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近乡心怯
宁洛郡，十里香酒楼。
此时已是孙忆安离开浩阳宗的一月之后。回想起当初从距宁洛郡仅两三千里的青水城跋涉到金阳山脉的浩阳宗，他可是整整走了一年多时间。
如今御剑回到宁洛郡却只用了一个月时间，这其中还包括因为体内灵力损耗过大而停在山中打坐修炼的几天时间。不得不让孙忆安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用从天阙阁学来的一门易容术简单乔装改扮的孙忆安坐在酒楼一个雅间中，身前桌上摆放着数碟精致美味的小炒，都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肴。
这家酒楼在宁洛郡十分有名，六岁那年孙忆安随父亲孙满堂进郡城买药时来过一次。
这家酒楼除了有几道招牌菜烧的非常美味外，还能提供舒适的住宿客房。虽然他如今已完全可以辟谷，只需要汲取天地灵力，不需要这些世俗食物来补充体力，但他还是喜欢吃这些美味的菜肴。
一想起已经过世的父亲，孙忆安心中一阵的悸痛，口中的菜肴不觉失去了味道。
这些年来，他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念已故的父母。今日他之所以没有立刻返回从小长大的固阳镇，除了灵力消耗过多，需要打坐休整外，更多的是有些近乡心怯之感。
出城之后，他并没有御剑飞行，回味着年幼时坐在父亲怀里往返郡城时的点点滴滴，徒步顺着蜿蜒的官道朝着固阳镇方向走去。
傍晚时分，孙忆安远远看到了矗立在官道旁那座三丈三高的灰白色石质牌楼。
据传，这座牌楼还是上一个朝代固阳镇走出去的一个进士衣锦还乡之后出资修建的。
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风雨，牌楼上雕刻的古朴云纹已经变得十分斑驳，正中镌刻的 “固阳镇”三个大字也变得有些模糊。
孙忆安眼中浮现出一丝追忆之色，深吸一口气，缓缓穿过儿时不知走过多少回的牌楼，进入了小镇。
小镇还是和他十年前离开时一样没什么变化，偶尔身边经过的行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叫啥名谁。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他缓缓朝着自家老宅方向走去。
小镇不大，不多时，孙忆安走到了自家老宅前，但他却突然愣住了。
入眼只见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朱漆斑驳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黑铁锁，左右交叉斜贴着两张泛黄的封条。上面盖着的红色官印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孙忆安眼见此景不禁微微一怔，施展轻身决纵身跃过院墙，进入了院子中。
院内各房门上同样挂着铁锁，交叉贴着略小一号的封条。破烂的桐油窗纸被太阳晒成了灰白色，随风微微的颤动着。
“吱呀~”
孙忆安挥手荡去附着在门上的蛛网和灰尘，除去铁锁，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厅房内覆盖着一层浮沉，屋顶和墙角布满了蛛网和吊灰，夕阳透过镂空的门窗下撒一地碎金，照射在地面青砖缝隙中倔强生长出的几株嫩黄野草上。
他抬起衣袖，轻柔的将父母灵位擦拭干净，规矩的摆正，从香炉地下拿出竹筒，抽出两根立竹香，指尖燃起一丝火焰，点燃后插入香炉内，缓缓后退两步，双膝跪地拜了下去。
整整一夜，孙忆安都静静地跪在爹娘的灵位之前，低声的诉说着自己对爹娘的思念，诉说着这些年经历的种种……
第二日一早，孙忆安再次冲爹娘灵位三拜九叩，起身揉了揉眉心，走出了厅房。
他跃出院墙离开老宅，来到了杨家窑。
如今的杨家窑已经变得与十年前大不一样了，原先进入窑厂的土路铺上了坚硬的青砖，而且加宽了不少。
在进入窑厂的入口处也修建了一座气派不凡的牌楼。牌楼正中镌刻着“宁洛郡官窑”五个漆金大字。左右两侧龙飞凤舞的镌刻着“宝地善烧五彩琉璃，天子敕封甲等御窑”十六个略小一号的字。
牌楼两侧各站着一名单手扶刀的守卫
“官窑？”
孙忆安看到这座牌楼上刻写的字，眉头不禁皱，看向了守在牌楼下的二人。
“小子，此处是专给皇帝老爷烧砖瓦的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且快快离去！”
