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眼神不对
今日，江漓月启程回京。沈云晗与季图南一路送到了城门外。
时下已至晚秋，再过半月就要入冬。
江漓月给沈云晗拢了拢斗篷：“行了，别送了，今日风大，早些回去。得了空，我再来姑苏看你。”
沈云晗难掩伤感，说得轻巧，二人在京城时，日日厮混在一处。后来她搬回姑苏，几年才能见上一面。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会再遇了。
她闷着声，仔细嘱咐着：“一路小心些，到了京城，别忘了来信报个平安，再替我给姨母问个安好。”
“知道了，越来越啰嗦。”
江漓月又怕了拍季图南的肩膀：“记得听你沈姐姐的话，你放心，季大人的案子要有了眉目，我立马来信告知。”
季图南一张俊脸，端的又乖，又正经：“图南记住了。还望表姐一路顺风。”
“走了。”江漓月翻身上马，马鞭一挥，扬长而去。
人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天际，沈云晗与季图南才转身折返。
落叶飘浮，衣摆翻飞，今日的风着实不小。街道两侧，除了店铺敞着门，并不见多少商贩在外摆摊。路上的行人也比往日少了许多。
即便如此，二人还是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虽然图南才十五岁，但身形已快与沈云晗一般高了。二人并肩而行，少年俊逸，少女迤逦，十分惹人注目。
走了许久，见沈姐姐没有回府的意思，季图南忍不住问道：“沈姐姐，咱们去哪儿啊？不回府吗？”
沈云晗睨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想回去，被我娘抓着嘘寒问暖？”
季图南神情一滞，想起沈夫人昨日殷切的目光与关怀，他就心虚的不行。虽然沈姐姐给他编好了话，但他实在不会撒谎，支支吾吾的。好在沈夫人只当他是年纪小，面皮薄而已。
“那……那还是先不回去了吧。”
沈云晗见他苦笑，也知他的难处，更怕他漏了馅，前功尽弃。
于是给他支招：“你不用怕，其实也不难应付，你只需在我爹娘面前，与我装得亲密些就是了。”
“亲密？”季图南偏过头，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沈云晗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就是，两情相悦之人的那种亲密啊，你没见过？”
季图南摇了摇头，两情相悦？他身边两情相悦之人，貌似只有他爹娘。
是同他爹娘那般吗？可他爹娘是夫妻啊……他与沈姐姐……呀，这不行不行。
沈云晗见他不知想了些什么，耳朵竟通红通红的，嗯？这小子难不成……
她既是逗弄，又是试探，微微侧头，小声说道：“怎么，我们小图南就没有心悦之人？”
季图南这下红到了脸，慌乱地摆着双手：“没有没有，图南一心读书，从未胡思乱想过。”
“当真？那你脸红什么？”
他当然不能说了：“我……我这是……”
沈云晗笑逐颜开，没有就好，知道他羞涩不经逗，也不再闹他。
“你来姑苏也有几日了，还从未出过门，正好趁今日带你走走，也熟悉熟悉。”
季图南见她不再提，不禁松了一口气：“是，听沈姐姐的。”
走到一家书局时，沈云晗心念一动。吃穿用度，沈家向来不缺。倒是图南要读书，日后好考取功名，还缺些书籍。
正好，她也喜欢读书。
二人走进店内，沈云晗开口便问：“掌柜的，近日可有新出的话本？”
掌柜的从柜台后探出头，见到来人，立马笑开了嘴，出来相迎：“沈小姐来了，快请进，小的这就给您拿。”
说完，跑到一个摆满了书的立柜前，手脚利索地取了好几本书，送到了沈云晗面前。
“您掌眼，这都是最新出的，知道您爱看，特意留的，保准对您胃口。”
沈云晗大致翻了翻，看到些书生，小姐，将军，戏子的字眼，眼神立马冒光。
她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掌柜的有心了。”
随后，她合上话本，在满是书籍的店内环视一圈，然后看向季图南，指着那些书：“喜欢吗？”
季图南正对着一本《庄子》出神，骤然听到沈姐姐问他，下意识便答道：“喜欢。”
沈云晗想想也是，哪有读书人不喜欢书的。于是大手一挥，吩咐掌柜的：“你店里的书，一样一本，本小姐都要了，打包好，送到沈府。”
“啪！”季图南一惊，手里的《庄子》掉到了地上。
他看着偌大的店铺，一样一本，这得多少书啊？
掌柜的喜出望外：“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保准今日就给您送到府上。”
沈云晗又把人唤回来，小声叮嘱道：“挑些正经书生读的书，我手里这些，自己带走。”
掌柜的摆出个意会的表情：“小的明白。”
