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哭泣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傅彻的脸色变也没变一下。他实在是见得太多，对这些手段太不屑。

        他的身体稍微往右边偏了偏，扶住了陈霄的左上手臂。

        下一秒，陈霄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脸，傅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荡漾开，犹如石子投入湖心，漾出圈圈波纹。

        傅彻撑住陈霄的身体。

        “继续。”

        陈霄一愣，被蛊惑般听从了男人的命令。只得咬咬牙，站起身来，掉回头像个无事人般走回程。自己被傅少握住的左上臂，滚烫发热，似乎被他掌心的薄茧，熨起一层细细的疙瘩。她现在是真的腿发软了。

        刚刚她俯身那个角度，已经最大程度展现了她的傲人曲线，却被傅彻像个无心人似的完全忽视，羞恼之余，又多了一层恼怒。

        还没等陈霄的身影完全没入后台，齐sir就一把拽住了陈霄的小臂。“你你你，怎么回事？怎么倒人家傅少身上了？”

        齐sir的声音拔高了五个度。“不想当模特了是不是？让你们争取机会，不是这样争取的。”

        陈霄听到周围窃窃的笑声，她脸皮也不够厚，当下就烧了一层。

        看到明艳不可一世的陈霄吃瘪，姚明粹乐得直笑。“陈姐，刚刚没摔着吧？要我说，还是陈姐的位置呀，不够好。”真是的，以为这点雕虫小技，傅少就看得上？

        “姑娘们，不要再让我听到你们嚼舌根。接下来，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有错，知道吗？你——把你调到58号，不是让你来发怔的。”

        齐sir喝止了姑娘们之间的冷嘲热讽，又看到长长的队伍里林芊芊像一截木头似的不断回头张望，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来。

        傅少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看这场秀，怎么看他这个时尚总监呢。

        齐sir也是为难。这场秀他就是个挂名的时尚总监。这些衣服不完全是l&c内部设计的，还有一些是君帆集团那边的。传说l&c要收购君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l&c高层若是对君帆集团的设计不满意，多半他这个总监就要被拿来当枪使唤。

        林芊芊听闻齐sir点了自己的大名，赶紧转过身来。

        刚刚她手机又响了好几次，多半又是妈妈打过来的。走秀到手八千，给三千块妹妹当生活费，她自个儿留一千五，剩下的三千五，不知道够不够买期末设计用的衣料？

        想到期末设计，林芊芊又发愁。实在是她这个学院的资源太差，老师完全不是业界人士，教的设计老旧又过时。靠她自己，又完全够不上服装设计的边儿，只能借着走秀的机会多开开眼光。

        走完这场秀差不多到凌晨一点，睡够五个小时，她就该起来切猪肉了。

        这样无休无止的生活，何时才是个头呢？

        经过齐sir的训斥，接下来走秀的模特规矩了很多，台步走得不慌不乱，稳稳当当。

        这场秀，关乎傅氏集团收购君帆的重大决策，傅彻强迫自己认真看下去。他的黑莓手机屏幕闪烁，瞟了一眼，是那个叫苏檀的小演员发给他的。

        傅彻自问不是个禁欲修行的苦行僧，他和各形各色的女人，各取所需。

        偶尔他的思绪也会从服装设计上滑开，注意起穿着衣服的女人。只打量上一眼，他就失了兴趣。

        这些模特，高是高，多数人的身材就像个细长的可乐罐，上下粗细一致，竟没有腰。也有少数骨肉匀亭的，可也欠缺几分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傅彻也不明白。

        第一场秀眼看就要结束了。还剩下三个人，三个还是四个？

        又是一个模特缓缓走来。

        第一眼的感觉是瘦。

        瘦是瘦，可是有轮廓。直角肩，伶仃的锁骨，完美的胸型如两颗蜜桃，在银白色的皮质闪锻面料下呼之欲出。

        待目光缓缓上移到修长的天鹅颈，嫣红的花瓣唇，镭射灯的灯光打下来，恰巧打在她挺直小巧的美鼻上，在脸的另一侧留下淡淡鼻影。

        接着是那双眼睛。在浓重的银色亮片眼影和浓密纤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睛，似含了两汪秋水，盈盈的就要落下泪来。

