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月光光心慌慌（17）
现在时间是上午十点整，墙上的钟恰好敲响, “当当当当”晃了五个来回。
莫榭垂眸, 抬手整了整大腿上搭着的毯子，手指抚平细微的褶皱。
“据我所知, 赵思佳原本想读的好像不是心理学专业。”他说, “志愿表上是外科, 可因为分数不够，只能调剂到心理学。”
方莹米面不改色：“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永远无法像你一样，把心理学摆在第一位。”莫榭盯着她。
“那又如何？”方莹似乎不想接他的话, 眼神也始终避免和他接触。
“对了。”莫榭话锋一转，“你之前想体验鬼屋，该不是有什么必须要到这里来的理由吧？”他问, “你看上去不是个胆大的人。”
“哼。”方莹冷哼一声, 突然抬手指向一边, “我如果胆子小，就会和她一样, 害怕地跑到树林里面。”
莫名其妙被指的戚白玉：“？？？”
曲辛欣看向她, 叹了口气, 小声说道：“平时在电影里看的都是假的, 真的看到死人还是会怕, 我懂你。”她一边说还一边拍着戚白玉的膝头。
“哦？”
莫榭对方莹的回答产生几分质疑,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恐怖片？”
方莹似乎有些生气：“这和你没关系把？”
“鬼怪只是心理而臆想出的幻想, 你是害怕打败不了自己内心的臆想, 还是不敢直面死亡呢？”莫榭步步紧逼。
方莹的手指紧紧扣住椅子的扶手, 指甲几乎嵌进木纹：“你以为你发现我的弱点了吗？”
“这是不是你的弱点，我没兴趣知道。”莫榭突然放松了身子，他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同样，我也不知道刘毅志是否适用我的普适性理论，但毫无疑问——”莫榭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得意，“你，是完全适用的。”
第一是顾左右而言他，掌握对话的主动权；第三是让对方更能够顺着你的话题向下讨论。
戚白玉恍然大悟，看向莫榭的眼神充满欣赏——让方莹不得不陷入这个她之前一直瞧不起的理论且不自知，此刻再讲盘算一点点告知，没有比这个方法更能打击到一个自负的人了。
或许方莹原本也计划用相似的方法战胜莫榭，只可惜她失败了。
意识到这点的方莹脸色是肉眼可见的一点点阴沉下来。
“您是看不起我吗？”她对莫榭的称呼由“你”变成了“您。”她说话的语气看似云淡风轻，可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压抑还是出卖了她。
反观莫榭还是从前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好像方莹的变化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个人。”他说，“相反，你听过我的讲座，算是我的半个学生，事到如今，我还有点欣赏你，如果我还是老师，可能乐于培养你，只可惜——”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莫榭操控着轮椅，转了个身面朝着戚白玉。
戚白玉立刻起身走到他身边，手扶在他身后的把手上。
戚白玉冲着方莹点了点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等。”
方莹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拄着单拐，背脊挺得笔直，“你们答应要安排我进去体验鬼屋，现在还作数吗？”
戚白玉看向曲辛欣。
曲辛欣指了指她的腿：“你的腿，不太行吧，我们这次的主题需要相当的活动量——”
“没事。”
方莹坚决地打断了她。
“嘁。”
莫榭发出一声极轻，也极轻蔑的嘲笑声。
曲辛欣也上前劝道：“你现在的腿还没有恢复，不如等你的伤养好了，你随时来，我们随时可以安排。”
“不用了。”方莹冷硬地说，眼睛盯着的却是莫榭，“就今天。”
莫榭对她这种逞强的行为简直嗤之以鼻。
“白玉，等一下！”
戚白玉已经推着莫榭进了院子，后面曲辛欣追了上来，叫住了两个人，她一脸烦闷，“那个方莹腿都断了，等会儿怎么办，是不是要让马昊稍微放放水？”她说，“还有屋里的那些机关，好多都设置在贴地面的位置，她现在想行动都困难，何况是蹲下起身这么频繁呢，万一出事怎么办？”
莫榭：“拟一份证明书拿给她签，是残是死都和鬼屋没关系。”
曲辛欣翻了个白眼：“现在是生死的问题吗......没错，就是！”她压低声音，“上次冒出来个刘什么，莫名其妙拿着斧子闯进来就要砍人，后来封了三天没让开门；现在又来个方莹，万一真出什么事，我这个鬼屋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了？”
莫榭一扭头：“那和我无关。”
曲辛欣气不打一处来：“你吃在这儿住在这儿，就和你有关！”她知道莫榭油盐不进，只能转向戚白玉，“白玉，你帮我劝劝方莹，让她今天先回去吧，算是我求求她了。”
戚白玉摇了摇头：“劳瑞，我建议你就按莫榭说的那样做。”
曲辛欣一愣：“什么？”
“那生死状给方莹签，她已经成人了，需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决定负责任。”戚白玉说。
“那万一——”
