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雨同舟(女主高光章)
第二日,江吟晚起了个早,与黎涛商议关于以工代赈。
赈灾无论是钱是粮都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虽说已抄孙家充公,但赈灾消耗巨大,灾后重建更是一项大问题,如今国库并不乐观,故而孙家的财产也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于是黎涛提议“陛下,微臣以为,可以招募那些流民,组织他们参与灾后重建,发给其谷米和赈银,待洛州的事情结束,还可以派遣去为地方兴修水利,书院,城池,如此一来,流民们有了妥当的安置,也为朝廷节省了人力。”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冗费不仅仅在此。
江吟晚“嗯。”了一声,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抬眼望向黎涛,沉声道“但黎卿,东陵流民数目庞大,远超了工程所需量,长期实施的话无疑是从一个坑转移到另一个坑。”
就像军中招安,老弱病残愈发多,终不是解决之法。
她话中意有所指。
黎涛微微蹙眉,流民是代代皇帝都难以解决之点。
皇帝对流民的政策,除了是为了改变他们的生活,更重要的还是要稳定自己的统治。
可听陛下这意思所指流民竟并非洛州,似乎是不满魏东的招安法了。
“陛下。”他思量再三,拱了拱手,屈下了身子“臣以为,首先为预防水旱灾荒,各地应建设预备仓,以供及时救灾,再者选合适流民以工代赈,增加生产力,节省朝廷的人力的同时,他们也有了去处,同时开扩土地兴农耕,鼓励流民返乡,减轻过去债务,免除未来两年赋税,由此稳定治安。”
“而至于其他流民…”
说到这儿,黎涛心头是忐忑的,他并不知自己揣度对了几分,又怕说错一步猜错了心思反而得罪,于是缓缓道“应,层层筛检,逐级下放,清理老弱病残,但还要稍加予以一定安抚,不如就引导他们归田返乡,分发土地,或参与进工程建设,想来比起战场,他们更想要的也是一份安稳的日子。”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抬眼,想借机瞧一瞧江吟晚的神色,却正撞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心中顿时安稳下来,知道自己是揣度对了。
“关于军政问题黎卿可还有别的什么别的想法?”江吟晚没有戳破黎涛,反而问的更直白了些。
这黎涛是个人才,朝中很需要这种新鲜血液。
果然,得到江吟晚的肯定后,这次黎涛言语大胆许多,神色也更加坚毅“微臣以为应当区域固定禁军,让固定的将官就地加以训练军队,如此便可改善军力,对将士们应以礼义奖养,不可令其从军却无荣誉之感,立功反无立功之赏,士气低迷。”
东陵重文抑武的环境下,武将得不到重视与礼遇,没有好处也没有功名,就好像只让牛干活不让牛吃草,心怀壮志之人那点热血也被消磨殆尽。
黎涛这一番冲击群臣利益的话,却正中江吟晚的心思。
果然是个可造之材。
她笑着起身,拍了拍黎涛的肩膀,只说“洛州的灾后重建你要好好做。”
黎涛是个聪明人,便知自己已得了条高路。
“是!微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交谈完政事,江吟晚将布巾戴上来到府外,看着街道上聚集的流民,有的甚至瘫倒在地上,面容惨白。
咳嗽声,呕吐声,以及磕头与哀求声,那是对生的渴望和对现实的无助。
仅一夜病民似乎就变更多了。
当中两道熟悉的身影是白衔清和林安,他们正跟着太医为灾民送药。
赵全知道陛下仁心,见不得百姓们如此疾苦。
正欲说几句缓和一下。
“黎涛。”江吟晚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结,她喉头微动,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眼下情况他们或面临一个不愿面对的事实,疫情人传人扩散,死亡正笼罩在洛州每一个人头上。
“尽量降低民众恐慌,封城,许进不许出。”
“这…”黎涛与赵全同时一惊,封城事大,就没有不造成恐慌的,尤其发生了灾情,百姓们难免想往外逃离求生,陛下下令许进不许出,他们肯定会猜测城内已经不可控,要被困在洛州等死。
“陛下,便是微臣竭尽全力,封城也定当会引起恐慌,难免…难免落个舍弃黎民百姓的名声,尽失人心。”
赵全也紧接着劝道“陛下慎重三思啊,灾情之下本就民心不稳,朝中恐会以此做文章。”
皇城流言风波才平,可经不住再来风波。
这一点江吟晚又何尝不知,但她必须当断则断“如今正值盛夏,未处理完的尸体必然爆发疫病,趁还没大量死亡,将损失降到最小,万不可让流民携带疫病扩散其他州。”
顿了顿,郑重看向黎涛“放心,朕与洛州同在,洛州不解封,朕不也不会走,朕跟洛州百姓同生死。”
闻言,“陛下!”“陛下不可!”
