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早安!三国打工人 > 第379章 第六十一章

第379章 第六十一章


陆悬鱼虽然在各种超时代发明上一直没什么出色表现,  但在吃东西这方面,她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动动脑子的。

        ……当然不用动手,她现在已经是远庖厨的身份了,  除非是为了寻求心理上的平静去跟猪过不去,否则一般吃食都是她说,厨子做。

        因此当她回到新搬的小院里时,  正赶上小二和小五在煮面,  先把面粉筛好,  加水和一和,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做成宽面条,煮好之后捞出来用井水滤过几遍,  再放进调好的冷汤里。

        “我这还没到家,  ”她很吃惊地说道,  “你们就提前做好了?”

        捧着托盘出来的小五有点不好意思,  “小人哪有那个本事呢?这是给张将军的,他说晨起赶朝会不曾用过朝食……”

        竹帘被放下,  用以遮挡外面的阳光和热气,屋里铺了竹席,  又放了两盘李子,上面还挂着水珠。

        张辽很不做作地盘腿坐在席子上,  手里拿了半个李子,  正靠墙打盹。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感觉自己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怎么张辽就忽然睁开眼睛了。

        “你回来了!”他欣喜地嚷了一句。

        ……听起来特别贤妻良母。她刚想这么开一句玩笑,张辽的眼睛望向她身后就是一亮!

        “冷汤饼也上来了!”

        先洗洗手洗洗脸,然后坐下开始吃点心。

        除了冷汤饼之外,还有几样园子里的小青菜用油盐拌了做配菜,  肉是没有的,但还有一碟炸丸子。

        天子来到濮阳之后,副食需求量一下子就增加了,精细的那部分肉蛋奶先给天子和公卿分一份,其次被臧洪分发给伤员和病号们,最后则是城中的老人。

        ……说起来这群公卿里还有不少是老头子,硬撑着一口气到了濮阳,好几个就病倒了。

        她这种年纪轻轻既不是公卿也不是伤员的人,想吃点好的也不是要不到,但她脸皮薄,觉得既然臧洪张邈都在吃粟米饭和小青菜,她也别要求更高了。

        两个人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一边吃点心,一边聊起了天子单独留她的事。

        “咱们这位陛下,性情宽和却不愚鲁,若是太平年景,或许也有一番作为。”张辽捧着碗这样夸了一句,夸完之后不知怎么的,又摇摇头。

        “你夸都夸了,还摇什么头呢?”

        “我摇头,自然是因为现下汉室衰微,多少诸侯都有问一问九鼎轻重之心,”他说道,“天子只有这样的性情是不足够的。”

        “不足够再造江山?”

        张辽想了一会儿,突然换了一个话题,“辞玉,你最怕与什么样的人共事?”

        ……最怕?她想了一会儿,似乎她见到过最麻烦的共事者也不过就是躺平摆烂的孔融,但只要找准方向也是能干活的。

        除此之外她还真是很少遇到……她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人。

        “最怕遇到既不听我调度,又拖我后腿的人。”

        “行动自专之人?”

        她想一想,一边夹起一个丸子塞嘴里,一边疯狂点头。

        “那你想一想,”张辽说道,“若这人是天子呢?”

        她恍然大悟。

        这世上许多人口口声声最恨笨人,实际上笨人多半是掀不起大风浪的。

        因为笨,所以诚实,既然诚实,自然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都一眼可见,也不必去费心地猜度,只要将他们放到应在的位置上,让他们老老实实做事就够了。

        但聪明人却经常会闯下大祸,理由也很简单:你的主意,他们或许会觉得没有他们的高明,或许会觉得可以往里加一点符合他们利益的私货,这样一道命令一层层传下去,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就是一个谜了。

        这位天子的问题就在于此。

        主公是想要奉迎天子的,理由特别简单,他是宗室,不能坐视天子困守雒阳忍饥挨饿,也不能坐视天子落入贼人手中。迎天子符不符合他的利益另说,反正这是一个只要刘备还姓刘,他就特别想完成的任务。

        有传言说天子其实更想去曹操那里,对刘备是有些犹豫的,但天子想不想来都阴差阳错地来了,现在问题就变成了:来了之后坐在什么位置。

        这就需要主公和天子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才行。

        刘备集团需要的是一位吉祥物,笨一点不要紧,好好地待在徐州就行,每天锦衣玉食供着,饿到谁都不会饿到他。

        但天子愿意吗?