“方莹不是冲动说出那句话的。”戚白玉说，“相反，她很谨慎，不会去做自己可能会失败的挑战，如果她真的不行，她会像彻底远离恐怖片一样远离鬼屋，但现在她既然自己提出要挑战，就随她吧。最多......你随时准备着叫救护车，就行了。”
曲辛欣一咬牙：“行，算是我欠她的了！”
到了楼下，莫榭扶着楼梯的扶手站起来，戚白玉抬着轮椅先上楼，放下之后又折返回一楼，扶着他往上走。
“最近吃药感觉怎么样？”上楼的途中，莫榭开口问道。
“呃......”戚白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老实回答，“没什么感觉。”她说，“老实说昨天晚上之前我一直觉得那药会让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不过现在我感觉很好，所以不知道在我昨天‘重生’的这段过程中那些以前被我吃进去的药究竟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药虽然是辅助，但它对于你的神经元的修复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莫榭说。
戚白玉思考了一下：“心理治疗和吃药，就是‘治本’和‘固本’的区别吧？”
莫榭点头：“是。”
戚白玉撇撇嘴：“反正药是从你那儿拿的，也不要钱，就......一直吃着呗。”
她送莫榭到门口，看他重新坐上轮椅，才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戚白玉走到桌前，拿起桌面上放着的红色小药盒，打开，里面四个格子放着八颗一模一样的药片，她随便抓出来两个丢进嘴里，再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取出一瓶矿泉水，和着把药片吞下了下去。
吃完药，她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盯着空气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什么，弯腰拉开床头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旧照片，四个人，欢笑着挤在镜头前。
她抬手摸了摸相片上的人，鼻头微微泛酸。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他面前提你的事呢？”她的指尖落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快了，快了。”她嘴角露出一丝悲伤的笑容，“这件事一定要谨慎，你一定要有耐心.....坚持住......”
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照片的表面。
半球形的泪珠仿佛一个天然的凸透镜，将照片上人的笑容放得更大，随着水珠的颤动，那开朗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扭曲。
戚白玉抬手将那颗泪珠擦去，眼神逐渐坚定：“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我......”
她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哥哥。”
= =
刘伊“噔噔噔”跑上楼，“咚咚咚”急促地敲着戚白玉的房门的时候，戚白玉正在床上睡觉。
昨天凌晨回到鬼屋，又连夜将之前坏了的面具重新缝合，实际上戚白玉在见方莹之前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此刻回到房间，原本是在看相片，谁知道困意袭上来，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手里的相框也滑落在地上。
戚白玉下床的时候还差点踩到它。
刘伊还在敲门，一边喊一边敲，但她还是先小心翼翼地把相框捡起，仔细擦干净上面肉眼并不能看到的灰尘，将它重新收回床头的抽屉中，这才转身去开门。
“白，白玉姐姐。”
刘伊敲了半天门也累得很，说话还喘着粗气。
“怎么了？”戚白玉问。
刘伊指了指鬼屋的方向：“今天来的那个腿不好的姐姐，她通关了！”
“咔哒。”
刘伊身后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莫榭坐着轮椅在房间门口，抬眼正好对上戚白玉略带惊诧的眼神。
戚白玉眉头微微一皱：“她......真的通过了？”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这期主题的机关是她和小季师傅亲自布置的，有许多出都是需要挑战者趴倒在地甚至是跳起才能通过的，没想到方莹一个拄着拐的人，竟然用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不到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就通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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