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秋意渐浓，天高云淡。
绿茵场上散布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肆意地挥洒着独属于他们的灿烂青春。
学校主席台这边需要两个老师共同值班，每隔一个小时换一次班。
现在刚好轮到叶蔓宁和原其恺坐班，两人在主席台右侧，一个临时用两张旧课桌拼接起来的桌子边坐着。
跳高比赛就在旁边进行初赛，叶蔓宁就坐那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原其恺聊聊天，顺便点评两句。
“对了叶老师，刚才学生给了我几个沙糖桔，你拿去吃吧。”原其恺将之前放在脚边的红色塑料袋拿上来，将里面的零食倒在桌子上。
叶蔓宁面前摊着五六个色泽鲜亮小巧的沙糖桔，两小包单独包装的西瓜子，还有一把十几颗左右的色彩斑斓的水果硬糖。
看着沙糖桔，她忽然眸光微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稍稍偏了偏脑袋。
“不能吃。”
原其恺一抬头就对上她的目光，不禁耳根有些微微发热。
“怎么了？”
“这个吃多了会变黄脸婆。”叶蔓宁绷着脸，满脸认真。
“啊？那不吃了。”原其恺一副马屁拍在马腿上的神情，面上有些尴尬。
“哈哈，逗你的。”见他这么老实，叶蔓宁脸上佯装的严肃也绷不住了，瞬间绽开笑容。
“谢啦。”她拿起一个小橘子，伸手剥开，掰了一半吃。
温暖的阳光下，叶蔓宁莹白的肤色反光一般，亮得人晕晕乎乎的，心里发慌。
原其恺眼波晃动，被强光灼了似的瞥开视线。顿觉喉咙干涩，他喉结滚动，端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灌了满满一大口凉水。
待平复后他扭头，想和叶蔓宁继续聊点什么，头顶投来一片深色的阴影。
背后陡然袭来的一阵阴凉，让原其恺本能地蹙眉抬头望去。
“贺边？”叶蔓宁惊讶的声音率先传来。
贺边的目光不经意先从原其恺身上滑过，随后才落到叶蔓宁身上。
原本稍显阴翳的眸光，瞬间变回原先的模样，有几分懒散，几分认真。
“不是要一起吃饭么。”
叶蔓宁以为是自己看比赛太投入了，她拿起手机，疑惑地确认了下时间。
没错，现在十点半不到。
他平时这个点就吃饭了？
由于海城中学中午十一点四十五放学，依照平时的生物钟，她至少要到十二点半才会去吃午饭。
现在这个时间也未免太早了点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些上班族中午休息时间和教师不一样，说不定吃得早点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叶蔓宁朝他投去探寻的目光。
“我早上没吃饭，饿得快。”贺边笑了笑，自顾自地从旁边拉来一条长板凳，明目张胆地摆在叶蔓宁和原其恺中间。
虽然叶蔓宁和原其恺两人坐在一面，不过屁股底下坐的都是带椅背的单人椅子。
而且原其恺生性腼腆，也不太好意思单独和女生坐得太近。
这就导致两人之间空了很大一片空间，硬塞一个贺边也不是不行。
可是，确实就是硬塞了……
由于贺边的动作大得太显而易见。
叶蔓宁和原其恺两人同时抬头望向贺边。
“二位不介意我坐在这吧。”
贺边朝两人一笑，即使今天光照充足，仍让人感到周身有股冷气，似有寒光洌洌。
叶蔓宁一边觉得他眼神不好，旁边那么多位置，干嘛偏往中间挤，一边搬动椅子往左边挪了挪。
原其恺仍是坐在原处没动。
贺边坐下前，眼中有深意地睨了他一眼，而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你等我一会吧，我们十一点才换下一班。”贺边坐下后，叶蔓觉得周遭的空气骤然被挤压，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
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贺边感觉到了身旁的小动作，他状似无意地舒展身体，左腿微微打开，恰好碰到叶蔓宁的膝盖。
腿上一股陌生的热源传来，叶蔓宁不由得偏头看他。
贺边低头轻笑，嗓音柔和，“我等你。”
两人的面孔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微弱距离，呼吸间气流交缠，叶蔓宁甚至能嗅到由对方身体里传来的清淡的薄荷味。
记忆随着时光穿越漫漫长河，叶蔓宁记得从两人第一次在那个灰暗的小巷子里见面，她就知道贺边是个长相英俊的少年。
此刻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贺边细腻的肌肤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莹莹融融的光圈，连眼角的弧度都让人目眩神迷。
叶蔓宁眨了眨眼，身体稍稍向后倾，试图让自己摆脱这种不由自已的晕眩感。
待目中清明后，她瞥开目光，看着前面正在跳高的学生。