        “天子单独留你,并非当真想学什么兵法,”张辽说道,“他是个多想多虑的人,想要试探你。”

        “试探我什么呢?”她有些不解,“到时候派兵前来,将他送徐州去便是。”

        张辽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何时送?”

        这是个比天子还麻烦的问题。

        “这几日里,臧霸须得尽快攻下范城,到时咱们不仅要送走天子,”她说道,“还得赶紧让臧洪送走百姓。”

        “莫忘记给刘使君写信。”张辽提醒了一句。

        “天子未至濮阳时,我便急令人送信去了,”她说道,“但我还得再写一封。”

        第一封信自然是报告天子来东郡,第二封信就复杂得多。

        张郃高览投降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被袁绍知道了,光这一条就够他起五万大军,再加上天子巡幸东郡,那就不止五万,而很可能是加倍,超级加倍了。

        他打青州,还要考虑平原到北海间有两军连年交战造成的无人区,不易运粮。

        打东郡,离邺城也就二百余里,从征兵到发兵到运粮全在河北境内,到时候真就二十万兵马砸过来,再加一倍的民夫,那是个什么场面?

        铺天盖地,遮云蔽日。

        东郡是很难守住的,但到底能守多久,能给后方战备留出多少时间,能放掉袁绍多少血,兖州现下究竟是重兵镇守,还是空城以待,这些都是极其重要的问题,也是需要她写出一份详细的汇报和预估交给主公的。

        要知道,袁绍踏平东郡之后,进入兖州时,他必定还能获得一份补给!

        因此主公需要根据这份文书做出下一步的行动判断:打不打宛城?打不打兖州?主力都放在什么方向,与曹操在哪里决战?

        她坐在这里,坐在竹席上,捧着一碗冷汤,与张辽这样讲来讲去。手边没有一切高精尖的侦查手段与可靠的信息来源,做什么都必须全靠猜测,一个猜错,哪怕她自己项上人头能保住,多少士兵都得下辈子注意了。

        这让陆悬鱼忽然感到一股力量压在了身上,压得她手中的碗也仿佛重如千钧。

        “且先看一看臧霸与阿白的本事,”她将汤碗放下,“若他们不能速胜荀谌,我须得领兵去一趟了。”

        两军的主力都不在河岸边,但都在岸边立起了营寨,相互提防。

        当然,黄河这么长,不可能守住这一处渡口就能守住整条黄河,照样有斥候避开仓亭津,在上下游乘船往来。

        陆廉的信就是这么送到臧霸营中的,收到信之后,臧霸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原本还在小心翼翼地一边结寨,一边观望,现在立刻开始大规模伐木,建造渡河与攻城器械,准备不惜血本,强渡仓亭津。

        “天子东巡!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据说这位泰山寇的首领私下里这么和自己小弟们聊过,立刻有小弟表达了不同意见。

        “而今汉室衰微,天子蒙尘,依弟之见,也未必就……”

        “愚货!”臧霸骂了一句,“天子式微不假,你岂不见他身边还有那许多三公九卿呢!各个都是阀阅出身,各个都是忠贞死节的天下名士!刘使君见了他们,岂会不倚重他们呢!就算不倚重他们的才学,也要倚重他们的名望!”

        “是!是!兄长之见果然高妙!”这回小弟们才算醒悟过来,“咱们不跟着天子,咱们跟着那些公卿?”

        臧霸嘴角一翘,“咱们只要将这一桩战功拿到手里,刘使君自然看重不提,那些公卿岂会忘了咱们呢?”

        他原本也就是个小小的豪强,黄巾来时便跟着为寇作乱,刘备来时便跟着当了一个名不副实的郡守,这一辈子也没想过能爬到什么高位上去,却不料能有这样的机缘!

