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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伴君里


“你你你你不知羞!”

        阿又扯着裤腰跑开,立刻在空气中划出道看不见的楚河汉界来。他脸白脖子长,登时红成一片,胭霞一般晕开,嘴巴气的打颤。

        这有什么好害羞!林无衣只觉阿又娇花一般做作的厉害,既然是来道歉的,那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只能自己厚着脸皮贴上去。

        她视阿又保持出来的距离为无物,老鹰捉小鸡般向前,顺着道:“是是是我不知羞。”

        阿又眼睛瞪大,对林无衣的不要脸又有了更深的认识。他来回横着躲,林无衣却比他更麻利,洞察他方向一般,总能准确挡住他的去路。

        他急得找家具,嘴里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无衣见他慌的到处乱摸东西,忙抬手示意他自己停下,道:“我是特地来给你赔礼道歉的,你放心,我林无衣敢做敢当,会对你负责的。”说完又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别扭,一时想不到哪里别扭,遂扔开不管,继续道:“我小弟害你受伤,怎么说我这个老大也有管教不严的过错嘛,你不让我照顾你,我良心不安,饭都吃不下了。”

        天呐!这人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还振振有词的!阿又咬牙切齿,眼睛因紧张红了一圈,低声恨道:“你别是吃撑了吧。”

        “嗯?”林无衣黑眼珠子骨碌一转,很是认真想了想,猛然睁圆眼睛,狠狠点头道:“小郎中,你也太厉害了!我就说我怎么吃不下,原来”说着林无衣果真打了个“嗝”。

        阿又近乎崩溃,气得胸脯一气一伏,紧握着拳头将手背都攥红了,大有你再招惹我我就跟你拼了的架势。

        林无衣急道:“小郎中,你怎么了?你使这么大劲屁股会流血,该好不了了。”

        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阿又一字一句道:“有你在,只怕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空气似乎抽离了一瞬。林无衣愣了半天,忽道:“这样呀。”两肩一沉,耷拉着脑袋,不知道瞎琢磨了什么,抬头看了阿又一眼,和解般道:“好吧,那我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阿又要哭了,你走就走,凭什么做出一副好像被欺负了的样子!

        帐门外,甄如一已经站了半天了。

        入夏军中多人染上少阳症,急缺柴胡、半夏等药材,李凌云甄如一夫妇收到林飞红来信,立即着人收购药材,准备车马,带着儿子阿又赶来禁州君恩城。

        两人说是来送药的,可怎么也放心不下,将儿子丢在伴君里,押着车便赶到津渡河边去了。一连半个月,没黑没白熬药,看见大多数士兵缓过劲来,又过了几日,营地操练的震天吼声响起,才总算松了口。甄如一惦记儿子,这日黄昏骑马赶回伴君里。

        她走的时候没怎么记清地方,回到伴君里见到两个半大男孩,询问着自己家,被带走绕了一圈才回到住处,两男孩一到比她还积极,张嘴就要冲里面喊人,甄如一抬起一根手指给两人比了个“嘘”,摆手让走了。

        听到脚步声靠近帐门有人要出来,她忙将帐门掀开,一副风尘仆仆刚归来的样子,笑向里面愣住的两人:“无衣也在呢,诶呦,脸怎么弄的这么脏,跟小花猫似的。”转头向自己儿子责备道:“李又你怎么回事?快去给无衣打点水来。”

        阿又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只想一头扑进他娘怀里哇哇大哭一场。他半个月没见自己亲娘,自觉受的委屈能移山填海,一时热泪还没盈眶,便被这一句话打蔫了头。

        他冷脸“奥”了声,弯腰拎起一木盆,掀开帐门出去了。

        “别理他。”甄如一笑眯眯进门,抬手在林无衣的圆脸蛋上擦了擦,本想擦净一些,谁知倒是抹匀了,她自己先看的哈哈大笑,拉着林无衣上下一打量,笑声才渐渐止下。

        林无衣穿着褐色短衫灰色长裤,衣袖和裤腿高高挽起,露出浑圆紧实的小臂小腿,还有一双伤痕过多的脏脚。整个人黑黢黢的,像是刚钻过炕洞,只有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在灯下越发亮的像水晶一样。

