心。家里是做石材生意的，在茂林县有个采石场。父亲常年忙于生意，两头奔走。所以一年到头在家里呆的时间少之又少。家里除了下人，多半时候都是她们母女三人。

        安然记得很清楚，在她死的前一年，家里的生意因为父亲意外失踪，逐渐走向了落败。父亲在归京途中遭遇歹徒袭击，自此便下落不明。家中派人多方打探，也向官府报了失踪案，却一直杳无音信，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父亲是生是死家里无人知晓。

        那一天，他们母女三人原本在家里等着父亲回来，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他的身影。等来的只有一直跟随父亲走南闯北的随从叶忠。当他失魂落魄的出现在府门口时，府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宁静。母亲得知父亲出事，哭晕过去好几次。她跟姐姐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只好在她面前强颜欢笑，背地里却偷偷抹眼泪。府门依旧为父亲敞开，却再也不见他回来。

        官府本打算从叶忠入手找到失踪的父亲，可惜叶忠在回府的第二日便投河自尽了。当时，还留下一封遗书，信上也指明是他保护不周，才害得老爷发生意外。他愧对老爷的信赖，选择以死谢罪。就此，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而母亲也因为父亲的突然失踪，再也支撑不下去，最终一病不起。每日靠着汤药强撑，其实她跟姐姐也清楚，母亲早已是强弩之末，她只是还在等父亲回来而已。

        记忆这个东西不是说你不想，就能控制得了的。有时候不经意遇见的人和事，又或者说过的话，都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同时也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以前的她活得有多愚蠢。

        下个月，姐姐就要出嫁了。因为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父亲便做好安排提前回来了。今日，正好是父亲的归家日。

        她从小头脑聪慧，又深得父亲宠爱。当初，父亲有意培养她，想让她接手家里的生意。可惜，她当年少不更事，又有逆反心理作祟，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王焕的身上。现在想想，父亲那时候一定无比遗憾。

        如今，得老天垂怜，让她重活一世。所以这一次，她决定不再让父亲失望，也尽力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至于她跟王焕的婚约，她一定要想办法解除。当初他一脚将她踢下山崖的那一刻，死去的不光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心。她决不能跟一个城府极深，手段残忍的人呆在一起。即便这一世，她选择孤独终老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上一世被猪油蒙住了心，这一世一定要擦亮眼睛。

        既然，王焕不愿意退婚，她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想着想着，倦意袭来，她便沉沉睡去。跟往常一样，她做了噩梦。只是，这一次梦见的不是战场上血腥恐怖的画面，而是她坠崖前，王焕那张绝美笑容的脸。

        只是，少了几分真诚，更多的是虚情假意。

        就这样昏昏沉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全身冷汗打湿了衣衫，强自从梦中拉回了意识。独自翻身坐起，轻轻下床，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柳香就睡在外间，她没有叫醒她。在上一世柳香随她陪嫁到王家。一直本本分分，尽心伺候她。可是在她与王焕去往庙宇上香的那一天，她并未跟着去。早上起床还好好的，临出门时却突然说肚子痛，所以她心痛她便没有让她跟去。是真肚子痛，还是故意推脱，现在回想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柳香打小被卖进叶府，跟家里也早就断了联系。唯一可能的是她动了别的心思。现在想想，柳香每次看见王焕的时候，都会脸红害羞。以前，她只当柳香黄花小姑娘不好意思，现在看来说不定小姐身边的丫鬟爱上姑爷的戏码在上一世已经上演过，只是自己被蒙在鼓里罢了。

        因为除了这一点，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这件事，她想自己有必要弄清楚。毕竟柳香是她的贴身丫鬟，如果当真有问题，那么自己的一言一行也会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

        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直到柳香起床。如今已是初秋，早晚都带着微微凉意。想着她刚刚痊愈，便开始糟蹋自己的身子。柳香皱了皱眉，拿起屏风上的披风走向安然，言语里带着几分责备，“小姐，您身子刚刚痊愈，坐在这里吹凉风，万一再感染风寒可如何是好？”

        安然醒过神来，看了看柳香。顺势接过披肩，淡淡的回答道：“没事的。”

        柳香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屋子，去打洗脸水。

        ————

        待梳洗好，安然走出院子。刚好碰见了在外宅干活的吴妈妈，吴妈妈看见她便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她以前帮过吴妈妈，所以吴妈妈每次看见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她唤来吴妈妈，让她帮忙暗中查查柳香。吴妈妈一向识趣，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一清二楚。只是点头应下，便下去了。

        还有两个月姐姐便要成婚，家里正忙着替她准备嫁妆。今日，正好又是父亲回家的日子。所以，下人们一早就开始忙碌起来。整个叶府显得很热闹。

        姐姐要去街上采买东西，拉着安然陪她，安然也很乐意。随便对付了两口，姐妹俩便出门去了。

        上官麟是个孤儿，在京中除了跟睿王亲厚，便没有什么亲人。当初，两人订下婚约不久，睿王便在内城买了一处宅子送给上官麟，作为两人的新婚贺礼。上官麟感激涕零，说什么也不肯收。睿王无奈，只好搬出军令，强迫上官麟收下。说实话，睿王对待下属那是没得说。

        平时上官麟跟着睿王南征北战，家里除了下人，就只有姐姐一个人。那处宅子虽然不大，却依旧显得冷冷清清。

        今日，天气不错，晴空万里，秋高气爽。

        两人先去了订制衣服的铺子取衣服，接着又去首饰铺挑选首饰。因为城东街上出入的都是一些非富即贵之人，所以店铺里卖的东西自然都是上乘货。有的老板绞尽脑汁从各国收集一些奇珍异宝，为的就是博得那些达官显贵的喜爱。

        叶安薇买首饰的这家铺子，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据说老板的爷爷以前是皇宫里的工匠，退却之后，便自己开了一家首饰铺，将技能又传给了下一代，就这样一代又一代。传到这位老板手里时，他不光善于打理，眼光也很独到。这家首饰铺里的样式，可是整个京城独一无二的。

        两人手挽住手走进去，小二立马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不过，眼神落在安然脸上时，愣了一下，继而低着头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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