季图南慌乱地捡起书，见掌柜的已经在带着伙计忙碌了。纠结了下，忍不住劝道：“沈姐姐，这些书，是不是多了些？”
“多吗？”沈云晗想了想：“不多，一个书房装得下。书又不会腐，你慢慢看，三年准看的完。”
看完？季图南倍感压力：“我……尽力而为。”
二人从书局出来，又走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些冷了，便回到沈府。
一入后院，隐约听到些乱糟糟的响动，不知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季图南告辞，独自回了客房。沈云晗也回了自己院子，洛儿正在屋里绣帕子。
“发生何事？怎的如此喧闹？”
洛儿放下手中的活，给沈云晗解下斗篷：“小姐，是夫人将南边那处闲置的院子，给了季公子住，舒秋姑姑正带着人收拾呢。”
“南边的院子？”
沈家家大业大，虽然家里主子不多，但府宅还是不小。沈云晗一时记不起，是哪处院子。
洛儿得了新鲜事，小嘴喋喋不休：“就是咱们院子后边那处，过个拱门，拐个角就到。夫人头午在府里转了许久，特意挑的。奴婢方才还去瞧了一眼，新置办了好些东西，都是极好的。哦对了，夫人还挑了一个跟季公子般大的小厮，专门伺候呢。”
唉，居心叵测啊。不愧是她娘，都在一个府里了，还怕两人离的太远，见不着面，特意挑了个近的地儿。
沈云晗心里暗暗发愁，怕这谎圆不成。但又存有一丝侥幸，整个府里知道真相的，只有她和图南，只要不说漏嘴，能发现才怪。
如此又过了两日，相安无事，沈云晗以为可以松口气时，天不遂人愿，她被她娘单独请到院里用早饭去了。
沈云晗低着头，一口一口咬着酥饼，心不在焉，自然食之无味。
好不容易咽了半张，她受不住了：“娘，您要是有事儿就说事儿，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也不言语，盯的她怪瘆得慌。
宋凝婉放下汤匙，也不卖关子了：“你跟图南，近日可还好？”
沈云晗心下一紧，但面上丝毫不显：“好啊，一直都挺好。”
宋凝婉明显不信：“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很不对劲。”
“不对劲？哪有不对劲，娘您想多了吧。”
沈云晗赶紧饮了口粥，压压惊。难道她娘发现了？不可能。
“你心悦图南？”
“心悦啊，他长得那么好看，谁会不喜欢。”
宋凝婉又问：“那图南也心悦你？”
沈云晗硬着头皮，咬死了：“那是自然，不是都跟您说了吗，我们一见钟情。”
宋凝婉垂眸思索片刻，仍旧坚定道：“还是不对。”
沈云晗快要被逼问疯了：“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哪儿不对了？”
“眼神不对！”
宋凝婉目光犀利，看的沈云晗心惊得砰砰直跳，但也莫名其妙。
“眼神？”
“没错，图南看你的眼神，只有感激和羞涩，没有半分爱慕。”
这两日，宋凝婉都会叫二人来她院里用饭。一开始，她便察觉出些许异样，他们虽然举止看上去亲近，但却没有半点有情人的样子。后经她细心察看，才发现问题所在。
她女儿看图南的眼神，倒有几分喜欢，贪图美色的喜欢。但图南每每看她女儿，只是感激中带着羞涩。这可不行。
啊这……沈云晗万万没想到，她娘能做到这种地步。
“娘，您想多了吧，他看我会觉得羞涩，不就是心悦我吗？”
宋凝婉气急，用手点着沈云晗的额头：“傻孩子，这怎么能一样。若他看你只有感激与羞涩，那就不是真心爱你。娘是过来人，爱慕一个人是何种眼神，娘是知道的。”
“娘可以不在意他的家世，但他必须全心全意对你。我的宝贝丫头，你可不能单相思啊。”
沈云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办呢，见招拆招吧。
她凑上前，挨着她娘坐下，抱着娘的手臂撒娇。
“哎呀娘，您就别瞎想了，您女儿怎么会是单相思呢。我跟您保证，图南对我绝对是真心的。这人与人不一样，他毕竟还小，一个眼神说明不了什么，或许是您看差了呢。”
“娘还不是怕你吃亏。”
宋凝婉为女儿操碎了心，怕耽误她嫁人，日日催着。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个，又怕她所托非人。难不成，真是她想多了？
“既然那么喜欢他，那你也对人家上点心，把人栓住了，别成天往铺子里跑。”
沈云晗无奈，那不是怕在府待久了，让您看出点什么吗，这还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天儿渐渐凉了，娘让庄子给图南备了些冬衣，你待会儿亲自给送过去。”
“知道了，吃完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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