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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06


chapter06

        宋愉很肯定,谢行洲那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

        她脸有些热,顺手拿起桌上的乌龙茶想喝,拧开瓶盖时忽地想到什么,又拧了回去,干脆将草稿纸扯出来描描画画。

        只是低垂着的眼睛目不斜视地望着草稿纸,注意力却不自觉地往那儿飘。

        “又是哪个漂亮妹妹?”贺扬见怪不怪,只是对他这次少见的炫耀有些诧异,“可真行啊兄弟,走哪都能沾花惹草。”

        谢行洲懒散地笑:“少诬蔑我。”

        他说完,场面静了片刻。

        宋愉能听见树荫那片有交谈的声音传过来,但听不清。

        但能听见时不时传来的被压低了的笑声。

        有他的,有贺扬的,还有后来加入的傅新月的。

        宋愉用余光瞄了一眼——

        傅新月和贺扬闹成一团,他懒洋洋靠在一边看着,画面融洽又和谐。

        “画什么呢?”

        一同记分的干事回来,发现她乱七八糟的草稿纸,端详了有一会儿都没看出什么来。

        “瞎涂的。”宋愉这才发现纸上一开始画的轮廓已经全被涂得面目全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点无聊。”

        最后一小节比赛,无论场上氛围热烈与否,宋愉总是会时不时想起方才谢行洲那句话——

        像是有人说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但非要过两天才能说的那种心痒;明知道不该去在意,却又总能晃荡在脑海中。

        “……”

        比赛结束,经管系获胜,看着被队友们围在一起的少年,宋愉扯出压在计分表下的草稿纸,看见上面乱七八糟的图案,更加郁闷了。

        部长谭书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看见她那一纸狼藉,“心情不好?我看你一整天都蔫蔫的。”

        宋愉闻言,唰一下将草稿纸揉成一团,仿佛干坏事被抓包了般,笑得心虚,“有点烦躁,可能天气太热了,又在这儿待了一下午。”

        “那可惨了,昨晚投票结果吃火锅。”谭书越失笑,“要不然让他们买奶茶回来好了。”

        “什么???”本来还瘫在椅子上玩手机的傅新月瞬间弹起来,愁眉苦脸地说,“我给忘了,还约了朋友一块儿吃饭。”

        “现在鸽他们还来得及。”谭书越轻笑了一下,“走吧,他们在校门口等着了。”

        -

        校门口那家火锅店今天坐满了人,一群人商量了一番,改道去了街尾那家鸡煲。

        傅新月摁了一路的手机,宋愉从副部长那里领了奶茶回来,递给她的同时问:“怎么了?”

        “就贺扬,一直嚷嚷说我放他鸽子。”她狠狠一把将吸管戳进去,如同在戳谁的脸,“我是真的不理解,没我在他就吃不下饭吗?”

        听见贺扬的名字,宋愉心中微微一动:“你今晚跟他吃啊。”

        傅新月应了声:“还有谢行洲。”

        此时大部队恰好走到鸡煲门口,就是在这时,宋愉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迎面朝她们走来。

        他换了一套衣服,一件新的黑t配牛仔裤,看上去很干净清爽,背着夕阳时显得皮肤冷白。

        他好像很喜欢黑色,寥寥几次的见面里,几乎没有看见他穿其他颜色的上衣。

        她看见他们的同时,对方自然也看见了她们。

        贺扬脚步微顿,而后大阔步走到两人面前,语气调侃:“原来你就是为了他们扔下我跟阿洲的?”

        “下回请你吃饭行了吧?”傅新月一阵无语,“怎么?没我你就吃不下饭吗?”

