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越界
夜色浓稠，夜风透过车窗涌进车内，惬意又舒适。
钟嘉情望着一路飞驰而过的夜景，脑海莫名地惦念着方才那个电话。戴予深的语气不是她往日听来的那么散漫随意，言语间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和纵容。
又遇上红灯，等待期间，驾驶座上的人伸手将车载音响的音乐打开，一阵动感的曲调响起，戴予深搭着方向盘的手跟着节奏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越发显示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鬼使神差地，钟嘉情突然又想起以前共事过的同事说起的，那些关于戴予深的闲言碎语。
“不要被误导了，他那双眼睛看谁都深情。”
“是的，我偷偷注意过，他似乎有个隐藏的女伴，经常打电话的那种……”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笑得好看，但心里没你。”
……
“在想什么？”
钟嘉情正发着愣，还不知道自己被腹诽的戴某人脚踩油门，抽空回头看她一眼，吓得她下意识后撤。
好巧不巧，手肘上的伤口正好蹭到座椅靠背上，霎时间一股子刺痛袭来，疼得钟嘉情鼻子一酸，眼角泛出些生理眼泪。
“嘶——”
车身随着她的抽气声颠簸了一下，钟嘉情抬眼，驾驶座上的戴予深正偏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他那双眼睛确实好看，深邃又迷人，似乎带着勾子，被他看着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深陷进去。
这很不妙。
钟嘉情悄悄攥住了自己的背包带，自以为自然地将目光移开，望向窗外：“没事……”
到了此刻，阴了一天的天幕终于开始落雨。
一开始还是星星点点的雨滴，不多时，雨势变大，夜风裹挟着细密的雨水斜斜扑入车窗内。
车窗缓缓上升，戴予深观察着路况，不忘问她：“伤口有没有淋到雨？拿后面的毯子盖一下，小心受凉。”
“……”
半天没有听到钟嘉情的回应，戴予深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语气轻柔：“发什么呆？”
“呃……嗯，好。”
钟嘉情心不在焉地转身拿起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一阵好闻的气息顷刻萦绕在鼻息之间，她垂眸看向这个触感细腻而舒适的灰蓝色薄毯，心中五味陈杂。
这张毯子她居然已经盖过这么多次了，现如今细想，这个毯子可能属于过或正属于某个女人，而她在那个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盖了一次又一次。
她好像真的越界了……
越想越觉得如坐针毡，钟嘉情的一颗心浮浮沉沉，直到车停在在诊所门前还在兀自发着愣。
“到了。”
戴予深松开安全带，一脸疑惑地看着副驾驶上的小呆瓜本瓜，越发觉得她懵得可爱，抬手从抽屉里摸出两根棒棒糖，动作熟练地拨开糖衣，一个丢进自己嘴里，一个递到钟嘉情唇边。
“啊——”
原本只是活跃气氛逗逗她，不成想钟嘉情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防备和审视。
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戴予深莫名心头一窒，心中居然生出些委屈的情绪。
他下意识用舌尖舔舐着口腔里的糖块，眼眸中的光芒似乎暗了一点，再抬眸时又恢复了方才的笑意：“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钟嘉情并没有来得及开口，口袋里的电话打破了车厢内诡异的氛围。
“喂……”她接起，是乔曼姿的来电。
“宝贝，怎么还没回来，都快九点了，我看外面雨下得不小啊！”
“我们……”钟嘉情下意识抬眸张望了一下诊所的灯牌，还是决定不告诉乔曼姿自己受伤了，“就在路上了，大概半小时不到就可以到家，我拿着伞呢，放心吧。”
电话挂断，两人沉默了几秒，戴予深率先开口：“那走吧，先去包扎，时间不早了。”
钟嘉情点头，摸到背包中戴予深送她的那把雨伞，想了想还是掏了出来。停车的地方离诊所还有一段路要走，她撑开雨伞遮住帮她开门的戴予深，然后和他并肩走在石子路上。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戴予深偏头垂眸看了一眼走得颇不自然的钟嘉情，沉默着将雨伞柄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面对着她疑惑的眼神，目不斜视地将雨伞歪向她，缓步向前。
-
诊所里，护士一边包扎着，一边偷瞄眼前这对男女。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显得气氛沉闷又古怪，只有大厅中间电视上的广告声兀自热闹响亮。
不远处的休息室，几个空闲下来的护士悄声细语地讨论他们是什么关系。
“肯定是情侣！而且还吵架了！你看那小帅哥虽然一脸冷淡，但是眼神里又藏不住关心！”
“但是感觉没那么亲密啊？那小美女头都不敢抬，看都不敢看他……”
“我结婚了信我的，他俩肯定互相喜欢，但是还没戳破你信不信，来赌五块钱的！”
正热闹着，一位年纪稍大些的护士进门轰人：“别聊了别聊了，换水了！”几个护士立马四散开来，这个小小的赌注也随着这个无聊的话题一起无疾而终。
诊室内，护士剪开最后一截医用胶布贴在钟嘉情膝盖的纱布上，而后笑眯眯地提醒注意事项。
