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灯下黑

李芷的储物空间里，与关城联络的传音玉符不休地抖动，那是联络人员定时给她讯，她没接。储物空间内的玉符边躺着法力受制的王良燕，那是她的心上人，伤药全抹着，空气足供着。
  在她身后不远的地底，藏着昏迷的巨人傀儡，光。
  当时，蔡长礼摸到林东，把光藏在地底，急匆匆地去与巨人恪王、飞王碰头。七星门太上掌门金长久竟然直接守在东林边，给蔡长礼带去的震撼是巨大的。他毫不迟疑，立即给汤人联络员发讯，给万牙发讯，示警。
  他冷静地绕开金长久的位置，出林便施展从火生处参悟来的身法疾闪，投湖而去。
  金长久身形闪动后发速至，马上追近。
  恪王、飞王跑出湖来，为他挡了金长久少许，但敌不住金长久，数击之下，双王受伤。双王立即返奔进湖。金长久快速追入湖面之下。
  湖下，恪王领着巨人随从，游得像鱼，或正或反转动湖水，生成一个个漩涡，主要用来牵制金长久的速度。同时引着金长久往湖深处走，湖面像沸腾了一样，咘咘嘟嘟不停跳珠，呈现出或正或反的漩涡，宛如猫狗在抖虱子。
  飞王护着蔡长礼，也往湖深处潜游。传音问道：“光呢？”
  蔡长礼：“我带她出不了林，制晕藏在林中某地的地底，给她嘬了根空心树枝，呼吸无碍。但要尽快救她，她一旦醒来，就会挣扎出地面，为梁人发现。”
  飞王心下焦灼，但湖面有金长久守住，谁也不敢出湖面，更别提进林去救光了。
  这一侧，光腹腔中的李芷感知了被埋在土的情况，等了好一阵子，才从光大口中爬了出来。这是她首次放风。
  李芷打量周围，东面喧嚣，三面静谧。东面追击蔡长礼到了尾声，不久也归于安静。她观察良久，揣到了几分蔡长礼往东突围的情况，但她不知道梁人已经来了大宗师，完全可以镇压汤人和巨人。她仍深深警惕着蔡长礼的回马枪。
  她把光从地底起出来，换了往东一些，距离上更东湖的位置，取出王良燕摄入储物空间，再把光如法埋进了地底。蔡长礼若能潜回来也罢，料他猜不到光会在原地之东面，离巨人援队更近。
  她也玩灯下黑。
  李芷潜行得稍远一些放出王良燕，她连王良燕的声音也封住了。李芷可以传音入密却不用，她喜欢在巨人腹腔中那种耳鬓厮磨、亲密至极又惊险至极的感觉。
  她兴高采烈地在王良燕耳边呢喃，说着自己的发现、自己的行动，末了道：“我带着你养好伤，不回关城，也不回货号，我俩浪迹天涯，到处去走。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给你任何压力。我就是想对一个女子一辈子一生世地好，体贴她，爱护她。那个女子，就是你啊。”
  王良燕看着她，眼神中露出你疯了的神色，两道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即伤心李芷的变态，又担心那个被神明境大能捉走，但自身只有知明境修为罗侃的安危。
  李芷轻轻帮她擦去泪水，道：“我知道你担心罗侃，但我相信丁慎前辈他们有办法把他救出来的。我现在在考虑是不是把光杀掉，肢解并剖开她的腹腔，造成我俩被蔡长礼或火生发现又击杀的样子。”
  她想了想，又咬着王良燕耳朵道，“这计划还是有漏洞。如果没看到你我的尸体，估计会生出其他异变。咱俩就带着光，一起潜隐起来吧。如果遇到危险，我还能驾驭光来迎敌。”
  火生练功的洞边，四位大能：玉璇、吴形、雷隐、金长久碰头。
  金长久：湖底直通地下河，这是巨人往来各地的秘道办法，我已经通知麻帅和朝廷，注意各江各湖，巨人可能会往来出没。麻帅说要继续挖渠，降下东面大湖的水位，减轻巨人近关的威胁。由得他吧。
  吴形说了他的发现：有些痕迹，但不好断定离去多久。
  雷隐身形高大，胡须连腮，极为威猛。说他对流云的驱离：见我就跑了，速度不坏，下次可以叫蒲谷缠着她，我可一击伤之。
  玉璇不同意：蒲谷另有事在办，火生之外的事情，都不重要。
  “还有两名道友隐在何处？是敌是友？”雷隐道，“也要防范着。”
  另三位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不能只瞄着火生，免得被另两人所乘。四人之所以等都到齐才开始动作，就是为了保持优势压制。
  “名单在此，你们各派人手，逐一甄别。”玉璇给出几张影存名单，有汤修、有梁修、有魏修，正是火生要丁慎读的名单。
  金长久道：“我门弟子申屠长舟与魏人过从甚密，已令他去追魏国一行，并仔细观测他们。”
  吴形道：“修为相距太远，发现不了的。咱们通知门内的兄弟姐妹，迫近前去，认真看一下。”他此言一出，另三名大能暗以各自法术观其他人，心中：还好，还好，看得出他们的境界。
  玉璇见三人目光看向自己，不紧不慢地道：“我玉玑妹子坐关，不得闲。”璇玑派就在京兆，能出一位神明大能去细观魏国一行，最便利。

  三人又看向吴形，宝盆堂宗门在唐州离京不远。吴形道：“我让不寿去看看，不寿只是通明境大圆满，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雷隐：我们没人。