其中一名守卫见孙忆安看向了他二人，出言喝止道。
见原来的杨家窑变成了御用的官窑，孙忆安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讶然，略一思忖后，开口问道：
“在下记得这里原本叫杨家窑，不知何时这里成为了官窑？二位可否告知为在下告知一二？”
“你这小子，御用官窑岂是你能打听的？速速离去，否则别怪官爷我不客气！”
另一名守卫不耐烦的一挥手说道。
孙忆安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但很快变换了表情。单手不经意的往腰间储物袋上一抹，手中便多出了两锭银子，一脸赔笑道：
“呵呵~小人有位远房亲戚原本就在这杨家窑烧砖，小人今日来此，就是为寻这位亲戚而来。只是不知此处何时已经变成了御用的官窑。所以方才有些冒犯，还望官爷莫要动怒！
“二位官爷当差辛苦，小人这里有点散碎银两，权当孝敬二位官爷买壶酒水解渴。”
孙忆安说着便将两锭银子一人一颗塞给了两名守卫。
其中一人伸手接过孙忆安递过来的银子，掂了掂滑入了袖口，开口淡淡说到：
“官爷见你是个明事理的，倒也不像鸡鸣狗盗之辈，便给你说上一二。此地原本确实叫做杨家窑不假。
“十年前皇帝陛下西巡，宁洛郡那座行宫顶上的五彩琉璃瓦正是由此窑烧制的。因为此窑烧制的五彩琉璃瓦精美异常，质量上乘，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御笔亲封此地为御用官窑。从此以后，这窑场就成了官家地盘了。”
“原来如此！”
孙忆安原本就有几分猜想，如今得到答案，露出恍然之色，随后又问道：
“此窑既已成为官窑，敢问二位官爷，原本掌管此窑的杨姓人家如今怎样了？窑上的一众窑工可还在窑上？”
另一名守卫首收起手中的银子，漫不经心的说：
“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看在这锭银子的份上，官爷就给你小子说道说道。
“据说当年杨家窑的老掌柜原本可以凭借这座能够烧制琉璃彩瓦的砖瓦窑得到一笔巨额补偿银两，只因那老掌柜贪得无厌，嫌弃郡里补偿的银两太少，便联合窑上一名懂一些邪术的孙姓少年，将咱们宁洛郡监市大人的公子给杀了。
“刘公子可是西疆大月国国师的高徒，来此正是负责为陛下的行宫烧制琉璃彩瓦的。监市大人痛失爱子，大怒之下将此事上报给了郡守大人，随后以阻挠烧制御用彩瓦和杀人为由，将此窑原主杨姓一家人满门抄斩，封了那名畏罪潜逃的孙姓少年的祖宅，并将其已故的父母掘坟暴尸，挫骨扬灰！此后……”
“什么？！你说什么？！”
听到此处孙忆安失声大喝。
此刻的孙忆安目眦欲裂！一身灵力鼓荡不已，一股莫名的威压将两名守卫压得蹬蹬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噌！
孙忆安手中蓦然多出一把长剑，剑尖抵在了一名守卫的额头上，声音颤抖的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啊……你……少侠饶命！小人只是个当差的，这事当年闹得很大，本镇方远百里人尽皆知，小人并未说谎！”
被冰冷的剑尖抵在了脑门上，守卫吓的体如筛糠，语速极快的求饶道。
孙忆安紧咬着牙关，缓缓地转头望向了另外一人。
“对对对！小的二人所说句句属实，并未有任何欺瞒，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另一名守卫见这名突然暴怒的青年看向了自己，想起身逃跑，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根本站不起来，只得磕头如捣蒜，一个劲的求饶！
叮~
长剑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颤音，吓两名守卫身形一抖。
“满门抄斩……挫骨扬灰！都怪我，都怪我啊！”
孙忆安僵硬的转过身，无意的一招手，掉落在地上的长剑一声清鸣，暴涨到数尺宽，自动飞到了他的脚下，他脚踩飞剑，朝着镇北的顾阳山急速飞去。
“神、神仙？”
两名守卫目瞪口呆的互望一眼，结结巴巴的自语道。
身体恢复自由的二人，连滚带爬的往窑上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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