“这些天不要沾水，不要用手去撕皮，等它自然脱落。我现在去给你拿些药，之后你在家自己换两次，没几天就好了。”
“好，谢谢。”
钟嘉情乖顺地坐在椅子上，对着护士点头，直到护士离开，诊室里只剩下她和戴予深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还捏着刚才那颗被剥了糖衣的棒棒糖。
下意识抬头，戴予深抱臂斜倚着门框，眸中带着些她搞不懂的情绪，嘴里的那根棒棒糖棍也不安分地一摇一晃。
他说：“早知道你不爱吃，我就不剥开了。”
“……”
最后还是钟嘉情先移开了视线，抿了抿唇，抬肘把手里的棒棒糖放进嘴里。
一路无言，直到驶达乔曼姿所在的小区，车身缓缓停靠在路边，戴予深终于开口：“你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我哪里惹到你了？”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不少，车窗开了一个缝隙，凉爽的风钻进车窗内，使得钟嘉情清醒不少。
“就是觉得，我们作为朋友，有些时候是不是太亲密了，如果被人误会了，是不是不太好……”
后视镜中，戴予深诧异地扬了扬眉：“被谁误会？误会什么？”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索性还是都说清楚，钟嘉情心一沉，闭着眼睛坦率直言：“我听说，你好像有女朋友。我不知道你对朋友的界限是怎么样的，可是在我这里，我们的相处已经越界了，我不想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人。以前是我太愚钝，现在我想讲清楚说明白，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而且，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女朋友，也不要做伤害她的事。”
钟嘉情一顿输出过后，车厢内突然没了声音，她默了默，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想观察戴予深的反应，可是一抬眼，却撞进了他笑意盈盈的明眸中。
他侧着身，左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嘴里那根棒棒糖化了一点，但是还是撑起他一侧的脸颊，鼓出一个显得有些可爱的“小山包”。
他说：“助理小姐，你真的偷偷想了好多啊……”
那言语间带着丝笑意，声音轻得像一片飘忽不定的羽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落入耳中，听得人耳朵发痒，心也跟着有些发颤。
“而且，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听信谣言不可取，知不知道？”
闻言，钟嘉情紧紧攥住背包带的手松开了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口中的糖块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位置，右侧的口腔都被腌得微微发麻。
于是她坐直了身子，将糖换了个位置，小声说：“我听，我听同事说的。”
“嗯……听同事说的。”
驾驶座上的人缓慢地重复着，转过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两手环臂，眼睛望着窗外的路灯。在钟嘉情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这人生得好看，似乎连光都眷顾他，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衬得他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而画卷本人舔了舔糖块，一本正经地开始算账：“我进入这家公司给千未当老妈子，只比你早了一个星期，唯一打过照面说过三句话以上的，就是千未和她的化妆师以及助理。”
他偏头：“一个星期后，你来了。我跟你几乎每天都见面，每次聊天必超过三句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送你进得医院，我们一起在医院吃鱼吃栗子，出院一起吃火锅，你认识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也认识你。要真得算起来，我明明跟你比较熟……”
他扬扬眉心看着她，眼神真挚而温柔：“为什么去相信一个外人，而不是相信你眼睛里实实在在看到的我呢？”
雨势又大了起来，忽来一阵风从车窗的缝隙中钻进，带过钟嘉情耳边的碎发，她穿过飞舞的发丝缝隙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
然而在她想说出对不起的时候，戴予深抬指按上关窗键，露出笑容郑重地说：“首先明确一下，我没有女朋友，其次，女孩有防备心不是坏事，所以你没错。还有，很高兴你在此时此刻能够坦诚地告诉我，你的想法和顾虑。”
他的眼眸亮得像黑夜中绽放的烟火：“最后，为了不让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我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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