        这样清冷的，小白花般的眼神。

        傅彻恍遭雷击。

        林芊芊眉眼低垂，她是第一次上这样正式的t台，也不知摆什么姿势，就定定站了一瞬，再踩着10cm的高跟往回走。

        刚刚，她觉得全场男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她身上，那些目光，好似要将她的衣服扒开，将她吞吃掉一样。林芊芊表情僵硬，她眨了眨眼，对男人的恐惧又萦绕上心头。

        而且，她在明，他们在暗。

        等林芊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t台后，傅彻才放下目光，骨节分明的长指拨弄着黑莓手机，将那小演员的消息划开，给助理周聪发了条信息。

        “查一查，出场倒数第三个。”

        周聪很快给了回复。“是，傅总。”

        一场秀就这么走完了。又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下一场。在秀场中途，l&c会为模特们提供品牌睡衣，播放时再剪出一波后台花絮，睡衣热卖，品牌方乐见其成。

        林芊芊回到后台时，不少模特都换上了品牌提供的粉红色丝质睡衣，正三三两两地挨在一起自拍。林芊芊自然也获赠了一套睡衣，这套少女粉的睡衣躺在印着logo的白色纸袋内，林芊芊拿不定主意。这套睡衣是拿回家给妈妈或是妹妹穿，还是挂闲鱼上卖个二手价格？

        她进了更衣室，将自己的棉布长裙穿上身，遮住领口，安全感才一点点回到心里。

        为她做造型的还是那位化妆师。

        何小媚将卸妆油倒在手心，一点点摊上女孩儿的脸，再用卸妆棉轻轻吸去脸上的彩妆。

        卸去妆容，一张清丽动人的面容复又呈现在何小媚面前。这女孩儿也是惊奇，第一眼看时有淡淡的惊艳，这下再看时，却是却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觉得心惊。

        很快，周聪的信息发到了傅彻的手机上。

        “傅总，这位模特小姐叫林芊芊，今年22岁，瑰城本地人，是第一次来走咱们公司的大秀。”

        22岁。傅彻的目光停留在数字上，眉头不觉微皱。

        傅彻又命令道：“继续查。”

        “是。傅总。”周聪坐在傅彻身后侧方位置，刚刚走秀的模特他都认真看过了。老实说，照他的审美，他觉得中途那扑进傅少怀中的明艳模特，比之这位林芊芊要好看。

        周聪又想起那位正得宠的小明星苏檀。他家傅少对女人的品味是出奇的单一，就喜欢这种眉眼淡淡，我见犹怜，让人心碎的灯笼美人。

        其中缘由，周聪也不敢多问。

        想了想，为了显得他更尽责一点，周聪又发消息请示道：“傅少，走秀结束后，要把这位芊芊小姐带到顶楼套房吗？”

        看到周聪发来的消息，傅彻想了一想。如今正是收购纪氏旗下君帆集团的关键时刻，他家老爷子已经多次明示暗示，这段时间要收敛着些，别惹些花花草草，能稳住纪家小姐最好，稳不住，到时候收购又要大出血。

        是该收敛了。

        可那女孩伶仃的锁骨，清泠泠的眼神在他脑中闪回，傅彻不禁琢磨，将这位玻璃灯一样的美人搂在怀中，又是一种什么体验？

        傅彻回了一个“好”字。

        周聪暗想，这位林小姐真是好福气。这下，很快要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被捧红成模特圈的名人了。她要是再会伺候人一些，傅彻赏她一套房，也是有的。

        何小媚按照齐sir的要求，给林芊芊化了一个新的妆容。这次的妆容更浓艳，先上了一层富有光泽的底妆，又深深浅浅地晕染了好几层蓝色眼影，最后再拿遮瑕做了一个隔断，画一个全包眼线，上翘的眼线飞出眼角，再点缀上几颗彩钻，再涂一个粉嫩无辜的嘟嘟唇，何小媚很是满意。

