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测风云时(下)
眼见着宇文修多罗的马儿就要冲入荆棘丛,李福忙喊道:“快向左转,前面有荆棘。”
宇文修多罗也忙扯了缰绳,一个急转没有让马儿踏进荆棘丛,只是俗话说,祸不单行,杜鹃忽然如同发狂了一般,嘶叫一声,前蹄扬起,险些将宇文修多罗甩下去,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马儿,却被吓得不轻。
李福忙喊道:“使劲勒住缰绳,不要怕,稳坐在马上。”
勒住缰绳,也是为了让马儿行动受阻,看不清路,从而慢慢镇定下来。
他正说着,自己的白马也忽然发了狂,开始摇头晃脑,横冲直撞。凭着他自己,自然可以跳下马去,只是顾着宇文修多罗还在前面的疯马上,他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紧跟着宇文修多罗。观察了周遭的环境后,他忙对宇文修多罗大声喊道:“王妃,你听着。看到有草地或是有松软泥土的地方就跳下去,脚一定不能在马镫里,跳下去的时候在地上滚几圈卸力,这样才不会受重伤。听明白了吗?”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宇文修多罗骑在一匹发了狂的马上,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她已是吓得魂飞魄散,面上也已经布满了泪痕。李福的声音随着风声传至她的耳畔,让她的心有了一丝安定之感,只是她没有发现,在听到李福的话之后,她面上的泪愈发多了。
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余晖映照间,宇文修多罗忽见前方似有一片树林,吓得开口问道:“这该怎么办啊?”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似是被狂风吹过一般破碎,又带着深深的惧意,听得李福心中一紧,忙对她道:“不要怕,进了林子马儿就会慢下来,待到穿过林子,本王让你跳下马,你的脚就脱出马镫,从右面跳下去,明白了吗?”
宇文修多罗呜咽着,任凭发疯的马带着她进了树林,风声自她耳边刮过,还有些树叶划过耳畔。出了树林后,李福见脚下是泥土地,便对宇文修多罗喊道:“就是现在,快跳。”
谁知宇文修多罗根本就不敢,还是紧紧地握着缰绳,坐在马背上。只是因着情绪太紧张,她的手心满是冷汗,此时她也觉得自己的力气逐渐流失,逐渐握不住缰绳了。
见到宇文修多罗胆怯,又见她此时已经是摇摇晃晃的模样,李福心急如焚,心知宇文修多罗很快就会没有力气了,随时有被甩下来的可能。
“脚千万不要踩在马镫里了,快脱出来。”李福焦急地朝她大喊着。
因着怕宇文修多罗被甩下去,还是让她不要踩着马镫了,以免摔下去时还被马拖着,那便危险了。而宇文修多罗也听了进去,缓缓地将脚从马镫里脱了出来。只是这样一来,她没有了支撑,加之手上力气也逐渐松了,整个人就被仰着头的马儿甩下了马背。
那一瞬间,她惊恐地尖叫着,李福也迅速地离开马背,飞身上前,垫在了她的身下,一把抱住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将力道卸掉,这才免于受重伤。
宇文修多罗被他抱着翻滚,停下的一瞬间,她虽紧紧地闭着眼,却也听到了李福闷哼了一声。她忙睁开眼,就见自己靠在李福的胸膛前,而李福的长臂还紧紧地圈着她。
见二人皆停了下来,李福也就放开了她。因着惊吓,宇文修多罗的脑袋在发晕,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待到稍稍平复了些后,她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却听到李福说:“扶本王一把。”
她立刻就意识到李福受伤了,伸出双手,李福借着这样的力道,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连忙问道:“大王,您受伤了?”
天色虽昏暗,她却看到了李福的腿上染了一大块殷红的血迹,白衣染血,格外扎眼。而她,却因为被李福紧紧地抱着,什么事情都没有。
李福“嗯”了一声,又宽慰道:“不碍事。天要黑了,先找一山洞栖身,否则野兽就要出来了。”
宇文修多罗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自然是李福说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了。她细心地扶住了李福,二人一同在泥土路上走着,寻找着山洞。李福忍着腿上的痛意,仔细大量周遭的环境,看看哪里有山洞。
宇文修多罗一面扶着他,一面紧紧地依着他,在这样陌生而又充满着未知数的环境里,镇定又护她周全的李福就如同一只飘零小舟的港湾一般,让她依靠着。
见到树上有能吃的野果,李福一把扯下了衣摆上的一块布,又在地上捡了石子,精准地朝树上的果子抛去,片刻,几颗野果子就落了下来,被他用布接住,飞快地打了个结后,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布包。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眼见着最后一抹太阳的光亮也要消失之时,李福眼尖地看到了一个山洞,当真是绝处逢生。
他大喜过望,对宇文修多罗说了一声后,二人皆是加快脚步走去,李福手中持着匕首,在洞口探了探,并未发现野兽的足迹以及骨头等物,一面凝神听着周遭的动静,一面观察着洞穴内的情况,见山洞里的地比外面的高,这才放下心来——万一下雨,也不会淹没了山洞。
在里面查探了一番情况后,李福这才放心了些,与宇文修多罗去外面捡了些木头回来,放在洞口,还用了那日二人在湖边炙鱼时的方法,用匕首打了火,让木头燃烧了起来,红色的火焰窜起来,为周遭带来了暖意和生机。
见到火堆已然生好,野兽大约不会来了,李福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宇文修多罗坐在山洞里。又在二人面前生了一小堆火。
凭借着火光,宇文修多罗这才看清了李福的伤势——一袭如雪白衣已经沾了灰尘染了污垢,因着方才一路行走,小腿上的血迹愈发多了起来,看得骇人。