        “确实是需要看你下饭。”贺扬语气真挚。

        “你——”

        傅新月握紧拳头就要打他,只不过刚要落到身上就被谭书越喊住。

        “新月,你朋友吗?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不要。”

        “好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傅新月忍了又忍,这下是真一个拳头砸到了贺扬身上。

        谢行洲和贺扬最终还加入了这场聚餐,还被谭书越笑称为他们体育部的编外人员。

        尤其是有社交牛逼症的贺扬,菜都还没上齐的功夫,已经跟部门里几个男生称兄道弟了。

        至于谢行洲,宋愉装作若无其事地望了眼懒散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那个人——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坐那儿了,好像一切都是刚刚好,偏就轮到他坐那个过于显眼的位置。

        只需要她稍一抬眼,就能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

        谢行洲这个人似乎生在就是焦点,就算是光坐着不怎么开口,话题也会自然而然地引到他身上。

        而他一般都是回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偶尔才答那么一两句。

        菜陆陆续续被端上来,趁男生们聊球星聊得火热,副部长低声向傅新月打探消息:“新月,他们两个都是你朋友吗?”

        傅新月点点头:“都是大学前就认识了的。”

        “那——”她将声音再往下压了压,“你知道坐小鱼对面那个男生有女朋友吗?”

        宋愉夹了块鸡肉,上面挂了条葱。她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放回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葱挑开。

        然后,不经意地瞥了眼谢行洲。

        大概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本来在喝水,笑起来时仰着的下颌线条蓦地绷紧,将喉结滚动的动作凸得更加明显。

        不得不说,他的样貌条件放在同龄人里当真是足够优秀的,难怪连被部里追了一圈都没追到的副部长都动了心。

        “目前没有。”她听见傅新月回答,“他刚分手没多久。”

        副部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傅新月夹了一块豆腐,边接着跟副部长聊天,边将里面的肉馅用勺子挖出来放宋愉碗里。

        “你不爱吃肉馅吗?”副部长见状问道。

        傅新月笑应了声:“刚好小鱼不吃豆腐,我俩互补了。”

        既然提到了自己,宋愉也朝副部长轻笑示意了下,收回目光时却发现对面坐着的人不见了。

        她奇怪地环视了一圈店内,最终在门外那儿看见了他。他站在路灯下,接电话的同时,点了根烟。

        大学附近的店,只要味道还行,到了饭点都会挤满了人。只是就算是在人头攒动的情况下,他挺拔的背影依旧十分扎眼。

        宋愉又咬了一口肉馅,安静地听大家聊天。

        一根烟的时间,谢行洲回来了。

        “你去哪了?”贺扬笑嘻嘻地夺过他面前酒杯倒满,“该不会躲酒去了吧?”

        谢行洲轻嗤了声,跟他碰杯一饮而尽:“我用得着躲么。”

        “就是,先看看自个儿什么样吧。”傅新月冷笑,“上回发酒疯还是人谢行洲给你拖回去的。”

        “我哪发酒疯了?我那只是……”

        贺扬扬高了声调,被谢行洲轻瞥了眼后悻悻高举双手投降。

        “行,是我对不起兄弟,行了吧?”

        桌上人笑得前俯后仰,

        “同学,让一下,腊肠煲仔饭来了。”

        大叔将舀好的小碗煲仔饭一个个放在桌上,米饭被酱油沾得金黄,腊肠葱花红绿相间。

        宋愉接过一碗,看着红绿相间的饭,在挑开和硬着头皮吃中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

        不过到底是不爱吃葱的人,才两口带葱花的饭,就被刺激性的味道呛到,咳得泪花都在眼眶里翻涌。

        就在这时,面前突然有人递了一杯水来。

        握着水杯的那只手带了点劲儿,宽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手指修长瘦削,指甲修得干净利落。

        宋愉愣了愣,下意识抬头——

        他慵懒地靠坐着,面前的饭吃了几口,还保持着听桌上人说话时微微侧身的姿势。

        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带了几分颇有他风格的强烈,让人无法刻意忽视。

        眼尾在含笑时微微勾起,周遭的一切声响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消散。

        宋愉被他盯得有些难以为情,只是这回不似上次要被人看破了的无所遁形,而是单纯的不自在,以及店里明明开了空调,还无来由地感到热。

        幸好这时一通电话打来,手机的系统来电铃声在聊天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正要道歉,面色却在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骤变,匆忙拿着电话跑了出去。