“哦，那看会比赛吧。那个18号，是我们班的学生叫钱辉，你也见过的，上次在酒吧里。”
贺边目光在叶蔓宁的侧脸流连了好一会，才不紧不慢地顺着她莹白的手指的方向看。
兴许是正午的热量太高，叶蔓宁感受到指尖微微发烫，她缩了缩指尖，不经意将手收回来，握成拳搭在膝盖上。
“我记得他是叫钱辉？弹跳力不错。”贺边面色淡淡的，看了会后给出称赞。
钱辉最后一跳非常完美，成功拿到目前为止的最高分。
叶蔓宁心情不错，当教师后她总会在这种时候，产生一种自家孩子考试得了满分的骄傲感。
“我之前也没发现，这小子还挺有体育天赋的。”
说起体育天赋。
叶蔓宁视线向右，瞅了一眼正在看比赛的贺边。
她身边这个人好像也挺有体育天赋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贺边说过他初中是学校篮球队的，他所在的队伍还曾经一度进入了全市青年篮球赛，并且拿过冠军。
只不过升高中后因为学习紧张，再加上家庭的原因，才不得不放弃了篮球。
像是对叶蔓宁的目光天然地有所感应，贺边偏头对上她的目光。
脸上依旧带了些和煦的笑容，和往常不同。
重逢以来，贺边脸上很少出现这种笑容。
倒是他年少时，虽然也是成天一副少年老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但到底是年纪小，时不时会和同龄人一样，笑得开怀，笑容里不参杂丝毫不属于少年人的复杂情绪。
历史考试比上次进步了一名，拿着试卷别别扭扭向她展示时会笑。
周末打零工领了工资，请她吃老冰棍时会笑。
和她一起去看望外婆后，两人一起走在医院花园里，看见流浪的小奶狗时会笑。
……
现在仔细想想，他那时候也不是经常板着个脸，至少她就见过很多次，她认为属于贺边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怎么？我脸上沾了东西。”贺边索性歪着半边身子，单手撑在书桌上，唇角抿起好看的弧度。
偷看被人当场抓了现行，叶蔓宁强自镇定，顺着坡往下走。
她稍显迟疑地伸了伸胳膊，顶着贺边沉沉的目光，将视线和手指落在他乌黑的发顶上。
指尖轻触，一片淡黄色的叶子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你头发上沾了东西。”
叶蔓宁若无其事地将黄叶丢在一旁的垃圾袋里，转而看向对面的比赛。
对面的选拔赛还在进行，现在上场的是一个一米八，小小年纪就能看出腹肌的小男生。
这位男同学长手长腿，就身材来说在跳高这个项目上很占优势。
不过叶蔓宁看他的脸挺面生的，好像没在学校里见过。
“原老师你认识这个学生吗？”叶蔓宁扭头，越过贺边，问坐在最右边，从贺边出现就没出过声的原其恺。
“他，是七班的体育生，叫陈磊。”原其恺也越过坐得笔直端正的贺边，略微扭着身子回复叶蔓宁。
怕叶蔓宁不认识，紧跟着补充了句。
“陈磊这学期没在学校待多久，就去外面的体育学院补习去了，平时很少在学校，这次回来刚好赶上了运动会。他虽然主攻游泳，但是身体条件好，弹跳能力不错，所以就让他在这次比赛中跳高跳远都给报了。”
“这样啊，那陈磊是你们班的学生吗？”
“高二带过他一个学期，因为是体育生，所以平时关注比较多。我觉得这次陈磊的赢面比较大。”
“我倒不这么认为。”沉默了好一会的贺边，忽然出声，插入两人的谈话。
一句话很轻松就将两人从交谈甚欢的氛围中拉扯出来，视线纷纷转向坐得端直的贺边。
“你觉得谁能嬴？”叶蔓宁有些好奇。
“钱辉不错。”贺边将手里剥好的橘子，掰开一瓣塞进叶蔓宁嘴里。
忽然被塞了满嘴的清甜，叶蔓宁下意识嗔怪地看了贺边一眼，嚼了几口将果肉咽下去。
眼见贺边还要喂，叶蔓宁微微后仰，用身体行动拒绝。
“不要了，吃多了脸会变黄的。”
言毕，贺边默契地将手腕一转，把剩下的一半橘子全丢到自己嘴里。
“你对钱辉这么有信心？”叶蔓宁平复了下方才陡然被喂投后的不适应，看向在赛场上正在休息的钱辉。
钱辉刚才的表现的确很好，目前暂列第一，可是陈磊的实力和天赋也不容小觑啊。
方才钱辉第一跳有些失误，第二跳才没有失误，成功拿到暂时全场第一好成绩。
而陈磊，第一次就挑战了钱辉的高度，并且一次就挑战成功。
两人都以第一的成绩顺利进入决赛。
贺边神秘兮兮的不回答，倒是扭身看向右手边的原其恺。
“原老师觉得呢？”
原其恺的眉眼浓重，平常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因此给人一种很憨厚老实的印象。
可是端着脸不笑了，沉重的眉眼就会将他身上凶狠的气质完全凸显。
“我觉得陈磊能赢。”
“哦。”贺边笑意不达眼底，他偏了偏身子，利用身高优势遮住了叶蔓宁的视线。
“那就比比看吧。”
叶蔓宁被挡住了视线，只能听到贺边的声音，看不见两人的脸。
贺边的嗓音不大，喧闹中只隐约听见他最后一句话的尾音。
于是她将细白的指尖搭在贺边的肩上，探过头来问。
“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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