        这个女孩儿的可塑性还挺强。眼里的无辜感和楚楚可怜感，配上明丽至极的妆容，竟然碰撞出又纯又欲的感觉来。

        那微微下垂的眉尾，更强化了这份无辜感，让人看了，心生怜意。

        “这次我要穿哪套呢？”林芊芊问。

        何小媚从未拆封的纸袋中取出一件衣服。这次，连她也震惊了。说是一件衣服，这袋子里只有一件黑色乳胶包臀裙下装。何小媚又翻了一通，纸袋里真的只有这件黑色乳胶包臀裙，再无上衣。

        “怎么没有衣服？”林芊芊纳闷。

        “可能真的只有下装。”在走秀场上，只有下装的走秀不是没有出现过。何小媚抖了抖那件黑色乳胶包臀裙。

        林芊芊脑袋转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

        天哪，只穿着裙子走秀，这和赤身裸体有什么区别？她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赤身裸体，先不管妈妈和妹妹怎么想，她自己就无法接受。

        想到那些仿佛要吞吃掉她的目光，林芊芊一阵颤栗。

        “齐先生，我。。。我可不可以不穿这件衣服走秀？它没有上衣。”林芊芊扯了扯齐sir的衣角，鼓起勇气道。

        齐sir的目光游移到那条黑色紧身包臀裙上。

        麻烦来了。这件衣服是君帆那边拿过来展示的。眼前小模特的恳求情有可原，谁想光着身子在t台上走来走去？可是，他就一个小小的时尚总监，他不敢淌这趟浑水。对这件衣服加以改动，配个上衣或是什么，到时候秀场结果不佳，挨制裁的就是他齐天乐。

        “规定是这件衣服，就是这件，更改不了。”齐sir平静道。

        林芊芊抓着齐sir的衣角，抓得粉嫩的指甲盖，都泛起一层白。“那齐先生可以帮我改一改吗，允许我穿一件上衣。”

        齐sir缓缓摇头。“衣服的设计就是这样。”

        林芊芊松开齐sir的衣角。“齐先生，没有别的办法吗？”

        一时间，模特们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齐sir和林芊芊。陈霄更是看着那件紧身乳胶包臀裙，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叫你换掉我的位置，这下，碰铁钉子了吧？

        对外开放的厕所排起了三三两两的队，周聪灵机一动，建议傅彻上后台的厕所。后台都是女模特，男厕所空着，比排队要来得方便。

        傅彻从厕所出来，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自动感应水龙头下。隔壁房间依稀传来齐天乐那提高八度的声调，傅彻随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傅少，有一位模特小姐不肯穿君帆提供的走秀服装，和齐sir发生口角了。”

        周聪又赶紧补充道：“好像就是那位58号模特小姐。”

        “。。。去看看。”

        “齐先生，我退出走秀行不行？”林芊芊看着那件紧身乳胶包臀裙，用细若蚊吶的声音道。她整个人已经羞耻到了极致。

        “林芊芊，这场走秀是你说退出就退出的吗？早先你不说，现在才说，我去哪里找一个人替补？”

        “可是。。。”林芊芊本来想说，早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穿到哪套衣服，如果提前知道自己只能穿一条裙子光着上半身走秀，她是万万不走的。

        空气一阵寂静。不知何时，走秀的门口站了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一双狭长的凤眼隐在眉骨投下的阴影里。

        房间里的都是模特，平均身高怎么也到一米七八，可这个男人，比他们还高一个头。

        是傅少，英诺集团的少东家。模特们的心底皆生出一些隐秘的欢喜。谁知傅少是不是为自己而来？

        一时间，迎着傅彻的视线微笑者有，低头做娇羞状的也有。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他这高大的身材往那儿一站，浓浓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就扑面而来。

        原本还翘着兰花指的齐sir迎上去，毕恭毕敬道：“傅总，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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