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门外,贺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走廊的灯没有开,显得整个人有些阴沉,一言不发地往厨房走去。
从橱柜里拿出一罐巧克力粉,冲了一杯热巧克力。
热腾腾冒着水汽的玻璃杯,端着的人好似不觉着烫手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贺边低垂眉眼,唇线拉得笔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刚才在那一瞬间,他在叶蔓宁的眸中看见了一种他极其不愿意看到的神色。
从很久之前他心里就隐隐有种猜测,这次再见面,他心里的猜测已经被事实证明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的学姐,似乎一直在对他退让。
从很久以前直到现在。
他一度非常恐慌,害怕她的这种退让心思,会随着时间的拉长逐渐消磨,像掌心的一捧飞灰,风一吹,消失殆尽。
庆幸的是,还在。
即便是再次见面那会,她装作不认识自己,对他态度冷漠。
贺边依旧能从她的眸中读到那抹退让,若有似无,却一直在。
所以他心里有底,不慌不忙,认为磨久了,总能得偿所愿。
直到那个瞬间,他看不到那抹退让。
一种从心脏散发的恐慌,由毛细血管扩散到头发丝,令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指尖极速收缩,直至陷进掌心脆弱的肌肤里。
长久的隐忍直到此刻发挥得淋漓精致。
低垂下眉眼,再次抬起时,眼眶里仿佛含着雪山上积蓄经年未结冰的泉水,整个人的神态都柔软了。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眼前人对他的心软消逝。
好在,他赢了。
——
门外,贺边调整好表情,再度进屋时,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情。
“来喝点甜的。”
叶蔓宁嗯了声,掌心撑着床垫想要坐起来。
热巧克力被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贺边走近帮她起身。
“谢谢。”叶蔓宁微微喘了一口气。
贺边点了点下颌,拿过玻璃杯,坐在床沿上。
叶蔓宁下意识伸手去接。
“等等。”贺边说。
叶蔓宁:“?”又不给喝了?
“有点烫,我给你吹吹。”贺边唇角扬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让他棱角分明的面孔显得柔和了许多。
叶蔓宁眸光微闪,嗯了声后垂下眼,目光没什么焦距,望着自己搭在床单上的手指。
她皮肤天生偏冷白。
大一开学军训那会,她素面朝天,完全不懂化妆,什么防晒霜都没涂。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她同学们一个个晒成皮蛋一样,拍照都黑亮得发光。
只有她,军训前什么样,军训后依然那么白,一点也没晒黑。
反而因为体能消耗过大,整整掉了五斤肉。
以至于室友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白皙的手指懒懒地搭在深灰色的被页上,明暗对比,衬得手指更加亮白。
偌大的空间内,只听得贺边在耳边吹气的声音。
其实声音很轻,不过酒店的隔音极好,封闭的空间内,再细微的声响都会被自动放大。
眼睛不去看,听觉和触觉就异常敏感。
因为房间内的空调关了,流动的空气被按了暂停键。
她仿佛觉得右侧吹来了一阵极轻的风,拂过她脸上透明的毛绒,透过皮肤,让她不由得轻轻一颤。
指尖猝然收紧,又极快放开。
手底下的平坦的真丝床单被攥出千沟万壑,一片凌乱。
甚至有一处被她的指甲勾出两根细丝。
捏坏了人家的床单,叶蔓宁多少有些心虚。
她偏了偏头,假装不经意地抬眼扫过去,贺边已经停止了动作。
眼神停留在被她勾出真丝的部位。
被发现了……
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贺边的注意力。
“应该不烫了吧。”
“嗯,趁热喝。”贺边敛下眼帘,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复杂的神色。
他抿了抿唇,将手里的热巧克力递过去。
叶蔓宁抿了口,入口不是太甜,暖暖的热流到胃里,舒服得她眯了眯眼。
贺边突然觉得掌心发痒。
喝到一半,门铃响了。
“应该是医生来了,我去开门。”贺边起身往外走。
不一会儿,陌生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叶蔓宁不由得打眼看去。
一个带着银边眼镜,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走在贺边身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这位陈医生,让他帮你检查一下。”
贺边简单介绍了下,随后像是想死什么,又说了句。
“别害怕,今天不打针。”
叶蔓宁蓦地抬眉瞪过去:就你长了张嘴?!