  金长久：没合适的人。
  四大派中，只有璇玑派确凿了神明境大能有两人之数。其他三派，各只有一名神明境露过头脸，已经全在此地。至于私底下还有没神明境大能，谁也说不上。神明境，毕竟凤毛麟角。
  “神明境，不是凤毛麟角。”火生在传音入密地说，告诉罗侃，他罗侃太年轻，看不清世界的真面目，“据我推算，梁国、汤国、钦国，一路往西，几十国，几十族。几百个神明境大能是有的，只是大家多隐匿潜修，不想在世间走动而已。”
  他们已然潜入关城，罗侃不喜欢吃生食，何况是梁修庄崇等人的血肉，他提议找点熟食，也建议师伯一起尝尝，不要吃人肉喝人血了，想着都膈应。
  火生对罗侃已经改观，虽然没有和颜悦色，但却一直没有斥骂，更没有揍打得他痛不欲生。火生放他出储物珠，给他衣衫穿，还带他来吃东西。
  二人此时正躲在冷水街一家叫“老京兆”的饮食铺子的楼板上，楼板上开了两个床卷，一个床头歪歪扭扭写着“斧头”二字，另一个床头更乱七八糟写着“大头”两个字。是店主两个儿子的床铺。
  火生施法勾了些肉食和饮水给罗侃食用，罗侃乐呵呵地叫他师伯，他也没反对。罗侃得寸进尺的要求他放自己离去，火生也没反对，只说既然好几名神明境大能来了关城，他火生要防着点，需要罗侃在身边联系丁慎，获取信息。等他火生安全了，就放罗侃离去，在此之前，两人先隐藏好，莫露了行踪。
  二人的态度各方面都有点反转，火生对刘准的警讯非常信可。罗侃对刘准的警讯半信半疑，认为可能来的只是一两个大能。
  罗侃的理由是天下间神明境屈指可数，还好几名？神明境大能跑出来赶集奔圩么？于是火生告诉他，神明境大把多，几十论百不算多，通明境论万之数，会明境十万不止，入明境百万往上，知明境多如河沙。言下之意还有：你罗侃才乃区区知明境，连个长条音讯也不敢接，要好好努力啊。
  罗侃不认他这个十进制，提出自己耳熟能详的百进制：百亿修行，一亿知明，百万入明，一万会明，一百通明，一人神明而已。梁汤几国，加在一起，哪够百亿人口？
  火生冷笑觑他，传音：“那你知道人之一世是多长时间？”
  简答题，很简单。罗侃还在储养法力，小小声声答，但很确定：“一世三十年，一纪一百年。一世或者不要三十年，但看生孩子的年龄就知道了，大凡世俗，十九二十岁已娶妻生子，老子六十，儿子四十，孙子二十，重孙又生……”答到这儿，他自己就明白了，简答改成了论述题，“师伯，你是说人口叠加，神明长久通明寿高，凡人世世辈辈轮转，所以神明渐多，修士也渐多。”
  火生嘉许：“然也。丁慎倒也算是会选徒弟，你悟性不错。”
  两人正论说间，楼下的谢老板忽然扬手打骂儿子，骂他们偷吃了熟肉，说他心里有数，不是小兔崽子偷吃才怪。罗侃看看手里的肉团，感觉要跟师伯撤退了，怕两个背黑锅的小娃崽被打得躲上楼来。但很快谢老板注意力被引开——他家来客了。
  谢末末和师父庄静还有慕容大叔，回家来探亲。
  火生看了守玄几眼，传音道：“那个男修，有点古怪。”
  罗侃轻声道：“我认识他，他是京兆修士慕容玄，在六合庄做守卫职。哪里古怪？”他已经知道潜入到哪儿了，谢末末的家嘛。
  但他没说认识庄静，怕火生多问，马上拿话岔火生的注意力。
  火生道：“他的神魂有古怪，似乎融合了其他人的神魂。就像是两个人共用一个身躯。”
  神神魂魂，说得罗侃有点后背发凉。火生时不时和他说一些，搞得罗侃又恼又喜又恨又爱又害怕又想听。
  谢家其乐融融，两个儿子陪幺妹和她的师长一起外出游玩。
  火生得以和罗侃再躲一阵子。火生一直怕动静太频繁被人盯上，反复表示在某处藏就要多藏些时间，最好是昼伏夜出。
  他不想当白猿，想当毛戊子，安全。
  罗侃吃饱喝足，摸了摸肚子，示意可以开始收讯了。火生取出两张玉符，联丁慎和联刘准的，正在微微抖动。罗侃借着看抖动的样子，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们王领队那张，没有来讯么？”
  “没有。”
  罗侃大失所望，心有点往下沉。他施法除尽手上的油腻，点中刘准那张，把握住法力，让它扬出合适的音量。
  刘准来讯，大概讲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专案小组成立，师父当着众人在发讯，罗侃如有事，可以讯给他刘准，为防有人发觉强制他刘准扬音，记得发讯内容要隐晦一些。他发出则没那顾虑，可以多说点。汤修建了地堡，麻帅指挥攻战。蔡长礼只身逃往东面镜湖，为巨人恪飞二王接走，巨人可能经地下河往来。四位大宗师玉、吴、雷、金全到了，玉、吴二位来过专案小组会场又走了，吴、雷两位大能在外。有大能去了师伯练功之地。他刘准在不停用面团做关内山形地势立体图，会时常借机给他罗侃回讯的。再提醒一次，来讯尽量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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