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二章

　　五月初，颜适任主帅带兵北征，他的左右副将分别是鬼面将军裴敏和禁卫指挥使吴青枫。
　　程晏和夏翼看准了这次机会，带着二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准备一举称霸，直接改朝换代。
　　与此同时，由于雨水不断，晋东南黄河沿岸多处决堤，洪水肆虐。
　　颜峻早早就去了晋东南一带安排农耕，更是抢在洪水暴发前，将粮食转移，洪水暴发后，就地征兵，抢收出来的粮一部分用做军粮，一部分分给灾民渡过难关。
　　程晏攻上来，他正好带着这一支农民兵与其狭路相逢。
　　这群农民兵在程晏看来，简直就是跳梁小丑，不堪一击。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样一群本该被洪水侵袭的普通农民勇猛无比，他们不为别的，就为了守候在洪水那头，等着他们回家重聚的家人。更是为了那一支北征拼杀鞑靼的威武之师，他们要守好这个家，等他们胜利凯旋。
　　六月，颜峻带领着一群满是情怀和使命感的农民兵首战告捷。
　　程晏不肯服输，他带着火雷兵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拼杀，他本以为通过火雷可以一挡百，后来发现，扔出去的火雷全是哑炮，经查，早被人偷换一空。
　　与此同时，上京那边援兵也已经赶到，让夏翼万万想不到的是，领兵打头阵的，竟是他的女儿夏韶华。
　　夏韶华的出现，立刻让夏翼没了斗志。
　　父女两一见面，夏韶华开口第一句就是：“爹，归降吧。”
　　夏翼不解，女儿不是被沈贺圈禁了吗？怎么此刻又领兵出征来攻打他？
　　原来这两年，夏韶华与沈贺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他们的孩子也在年初降生，本该早些派人给父亲报信，她怕父亲不信，决定亲自带兵出征，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
　　夏翼的归降让程晏兵力减缩一大半，为了暂时保存实力，他带着不足五万的兵力逃回了南安投靠献王。
　　这一回，南安献王算是被他坑惨了。要不是外孙女嫁给了他，恐怕早该和他决裂。
　　到了九月，南方水患消除后，颜峻正式改名为周峻，被册立为太子，亲自领兵攻打南安，两个月后凯旋。
　　关外也传来捷报，颜适领兵大败鞑靼老巢，带回牛羊几万头，将于明年三月回京。
　　年后初五，黄玉馨带着黄玉晗还有桑雏，从保宁府出发，预备在二月抵达上京。
　　一路乘车坐船，紧赶慢赶，就是怕错过了他们班师回朝的日子。
　　三人最终在二月二十五到了上京。如今的上京城，四处是行走的黄金卫，直接听命与皇上和太子二人，上可监察百官，下可监视黎民百姓，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说话做事，都得万分小心。
　　进城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太子周峻即将大婚，迎娶谢家女谢漪澜，正日子就定在二月二十八。
　　桑雏打听了一下，候爷还住在京中原来的地方，问她要不要去。
　　黄玉馨看向黄玉晗，她摇头，“我哪还有脸去见他们，找个机会先见到我哥再看吧。”
　　黄玉馨说好，她此次来只想等着吴青枫，到时候一起回保宁府，过着隐世悠闲的日子。
　　三个人找了间客栈住下，想休息两天，再去找黄少坤。
　　夜里，黄玉馨洗了个热水澡，刚准备躺下睡觉，便听见一阵敲门声，她只好问道：“谁呀？”
　　外头的人没有回答，还是继续不停地敲。
　　桑雏就在她隔壁，按道理，不可能没听到，为何也不见桑雏的声音？
　　她又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是我！”
　　颜峻！！
　　他竟这么快就找来。既来了，总不好不见，她穿好外衣，方才起来开了门。
　　门开的一刹那，颜峻阴沉着脸，隐含怒气，负手进了屋里。
　　她朝外看了看，外头站了一排黄金卫。她不知道颜峻一会儿会说什么，只好把门关上，省得让人全听了去。
　　“太子殿下，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我这里？”
　　颜峻负手站在桌前，咬牙切齿道：“你还真长本事了，竟叫我一时找不到你。”
　　她知道他指的是她躲在保宁府的事儿。
　　“你还找我做什么？”
　　颜峻笑了笑，“怎么，听说我要大婚，你这是吃味了？”
　　……她自然是没有这个意思。
　　很多事情早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有些模糊，上一世她会为了这个人不顾一切，听说他要娶别人，难过得无法活下去。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很平静。
　　“颜峻，你有没有发现，你我和从前有什么不同？我和你梦里的那个黄玉馨又有什么不同？”
　　颜峻怔愣了，陷入回忆中，他梦里那个黄玉馨活泼爱笑，和从前的他一样，胆大妄为，无法无天。那时的他们，真是绝配。
　　那么现在呢？
　　他看着眼前的人，眉眼如故，只是再没见过那样天真的笑容。这些又有什么要紧？他现在是这大周的储君，未来的君主，有什么是他求而不得的？
　　“人长大了，总要变得成熟，哪里能一辈子那般胡作非为？不管有什么不同，我对你的感情和心意，从不曾变。”
　　“我变了，我现在听到你要大婚的消息，没有丝毫难过。”
　　颜峻心时残存的一点希望完全破灭。听到这句话，他如同打了一场败仗，再无半点斗志。
　　他收起所有锋芒坐在椅子上，“你的梦醒以后，可知道我的梦里有多么可怕？”
　　“我父王造反失败，和我母妃一起被程晏所杀。程晏成了勤王功臣，他拥立周霖为傀儡皇帝，两年后杀了周霖自立为帝，柔嘉为了替我偷到他那本制火雷秘籍，丢了性命。我一个人躲在燕北整整十年，终于学会了火雷制造，又花了十年，和我父王的老部下一起，历经千辛万苦，把他斩杀。”
　　他这番话此时若外面有人听到，必定以为他疯了。
　　“现在多好，柔嘉还活着，你的父王母妃都好好的，天下百姓也跟着享福。颜峻，那场恶梦该忘掉了，我已经忘了，现在轮到你了。”
　　颜峻擦掉了他在人前不敢掉下的眼泪，将这段无法对人言说的恶梦说出来，有种如释重负的畅快之感。
　　“馨儿，你心里喜欢的，可是吴青枫？”
　　她犹豫着，不敢承认，怕他会对吴青枫不利。
　　颜峻苦笑了下，“我早该猜到是他，欢儿也回来了，找了个燕北汉子，你可想见见她？”
　　“……她心里可会怨怪着我？”
　　颜峻摇头：“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你，说我没用，一直找不到你。”
　　黄玉馨心中一酸，“过两日我再去看看她。”
　　“还有五日，我父亲就要班师回朝，到时，你就可以见到他。”
　　“五日吗？”她心中欢喜，又问了一句：“可有他的具体消息？”
　　颜峻摇头道：“暂时没有听见坏消息。”
　　外头响起三更的梆子，不知不觉夜已深，两人也没什么可说，颜峻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走后，桑雏和黄玉晗都跑进她屋里，刚刚她们两人全被黄金卫控制，担心了两个时辰。
　　见她安然无恙，又都回去休息，这一路上十分劳累，三人疲乏至极，沾床就睡着。
　　颜峻大婚那天晚上，上京城放了半宿烟花，三个姑娘趴在客栈的窗子往外看。黄玉馨双手撑着下巴，面带着笑，心里数着日子。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能这么平静地看着颜峻成亲，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他会是一个好君王，保大周永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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