她怕打针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一是因为她从小身体挺好的,很少生病严重到需要去扎针的地步,吃个药抗一抗就恢复了。
二是她这个人要面子,不喜欢在人前露怯。
高三那年学校里组织集体体检。
那是她第一次和这么多人熟悉的人在一块抽血。
看到枕头心里就直发怵,忍不住后退到队伍最尾端。
等同学们都抽完血了,房间里只剩下寥寥几人时。
她才不得不撸起袖子,壮士断腕般把手伸到医生面前,把眼睛一闭,任由医生抽了一管血。
虽然经过多次实践,扎针并不怎么疼,可怕的打针前自己吓自己的过程。
年少时,叶蔓宁无意间发现海中北门外的一条长凳下,藏着一窝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狗仔。
叶蔓宁被这些狗崽子萌化了,一时没忍住就伸手从窝里掏出一只浑身奶白的小东西,打算过过手瘾。
“别动!”一声呵斥传来。
叶蔓宁才捕捉到贺边的声音,就感到手指被什么尖厉的东西刺到,惊得她腾地站直了。
起来时,还不忘把小白狗抱起来。
“把小花的孩子放下,她才生产,护崽心切,会攻击人!”贺边的声音里带了几丝急切。
叶蔓宁低头,小花围在她的脚边不停吠叫,手上的小奶狗也弱弱得哼唧了几句。
她听话地放下了小狗,小花很快叼着它跑回简易搭建的小窝里去。
叶蔓宁心里有些可惜,她还没开始撸呢,就被人妈妈教训了一顿。
“手给我。”贺边走近,一把抓住她刚才被咬的手指。
叶蔓宁见他面色严肃地盯着自己的指尖,也顺着望过去。
啥都没有。
“我没事,没出血。”被抓着手略微有些不自在,她扭着手指想挣脱出来。
换来的是贺边更紧地握住,语气不善地撇了她一眼。
“破皮了没看见?”
“啊?”叶蔓宁有些近视,度数不算高,左眼二百,右眼二百五。平时不戴眼镜,十米外勉强能看个人影,起码不会人畜不分。
她不爱戴隐形,宿舍里常备一副豹纹大框眼镜,眼镜一戴,能遮住她大半张脸蛋。
不过今天犯懒了,没戴出来。
她微眯着眼,凑近了看,果然破了点皮。
要是贺边说得再晚点,估计就要痊愈了。
“破了点皮,没事。”叶蔓宁心大道。
贺边眼皮压着,显然很不赞同她的话。
“去医院打狂犬疫苗。”说完,拉着叶蔓宁手腕要去医院。
“等等!”叶蔓宁握住贺边抓着她的手腕,用力拉停了俩人。
贺边回头。
“我不打针!”坚决!不!打针!
俩人的力气天然有巨大差距,贺边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往前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叶蔓宁:我命大!我不怕!
……
医院内。
“你怕打针?”贺边看到她满脸愁苦得看着对面小孩打针的背影,不确定地开口。
回答他的是叶蔓宁满目的仇怨。
贺边:“……”
“我还以为你很大胆。”贺边不自觉呢喃道。
毕竟,不是谁敢在路边对陌生人伸出援手。
看着面前对针头避如蛇蝎的人,一股奇异的情绪漫上胸膛。
他心底有一座密不透风的围城,城里冰封万里,草枯花凋,别人进不去,也将他紧紧困住,逃无可逃。
某天吹了一阵南风,带着潮湿的热气,悄悄融化了城东的积雪。
于是,枯草冒新芽,谢花迎枝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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