“你若是害怕,便转过头去。”李福方才一直强撑着,此时的脸色也变得白了起来。只是他还是忍着,拿出匕首,欲要割下那一块布料,看自己的伤势到底如何。
谁知宇文修多罗却道:“不,我不害怕,我要帮你处理伤口。”
似是没想到面前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李福微微一惊,却由着她去了。当下就割下了腿上的布料,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石头在小腿上割出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看起来有些狰狞,鲜红的血正向外渗着。
“这,应该先用水来清理一下伤口,然后再包扎起来罢?”宇文修多罗观察了片刻,回想起原来上学的时候,体育老师教过的野外处理伤口的内容,便开口问道。
李福如今已是不惊讶于她说的话了,面前的女子,总比他想象的懂得更多。他颔首,又仔细听了听周遭的动静,这才道:“山洞里有活水,就在后面,自洞壁流向洞外。”
宇文修多罗先去水边将自己的脸和手都洗干净了,看了看自己沾满了灰尘泥土的胡服,忙转过了身,用尽力气扯下了自己里衣的一块布料,让手中的布料被水打湿,小心翼翼地捧着走到了李福的身边,轻柔地用布料为他擦掉了伤口周围的灰尘污垢,清洁了一番。
李福靠在洞壁上,声音较先前已是低了些:“我方才进山洞时看到外面长了些墨旱莲草,可以敷在伤口上,你能否帮我摘两株过来?”
方才忙着查探山洞内的情况,便没有先去摘了那底部宽,顶部窄,边缘又有小锯齿的墨旱莲草。
宇文修多罗自是忙不迭应下,又道:“大王,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问了,直接让我去摘便是。”
她这般豪爽的话语却是让李福笑了出来。李福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墨旱莲草是何模样,这才让她去了洞口处瞧瞧,又叮嘱她一定要小心。
宇文修多罗去洞口外瞧了一番,找到了几株墨旱莲后,欢喜得如一个孩子一般,忙不迭地捧着,进了山洞,去水流前清洗掉上面的泥土后,就问李福该如何做。李福接过,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后,就吐了出来,敷在了小腿的伤口上。虽然是一阵蛰痛,但他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眼见翠绿的叶子堆在伤口上,宇文修多罗也想到了该如何做,就制止了李福扯下自己衣衫上的布的举动,自己又扯了一块布,仔细地将布一层一层地缠在他的伤口处,包好后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看着这个蝴蝶结,李福笑了出来,而宇文修多罗则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包扎,觉得好看就这样绑了起来。”
“确实很好看。”李福笑着道。
见还有血迹漫了出来,李福又让宇文修多罗帮他包了新的一层上去,直到没有血迹为止。
这样处理了一番后,二人才舒了一口气,宇文修多罗这才发现她额上的发丝都被汗打湿了,想来此时她也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了。
此时也是夜晚,宇文修多罗见身旁的了李福面有倦色,赶紧道:“大王,您快睡一会罢,受伤的人最忌讳劳累了。”
谁知李福却摇了摇头:“本王还要看着柴火,万一熄灭了就会招来野兽的。”
宇文修多罗忽然觉得心中有一阵奇怪的感受,似有一阵温暖的泉水流过心尖,具体的她也不知,只是十分看不惯眼前人这般强撑着,鼓着腮帮子,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道:“这柴火一时半会灭不了的,我会盯着的。快闭上眼睛,入眠!”
李福觉得她这般模样甚是可爱,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她肤若凝脂,手上传来的软软的触感让他的心情不自觉地愉悦了起来。
“你!登徒子!”脸颊乍然被捏,宇文修多罗又羞又恼,连忙移了两步远,红着脸嗔怒着道。
李福却道:“这世间之人皆是冤了登徒子,《神女赋》有云,‘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说这登徒子的妻子样貌极丑,他却也喜欢,还与其妻育有五子。可是楚国登徒子身为高官,却能对其貌若无盐的糟糠之妻不离不弃,可见其专情。登徒子之妻貌丑,所以,王妃下次若再说本王是登徒子,便是在说自己貌丑。”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登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她才想到该如何另辟蹊径怼回去,便笑眯眯地道:“大王说世间之人冤了登徒子,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不是世间之人,换而言之,你不是人。”
李福:“”。
见到宇文修多罗又因为怼赢了自己而欢快地笑了,他也就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让着她就能让她这般欢快,也很是值得了。
他靠着洞壁,缓缓地闭上眼浅寐,又不忘叮嘱宇文修多罗,说火一定不能灭,若是火势弱了便添木头进去,否则就会有野兽。且一旦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叫醒他。
听到了李福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宇文修多罗便仔细地打量了他的面容——长眉入鬓,鼻子英挺,菱唇微抿着,面上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实在是俊朗无俦。
山洞内,一时无比静谧,格外温馨,山洞外,不时有虫鸣声传来,倒也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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