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黄雀在后（九）

白芷泪流满面，马上给秦羽磕了三个响头。
麦冬松了口气，她就知道白芷不可能害主子，“谢主子信任。”
蒋氏厉声道：“那凶手是谁？你别妄想推我晴儿出来顶罪，不可能！我当时就在里间躺着，我承认晴儿心思颇多，可她没那么蠢！”她侧头盯着林夫人，语气又急又怒：“大嫂，您说话呀！快给我们主持公道！”
蒋氏腹诽：真是个废物，平日里如何如何的厉害摆谱子，真正碰到棘手的事儿了，屁用没有。
若不是林老夫人眼光好将她嫁给大伯？就是个扶不起的烂泥，再好的家势都能给她败掉。
林夫人紧紧地握住秦玉青发颤的小手，面对蒋氏的质问柳眉倒竖，嘲弄道：“我从前却是不知你那么听话，还听一个小辈的话！她指东你就向东？”
秦羽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她什么时候成了权威？真是可笑。
蒋氏懒得跟林氏耍嘴皮子，眼看着秦羽都快要虚脱了，还搁这折腾，事后大伯与林氏床头打架床尾和，却是会责怪她这当婶婶的不懂事，若因此误了丈夫前程，真真得不偿失。
蒋氏高声反问：“那大嫂你看要怎么才能查到真凶？我们必须要给羽姐儿一个公道。”
林夫人哑了，这事要怎么查？秦府内院下人多如牛毛，怎么查？
她只好又把主意打到秦羽身上，放软了语调：“羽儿，都是一家人，何不息事宁人，而且沈医师也来了，估计亲自在后厨给你煎药，你就先回去好好养着，晚些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羽神色恹恹，倒不是因为病害，而是林夫人说的话，着实比馊水还要令人反胃。
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向，五指张开，接着慢慢收拢。
谁都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母亲，您还不明白么？稍后大理寺会派人请我过堂协助调查，我这一身无法遮掩的风团子到了外头，即使我想替您掩饰，可明眼人看在眼里，人心难测呀。您是要父亲丢架，还是外祖父丢架？还是误我的兄弟前程？您可得仔细思量。”
“我所求无他，只是一个公道而已。”
“到底是谁在这件衣裳里头掺杂蛾子粉害我起疹子？”
“您真的查不出来吗？”
在她一句接一句没有起伏却更显沉重，充满打击的话语里，林夫人脸红耳赤。
秦尚书是老皇帝跟前的红人，朝廷上下默认他会作为下一任皇帝的辅政大臣之一，不说权势滔天，但也是实打实的权臣，外头多少人嫉妒想找机会拉他下马？特别是刘氏一族！
一个连女儿都护不住的男人能护住大楚？
这就给了嘴皮子比刀子还要锋利的言官钻空子的机会。
林夫人心眼子再实，也明白个中厉害。她盯着秦羽，毫不掩饰憎恶，恨不得拿棉布塞住秦羽的嘴，悔恨自己心软放她出门，招惹这是是非非。
然而她喉咙像被锁住一般，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似有巨石压在胸口，连呼吸也有阻滞。
秦羽见过林夫人更可怕疯狂的眼神，自是当她透明。
午后的日光非常暖和，透过万字纹窗棂透进来，恰好有一部分细碎金黄落在秦羽身上，暖。
秦羽自幼追逐光明，驱赶身体的寒冷与心中的黑暗，她双手拔开披风，站起来步向一脸不驯的琴和。
“这个死罪，你便替了吧。”
琴和确实忠心，但这个忠心是建立在可以跟秦玉青享受荣华富贵的基础上。
“什么？”琴和还不能理解秦羽的话，冷笑道：“大小姐说什么呢，婢子什么都没干，清白得很。”
只要她不认，主子断不能推她顶罪，夫人明显偏袒主子，秦羽又能如何？吓唬她？才不上当。
秦玉青心头一跳，连忙辩护：“长姐，琴和什么都不知道，她虽然平日里在下人之间霸道了些，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拎得清，绝不敢害你。”
秦羽回头看她，明眸升起一抹无奈，“既然母亲惯会找下人顶罪，而毒害我的蛾子粉是在你的废弃里找到的，即使对簿公堂你也难逃罪责，你更是一口咬定自己无辜，便是你身边有接触那件衣裳的琴和动了手脚，我允许并接受你们用她的命来还我公道。”
秦羽的语气不容置喙，并且她的说法合情合理，凭什么秦羽犯了错可以推她的下人出去顶罪，秦玉青就不行？
蒋氏瞥向林夫人，催促道：“大嫂，我不知羽姐儿跟大理寺之间怎么扯上了关系，但我支持她的做法，定是琴和护主心切，背主使了害人的手段，就这样定调子吧。大哥那儿也好交代，大家都没损失。”
秦玉青马上站起来对着林夫人哭道：“母亲，孩儿无辜呀，琴和更是无辜，她什么都没做，她哪里敢呀，母亲明察，饶琴和一命吧。”
一股无力感深深地笼罩林夫人。
她想都未曾想过自己的手段有一日会反噬自己。
琴和可是她十年前精心挑选，放在嫡长女身边侍候的人才，这些年琴和的表现也证明了她的眼光。
现在秦羽、蒋氏要她把琴和推出去顶罪，打杀掉？
“我反对，我不同意。”
林夫人明显中气不足。
秦玉青破涕为笑，坐下来抱着林夫人手臂道：“母亲最好了，女儿真的没害长姐，琴和虽然仗着母亲和我的从信任平日里对下人较为强硬，可她对府里各主子恭敬有加，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谢母亲明察秋毫。”
林夫人频频点头，没错，她的女儿说得对。
秦羽“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带出上位者的气势，望向高嬷嬷时，收拢，略白的菱唇微抿，让她看上去更是不怒自威。
高嬷嬷心头剧颤，被秦羽注视带来的压迫感竟如老爷如出一辙，甚至凌驾老爷之势，令人不得不臣服在她脚下，听令行事。
“不好意思，反对无效。”秦羽深知高嬷嬷必定照办，“琴和毒害主子，证据确凿，给我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气氛凝滞的庆春堂陡然引起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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