        谢行洲将她慌乱的身影收在眼底,不动声色地与众人又聊了一阵,将空了的烟盒扔到桌上,这才起身:“我出去买包烟。”

        -

        宋愉找了处离饭店有段距离的空地,那里只有家便利店,偶尔会有人出入,但总体来说较为僻静。

        那块空地边是一条很长的楼梯,她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给宋仕安回电话。

        他上了年纪的声音不怒自威,接起来就是劈头盖脸一句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在跟部门聚餐。”她冷淡地说,“饭店里面太吵了。”

        “以后这种没用的聚会别去了,浪费时间。”宋仕安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不满,“对了,下周许叔叔的儿子要去元锡,你跟他吃顿饭。”

        宋愉皱眉:“我不认识他。”

        “吃顿饭就认识了。”宋仕安说,“过两天我会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别迟到了,不要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原来是相亲。

        她懂宋仕安的算盘,先安排她和对方见个面,然后再安排双方父母见个面,等满意了可以订个婚,到时候等她一毕业,交易即时就能达成。

        可惜了。

        她怎么可能乖乖当宋仕安的女儿到那个时候?

        只是好心情难免被他这一通电话一扫而光。

        宋仕安这个人太赤/裸了。

        即使他不会直白告诉你,他养大你的目的是为了换取利益,但在行为上,他从不遮掩。

        宋愉又想起十岁那年,温若琳跪坐在地上,哭着求他不要带走她的女儿。用力到泛了白的手指头却被宋仕安轻而易举拔开,朝她露出近乎残忍而高高在上的笑说——

        “我比你更有资本养她,也比你更需要她。”

        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需要。

        “知道了。”

        怒火几乎快要冲破理智的牢笼,宋愉压了又压,还是免不了被他气得发抖。

        挂断电话,她心烦意乱地在包里翻找了一通,最后从里面找到个装薄荷糖的长方形铁罐,泄愤般狠狠砸在手掌心。

        结果连磕了好几下,才发现里面的糖不知何时被吃完了。

        心里头烦躁更甚,宋愉‘哐当’一声将铁罐子甩进垃圾桶里,径直进了便利店。

        学校周边的小便利店里货品不齐,她找了半天没找到常吃的那个牌子,正打算离开时,突然看见老板背后那一整面墙的烟。

        宋愉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指了指那面墙:“老板,给我来包烟。”

        老板见是个看起来挺乖的女生,有些诧异,但还是照例问:“要什么牌子的?”

        宋愉哪知道烟有什么牌子,随便指了包颜色好看的:“就那包吧。”

        老板应言将蓝色包装的烟盒拿下来,随口问:“不需要打火机吗?”

        “……”

        她于是又从侧边盒子里抽了支打火机出来。

        离开便利店时,宋愉似乎还听见老板问了句‘会点烟吗’,她没回头,因此也没看见从便利店里出来的另一道身影。

        回到方才接电话的地方,她靠着坚硬硌人的石墙,从盒子里抽出根烟。

        然而到了点火的环节,宋愉却迟疑了。打火机里的火明了又灭、灭了又明,愣是没能把烟点燃。

        半晌,她总算是死了心,打算放弃时,面前突然一只好看的手,抢过了她的打火机。

        宋愉吓了一跳,愣愣抬头,目光恰好撞进他眼中。

        谢行洲就站在离她两步不到的距离,从崭新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火的时候微低着头。

        一明一灭之间,薄雾从他唇边缓缓吐出,伴随而来的烟味呛得她轻咳了两声,眼眶也有点点泛湿。

        再一抬头,他的脸倏地在眼前放大,烟被夹在指缝之间,唇角勾起一个痞气的弧度。

        他没拿烟的那只手撑在她脑袋上方,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可以看清眼眸中她的倒影,近到可以交换呼吸。

        近到足够她看清他眼中肆意的颜色,像无边无际的深海,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得万劫不复。

        宋愉下意识摒气,心脏砰砰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僵住,一动不敢动。

        下一刻,那股压迫人的气场消失。

        他站直了身体,笑得戏谑又嘲弄:“就这么点胆子也敢学人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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