        她扯了两句闲话,转身走向帐角一还没打开过的木箱,蹲身下去见还上着锁,浑身一抹,什么也没抹着,抬手劈锁,哐啷一声锁掉地上。

        林无衣吓了一跳,都没注意到阿又端着木盆进来,只见甄如一掀开木箱,在里面翻翻找找,似乎怎么都不对,最后犹豫再三,拿出件衣服来。

        “阿娘的衣服颜色老气,你来试试,可能有点大,先看看喜不喜欢。”甄如一拿着衣服走过来,便往林无衣身上比。

        衣服是青色的,紫色滚边,如湖如水,看着就凉快舒心,一挨身,林无衣忙后退一步,见甄如一诧异,慌道:“我……我身上脏,把衣服弄脏了。”

        甄如一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怕林无衣看见,转身又念着有双靴子,忙去翻找,不忘回头对阿又道:“站着干嘛,给无衣把脸洗了。”

        阿又无语至极,将木盆咚一声放在桌上,随手左右拉了拉袖子,对着水盆道:“来。洗脸。”

        甄如一听声便恼,刚要开口,听林无衣道:“我回家洗就好了。”转身嗖一下就冲出帐门,甄如一紧喊慢喊,追出去人影都没了。

        “这孩子”甄如一摇头笑笑,在门口站了片刻,确定是真跑了才回身进帐,一看阿又还站着水盆旁,她就来气,冲着就道:“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跟无衣说话呢,无衣是个女孩子,女孩子诶,你说话就不能温柔点?”

        阿又完全不能理解,他素来知道他娘想生个女孩,听他爹说,怀他的时候别人一说“肚子尖尖带个把把”,他娘就气不打一出来,直喊着不生了不生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娘是这么喜欢女孩子啊,他这个亲生的站在跟前半天不闻不问,倒对别人家孩子嘘寒问暖,恨不能抱怀里,再摇一摇拍一拍,唱唱歌讲讲睡前故事。

        这就离谱,离了大谱!

        阿又有些难过,扔下句:“你脸也脏了,洗洗吧。”转身上床背着他娘躺下了。

        甄如一愣了愣,意识儿子这是伤心了,给失声笑了。儿子不知什么时候长得跟自己一样高,只她还当他小,不拿他当回事情。洗过脸,倒了水,回帐拎起茶壶,对嘴喝了起水,端过桌上放饼的碗,盘腿坐阿又身旁,一边吃饼一边偷看了眼假装睡觉的儿子,道:“阿又。你屁股怎么了?娘看看?”

        阿又一听立刻意识到他娘早就回来,就站在门外偷听看他笑话,更是气得不想说话。

        甄如一见他一动不动,也不像有什么毛病,趁机挪揄道:“孩子大喽,跟娘也不好意思了。娘给你定个亲怎么样?”

        阿又警惕,开口便道:“你自己想要女儿就自己生,别打着给我定亲幌子诓我!”

        甄如一从未听过如此令人捧腹的说辞,却不知道自己能让儿子有这么大的误会,一时倒不敢笑,呆呆道:“你没睡着呀。”

        我睡得着吗我!

        阿又见他娘想笑不笑的样子更生气了,拉过床角的薄被子一股脑钻了进去,将整个人盖的严严实实。

        “这么热的天,别闷出病来,我跟你讲奥,闷多了脑子就坏掉了,到时候就只能听妈妈的话,妈妈看上哪家姑娘,就给你娶哪家姑娘。”

        阿又哗的一声将被子掀开,看着他娘道:“你知道焦仲卿和刘兰芝吗?”

        甄如一摇头:“不晓得诶。”

        阿又更气:“那你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吗?”

        甄如一继续摇头:“你明知娘又不读书的。”

        阿又眼珠子都要气出来了,怒道:“那牛郎织女你总该知道吧?”