黎涛和赵全同时跪下,一个面露钦佩,一个则满是担忧。
黎涛本以为陛下是要舍弃洛州,正有些心寒,却没想陛下竟是有如此仁心大义,他不仅佩服陛下决策果决,更佩服陛下与百姓患难与共。
“朕意已决,朕既要封一州之民,保他州平安,那朕就该与之风雨同舟。”
江吟晚站在光里,却毅然决然的踏入凡尘泥泞,在苦难的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黎涛回过心神时,眼中不自觉竟含了泪,若说一开始他还存着几分私心私欲,可如今却觉得,此生得以跟随如此圣君,他死而无憾。
“陛下,微臣以命担保,洛州会好起来的,东陵会好起来的!”他懂得了眼前人的心。
同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期待,渴望自己能成为将东陵推向一个太平盛世的一枚助力。
很快,重兵把守,封控城门。
黎涛命人四处张贴下告示。
百姓震乱,不可置信,或绝望或麻木。
“我们被朝廷抛弃了吗!”“他们这是要我们死在洛州啊!”“陛下!陛下您岂能如此不仁!”“狗官们怎么可能在乎我们的性命,陛下来了又如何,不过走给天下一个过场,换个名声…”
“我们盼望朝廷多日,陛下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可如今,陛下竟是要舍弃我们的性命吗!”
民众聚集在府衙门口,隐有暴/乱之兆。
在他们眼中,昨天还如天神降临,带来恩泽希冀的陛下,今天竟就要他们全部死在洛州。
他们不理解,更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肃静!通通肃静!”
黎涛欲挺身而出解释,然而激动的百姓冲击着官兵,几乎就要闯进来。
对于他们而言,手拿武器抵挡着他们的官兵,无异于要取他们的性命,心中更是悲戚。
更有读过些书文的在下面悠悠嚷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哈哈哈哈!”
此句本意是指,天地不情感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圣人不情感用事,对百姓一视同仁。
或,天地不言仁,滋养万物,不求万物的回报,圣人不言仁,为百姓做事,不求百姓的回报。
然而用在此情此景,却明显成了另一层意思。
所谓刍狗,为祭祀时草扎的狗,当刍狗做好以后,在还没有用来祭祀之前大家对它都很重视,但等到举行祭祀以后,就把它扔下不管了。
陛下需要名声时,就将百姓高高举起,用时尊荣,用后即弃之如弊屣。
天地并不仁爱,只把万物当做草扎的祭品,圣人也并不仁爱,亦只把百姓当做献祭之物。
他们高声彼此附和着,将民愤推至顶峰。
江吟晚早不是腹内空空的草包,自然听出了那些书生的意思,将试图保护她的黎涛扯去身后,站了出来。
“父老乡亲们!”
她震声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剑,在百姓们震惊惶恐之中没有指向一官一民,而是在自己的掌心凌厉的划开一道血痕。
鲜血滴滴染红了泥地,却似毫不觉痛。
“封禁洛州只是为了防止疫病蔓延,届时若危及整个东陵将酿大祸,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但请大家相信,只要洛州封禁一日,朕便在这儿一日,朕绝对不会舍弃洛州一民,将竭力救治,与洛州同生死,共风雨,在此朕以血盟誓,有违此言,必遭天诛!”
说着,江吟晚高举受伤的掌心,坚定不移的一声声高呼“我们同生死!共风雨!”
字句铿锵,激荡人心。
赵全看着那个曾瑟缩在自己怀里,哭着说害怕的孩子,如今真的成为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帝王,不禁红了眼眶。
而黎涛则‘噗通’一声跪下,打心底的俯首为臣。
人群的声音从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似终于从陛下竟立血誓给他们这些老百姓们的震撼中回过神,逐渐变得更加沸腾。
只是这次,他们的声音从“圣人不仁”成为了“陛下万岁!”“草民愿意相信陛下!”“臣愿与洛州同生死!”“陛下仁德万民之幸!”,于是吵杂声逐渐被更大的同呼声掩盖,有人带头高举拳头“同生死!共风雨!”“同生死!共风雨!”
人心是可以聚集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唯有厚德才能载物。
白衔清望着府衙门口的人,这次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是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满朝官员臣子,他们都说她粗鄙无礼,不识礼数有辱斯文,也曾向先皇进言过她不宜为太子妃。
好像琴、棋、书、画、女红,那些女子应当懂得应该娴熟的,她都不懂得。
更没有温婉柔顺的秉性,一个当主母甚至是国母的风范。
可如此耀眼的人,叫他如何不心动?他根本无从抵抗她对他的吸引,就像飞蛾注定扑向燃起的火焰,再灼痛也不能放弃靠近。
“这狗…咳,陛下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大一样了。”林安呆愣的讷讷,居然再骂不出狗皇帝三个字。
白衔清笑了笑“因为那是她啊,一腔炽热,不改初心。”
人群之中,他的眼睛仿佛只看得到那一人。
林安没能明白,挠挠头,两人继而投入进了送药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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