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穆雨很快便反应过来，如果身边这个沈槐是假的，那他压根就没必要救她，她刚刚在跌落悬崖的时候多半就已经死去了。
更何况——
问心阵虽然能变出沈槐的样子，但是却无法变出傀儡和主人间的羁绊。
那种两人间若有若无的联系，沈槐在她心中无法忽略的存在感，都在提醒着她，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沈槐。
她根本就不可能认错。
穆雨讪讪一笑，无事发生般重新朝着沈槐靠了过去：“你当然不可能是假的！我刚刚只是被吓到了！”
那远远走来的沈槐也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穆雨的错觉，她感觉那个假“沈槐”看到真沈槐的那一刻，似乎身上有一瞬间的失水褪色。
沈槐轻“啧”一声，烦躁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幻像，他咬牙按下想要使用魔气的手，淡淡指挥子如朝那个假的沈槐扑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那个假的沈槐就被子如丢下了悬崖——眼不见为净。
穆雨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假沈槐如此弱不禁风，她脱口而出：“他怎么这么弱的吗？”
沈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的问心阵里，你觉得他是什么样子的，他就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是她把沈槐想的太弱了？沈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的多？
沈槐看她愣愣的样子，忽然开口：“你不好奇什么是问心阵吗？”
“当，当然好奇了。”穆雨一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沈槐，“问心阵是什么？”
沈槐随意在旁边一块高至大腿的巨石上坐下，长腿微屈，他掀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那双灰绿色的眼睛，轻声解释道：“在问心阵里，你会一直看到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这种阵法颇为歹毒。”沈槐轻嗤一声，灰绿色的眸子里仿佛凝聚上了一团化不开的冷意，“陷入阵法里的人多半会在惊惧中受尽折磨，精神崩溃而死。”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穆雨：“你之前在问心阵里看到了什么？”
穆雨有些尴尬：“我看到了……鬼。”
沈槐：“……？”
他微微一愣，随即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眸中的冰冻的冷意也化开些许，语气似有深意：“真是个意料之外但却又合乎情理的答案。”
穆雨：“……你还笑！幸好我看到的是鬼！若是看到的是个凶猛的灵兽什么的，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沈槐闻言抬眸看她，面上的笑意收了些许，正色道：“是我的错。”
“嗯……嗯？”
这个回应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穆雨一时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以后不会了。”他歪头看她，伸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语气认真而坚定，“只要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出事。”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像是一个许诺。
穆雨喉咙滚动了一下，心脏怦怦跳，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东西，沈槐不会杀她的承诺，她终于得到了。
虽然——她还有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看沈槐的意思，他似乎有彻底把她当成自己人的意思了。
“你——”穆雨面上带了些轻快之色，正准备问他接下来做什么，余光忽然看到沈槐的五根手指紧紧扣在石块上，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隐隐弓起。
原本要说的话打了个弯，转而变成：“你是不是受伤了？”
沈槐声音低沉下来：“只是一点旧伤。”
但比起亲自经历问心阵，身体上的这点疼痛倒是不值一提了。
沈槐有旧伤这个事情穆雨早就知道了，但是她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伤，又是怎么受的伤。
穆雨微微迟疑了一下，犹豫着开口：“为什么会有旧伤？”
穆雨歪着头看他，沈槐周身仍旧萦绕着骇人的黑色魔气，只要其中一缕就能轻而易举的取下她的性命，他的十指看起来纤长细弱，但是她知道，那里面蕴含着不容反抗的力量，若是他想，那几根手指可以轻而易举地捏碎她的脖子，就像刚刚捏碎那块石头一样。
如果说她是大海里的一只小鱼，沈槐在她眼里，就像是深海里的巨鲨——一个恐怖的庞然大物。
然而这般强大的人，也会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吗？严重到即使到了现在，也没办法完全摆脱。
还有沐心所说的，沈槐心念太重，又是什么意思？会和他的旧伤有关系吗？
重重疑惑萦绕在心头，不过她倒也没觉得沈槐会真的和她解释，毕竟上次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沈槐为什么会对灵修的功法那么熟悉，他就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
沈槐微怔，沉默片刻，就在穆雨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候，他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没什么好说的。”
穆雨下意识抬头望向他。
沈槐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垂了下来，视线虚虚地定在地上一点，他的灰绿色眼睛空洞而虚无，仿佛透过地上的石块看到了别的东西。
孤寂感。
这三个字毫无理由的蹦上穆雨的心头。
却让她觉得再没有比这三个字更适合形容此时的沈槐了，他坐在那里，就好像一株独自生长在无垠荒漠里的花，沾染着满身的空寂。
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穆雨忍不住想要打破这种荒凉感，她抬手拍了拍沈槐的手背：“害，既然都过去了，那就不要再想了！”
“人生最重要的，是要向前看嘛……”穆雨挠了挠头，从地上捡起一片不知是从何处吹来的树叶，树叶上已经布满了斑驳的裂痕，污渍顺着裂痕侵染进去。
穆雨将树叶拿到沈槐眼前挥了挥，现下阳光正好，炽热的光线顺着树叶间的缝隙和空洞撒落下来，在地上打出一块一块的光斑。
她指了指那些光线，唇角弯起温和柔软的微笑，声音清浅：“你看，万物皆有裂痕，但——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沈槐心中一震。
“咦？”
地上的光斑忽然消失不见，穆雨轻咦一声，放下手中的树叶，挠了挠头，抬头望向天空，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眨眼间变了个样子，黑色的乌云悄悄在天上凝聚起来。
“刚刚还是大晴天呢，怎么忽然又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了？”穆雨捏着手中的树叶，一头雾水的看向阴沉下来的天空，总觉得这乌云来的诡异。
难言的烦躁感涌上心头，沈槐抬头按着眉心，重重一咬牙，淡淡的血腥气从口腔溢出来，声音沙哑：“是因为我。”
他好像十分不舒服，穆雨隐隐有了些猜测。
“因为你？”
沈槐：“嗯。我不喜欢下雨天。”
穆雨有些恍然，她猛然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上次沈槐不太正常的时候，那天……似乎就是个下雨天？
她挨着他旁边坐下来：“是因为，下雨会让你的旧伤复发吗？”
就像风湿病的病人一到下雨天就会疼痛难忍一样？
“也不算。”沈槐声音又冷又沉，“只是会让我想到一些不太令人开心的事情。”
“嗯……原来是这样。”穆雨想了想，忽然开口，“你讨厌雨天，我和你恰恰相反，我最喜欢的就是下雨天了。”
沈槐呼吸一滞，静静等待她后面的话语。
“因为我叫穆雨嘛……”她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凑近他些许，轻声道，“哎，你现在应该不讨厌我吧？要不你试试这样，下次你看到下雨，你就想到我好了，这样说不定就不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哎等等，等等。”穆雨眉头拧了拧，似乎有些担忧，“你可别因为这个把我的名字和那些以前不好的事情联想到一起去啊。”
穆雨温软清亮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在耳畔响起，有些吵闹，他本应该因为这吵闹的说话声更加烦躁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听着她的声音，沈槐内心的焦躁感竟然真的隐隐有些消散的趋势。
穆雨……这个名字在他唇间滚动。
她的名字吗？似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下次，他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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