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章
“据我所知,你们刘家在西城走马街有六间铺子,这六间铺子就都给我滢儿吧,还有田庄,要南郊那边的六合庄,再外加八千两银子。”
六合庄是刘家在南郊最大的一处田庄,足千亩上好的水田,下雨不涝,干旱不干,年年丰产。吕氏一听,稍稍变了脸:“你说的走马街的铺子,我同意,可这六合庄那定是不行!这么着吧,我再加一个四百亩的庄子,统共六百亩,比不了六合庄,也差得不远,至于你说的八千两银子,不是不愿意,银子都投了生意,又逢大过年的,到处是要用钱的地方,不如先给四千两,剩下一半,待周转开了,再给她不迟。”
杨氏敢开这个口,那也是盘算过,她说的这些,顶多占刘家家产的一成不到,长子嫡孙娶媳妇,拿出一成家产来,不算过份。更何况今日这事,若她执意要讨公道,于刘家就是一桩祸事,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渐渐挺直了腰杆:“我说的这些,若舅母不同意,那便算了!我滢儿这后半辈子我来养。”
吕氏面色一滞,想了想,她人嫁进刘家,东西还得带回来,到时还能由得了她?略做为难道:“润贞,洛儿底下还有两个兄弟,你提的这些倒确实叫我犯了难,但想着,终究间我们刘家的错,想把祸事变好事,哪能不付出些代价?这个家我便当了,你提的这些,我都同意。”
杨氏心中略有宽慰,看了看摁着她的两个婆子道:“你们两个贱奴,还不快放开我?”
吕氏也跟着叫唤:“哎哟!你看你们,怎么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让你们劝着点三太太,你们倒真使上劲了?”
两个婆子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杨氏又问:“你打算把我家滢儿绑到什么时候?”
吕氏对门外的婆子使了个眼色:“润贞,现在不是说这些置气话的时候,滢儿一时情绪激动,你也要劝着些,这女人哪,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看开了,欢欢喜喜地嫁过来,我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杨氏心中起伏太大,左右为难,若是恶语相向,又怕把事情搞砸,心口那咽不下的气,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直憋得脸色铁青。
没多久,两婆子把黄玉滢架过来,用件有风帽的披风遮着。
杨氏上前扯下披风,就见女儿披头散发,脸上青紫二色,嘴里还塞块不干不净的布巾,她一把扯掉布巾,黄玉滢大喊一声娘,涕泗横流地扑到她身上。
杨氏抱着她痛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伤心难过的是精心娇养得如花似玉的女儿,最后竟是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吕氏趁着她们娘儿两个哭的功夫,让婆子带上刘洛先出去了,后头自己也懒得再打招呼,直接甩着帕子走人。
李氏心肠子软,看到她们母女俩哭着,也跟着落泪,崔妈妈递了帕子给她:“夫人,奴婢瞧着今日这香是敬不成了,既然六小姐已经找回了,倒不如奴婢去打点一下,咱们还是尽快回府吧。”
李氏点了头,对杨氏说道:“三嫂嫂,滢儿既已找回,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回家再说,这儿人多嘴杂的,省得叫人撞见了生出误会来。”
杨氏又把那件披风给黄玉滢裹上,自己整理了一下鬓发,抻了抻衣襟,小声哽咽着对女儿说道:“滢儿,听娘的话,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
“娘,我不想活了,我不活了!”黄玉滢性子烈,被吕氏制住的时候本是万念俱灰,现在见着母亲的,就想让她娘帮她提了刀子去杀人,哪里知道她娘早把她彩礼都谈好了。
杨氏打算回去慢慢规劝:“傻孩子,一切有娘在呢!别闹了,咱们先回去,让你祖父祖母给你做主。”
黄玉滢心中憋着口恶气,她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想能一刀宰了刘洛那个狗东西,她再一头撞死了事。
回去的路上,江萝坐在马车里提心吊胆的,看四夫人和崔妈妈面色不好,也不敢多话,一路竖着耳朵想听听前面三太太坐的那辆马车的动静,竟像是无事发生一般,静得出奇。
回了府,黄玉馨拉着母亲回了沉香榭,三房这个事儿,母亲是亲眼所见,就算刘洛和黄玉滢成了亲,往后杨氏再想在母亲头上耀武扬威,也得惦量着些。
李氏也明白,杨氏当场把彩礼谈妥了,这事她也没必要再往跟前凑,只等她自己慢慢开解了女儿,过了年就把人嫁过去就成了。
这头黄玉滢脑子慢慢转过了筋,睡在床上想了两宿,总觉得哪儿不对,大过年忙得脚不沾地的母亲突然要跟着四房去什么安泰寺,再想想当时窗台上那枝梅花,分明就是在诱导她,让她认为里面的人就是黄玉馨,这是阴谋,这绝对是阴谋!可她又找不着证据,本已被母亲劝通了,准备嫁给刘洛,突然又开始在房里发疯。
杨氏倒是不信她的话,四房的丫头能算计她们,还能算计得了刘洛?她怎么能料到刘洛有那狗胆子敢在寺中行这龌龊事?这时节正是梅花开的时候,那寺中来歇脚的都是些贵人家的小姐太太,折枝梅花把玩也正常,光凭这个跑去四房里闹,实在不占理。
怪来怪去,也只能怪她自己,脾气臭,又没眼力见,死到临头嘴上还不饶人。幸亏还是他们刘家,若是市井里的二流子,她又能怎么着?
吕氏到底还是说一不二,把承诺的东西年前全送来黄家。自上回刘洛在黄家出事后,两家基本不走动,如今这个事一出,两家又不得不和好,谁也不再提先前的事。
囫囵把个年给过了,到了正月十六,黄玉英和黄玉滢两人同一天出嫁。
黄玉英的嫁妆家什都是老早准备妥当的,与之相比,黄玉滢的则显得寒惨许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紧着嫁了她,后头再闹些笑话出来,黄家哪能丢得起这个人。
开了春,族学再开课,她身子虚需要好生调养为由,也没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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