        陆廉封侯了!不错!她这许多年来打仗不辞辛劳,确实有封侯之功,可他现在也奋发了,他也想要混一个军功封侯,他能不能搭上这班顺风车?

        臧霸这样激烈而热切地跟自己的亲信们讨论渡河攻城事宜时,陆白正和几个健妇营的队率走在河滩上。

        她在出神地望着河对岸,而她们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

        青州送补给辎重的车队过来时,自然也会为将士们送些家信,其中就有这样一封。

        一位女吏因为品行高洁,做事勤勉,在县里名声极佳,因此被当地令长荐为县丞——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三百石的县丞!

        对于土里刨食的黔首田客来说,县令县丞就是他们一辈子能见到的最高官了,这样的地位已经称得上光耀门庭,尊崇之至!

        对于这些营中姐妹而言,自然也觉得与有荣焉,恨不得出门跟人吹嘘一番。

        陆白那张秀丽而白皙的脸仍然望着黄河。

        河面上的热气蒸腾,将光线渐渐扭曲,于是对面的人影也就变得影影绰绰,但仍能看到有士兵在走来走去。

        “还不够。”她突然开口。

        几名女队率互相看一眼,都感到很吃惊。

        “女郎?”

        “总有一天乱世将终,”她说道,“你们以为士兵解甲,流民返乡,天下太平时,还会有女县丞吗?”

        几人之中最年轻的那一个明显胆子也最大,立刻轻轻笑了起来:“女郎,若是天下太平,咱们能当个里吏,安心乡野,不是也……”

        陆白忽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若这么想,就连里吏也争不到。”

        愉悦的气氛一下子消散无踪。

        这不是一件好消息吗?为何女郎听了却一点都不高兴呢?

        她们互相看一看,感觉又委屈,又困惑,最后还是一位年长些的小心开口:

        “女郎可是担心姐妹们轻浮骄纵?”她一面揣度陆白神色,一面小心说道,“自女郎往下,人人皆尽心尽力,听说那位县丞更是案牍劳形,不敢有丝毫懈怠,才有今日之功……”

        这位年长些的队率先开口,其他几人立刻也跟上了。

        “是呀,女郎细想,咱们已经是这天下少有的女营,现下营中又招募了许多姐妹,将来便是女军……”

        “况且这世道原就是不公平的,”那个年轻些的队率小声抱怨道,“咱们生下来便低了男子一头,现下要比他们努力千百倍,才能挣到这一份功劳呢!”

        “还不够,”陆白说道,“咱们这一点功劳,算得上什么?”

        她们短暂地陷入沉默了。

        女吏们可以拼政绩,但是上面没有女主官,想要受到举荐千难万难,这已经很不易了。

        而健妇营的女兵除却守城之外,出门也是被用作弩兵之类的技术兵种,这同样也不是她们不努力——冷兵器时代,男女先天差距在那里,大家都是精锐的前提下,前线必然更多选用男子。

        “女郎,咱们又不是纪亭侯那样不世出的奇才,况且她领的兵也都是些男子,”有人小声嘟囔道,“咱们如何立功……”

        有人轻轻推了推她。

        于是那个年轻女子也闭了嘴。

        陆白在望着河对岸的仓亭津。

        她的眼睛睁得那么大,在阳光照射下,瞳孔仿佛琉璃一般,流转着红棕色的光,美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但她的神情看起来那样痛苦,仿佛被将要到来的那一场大战攫取了心神,仿佛心里承担着极其沉重的东西,让她无法去坦然面对。

        “没有军功,如何能得世人看重?”

        “女郎的意思是……”

        “咱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能被后来人记住的大胜,”她说道,“不惜代价。”

        哪怕这是鲜血淋漓的胜利。

        哪怕她们即使获胜,也享受不到这场胜利的果实。

        但总有人能享受到,陆白想——那些后来的妇人。


  https://www.lingdianksw8.cc/59291/59291230/6417605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