        甄如一装不下去,点了点头:“这个倒是知道一点。怎么?我儿子还想做个大情种不成?”

        阿又就知道他娘说不出啥正经话,胡乱一拉被子,又背过身睡下不理人了。

        甄如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捡过床边放着的蒲扇,拿在手里给儿子扇起风来,兀自出神过了半天才道:“无衣跟你不一样。她不足月给生下来,就扔在逍遥山,要爹爹没有,要娘娘不在,有人生没人养,跟着两位老师傅长这么大,好不容易现在到跟前了,她娘也顾不上。哎,也怪我不好,没能早点接她跟你一起长大,这次回去,我们把无衣也带回去好不好?”

        阿又听他娘说的认真,心下忐忑起来,缓缓转过脑袋,盯着他娘道:“你不会真要给我定亲吧,我……我不喜欢林无衣。”

        甄如一颇感意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给娘听听。”

        阿又哪里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但只要一想到林无衣,他立刻就有答案了,道:“知书达理的,不说脏话的,不打人的,脸白的,爱干净的,至少得是穿鞋的。”

        甄如一只觉阿又好笑的要紧,但儿子完全照着无衣相反方向大概也是真的不喜欢吧,她遂放弃:“也罢。那就把无衣当妹妹怎么样?”

        “妹妹?”阿又皱眉,总觉他娘不是这么个意思。

        甄如一听这话里有话,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不由喜道:“怎么?你既然不喜欢她,不愿定亲,那不拿她当妹妹还想当什么?”

        这不又给转回来了!阿又十分确定,他娘就是不怀好意,看着甄如一意味深长一副她什么懂的神情更是冒火,道:“我当她是我祖宗!”

        “要死啊你!”啪一下蒲扇打在阿又身上,甄如一尤嫌不足,又道:“我看你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像话。”

        风声依旧如浪潮般吹的呼呼,一个个帐篷像海面露出的礁石,将巨大的梦境藏溺在海底,不与人知晓。

        林无衣眼角挂泪沉沉睡去,似梦非梦里,她躺在林飞红身旁,林飞红问她,长大想做什么样的人。她答:“我想成为娘一样的人,站在千军万马前,好不威风。”

        第二天她还没起,帐门就从外被掀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走到她床头,朝她身上扔了什么东西,转身又出去了。

        她睡的晚,还迷糊着,伸手摸了摸身上,摸到一只靴子,瞬间清醒一点,垂眼一看,身上放着正是昨晚甄如一给她拿出来的青衣。

        换好衣服,穿上靴子,她甚至想找个镜子照一照,想到自己脸可能不太干净,忙出帐洗了个脸,洗完一抹头发,拉着辫子到鼻下一闻,又立刻嫌弃,就着抽水井一阵急拉把手,抽出水来,洗了个头。

        “大姐,凉水洗头会生病的。”阿又的声音幽幽从后传过来。

        林无衣弯腰低头捋着湿发,侧头往后瞥了眼,那人靠在帐外,显然已经待了很久。她被吓出一身冷汗,没好气道:“要你管。”继续抽水洗头。

        阿又似乎是动了动,道:“我才懒得管你。洗完过来喝汤。”说罢转身又走。

        林无衣猜到必然是甄如一做的,要阿又来叫她,她心里暖和,丝毫觉不出水凉,一连几日都在阿又家里吃喝,照旧跟阿又吵嘴,甄如一也帮着她,且是得意了好一阵子。

        直到津渡河传话让甄如一再去一趟,林无衣的快乐也戛然而止。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午后在阿又家大帐里睡觉。

        帐门响的时候,她睁了睁眼睛,见是阿又的身影,便又睡着了。

        一股风时不时从一个地方传来,是蒲扇扇来的风,吹的人好不舒服。又不知过了多久,阿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无衣,你看这帐蓬像不像锅盖,把人都要蒸熟了。”

        半天又道:“熟了也没关系,熟了你就把我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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