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九章

　　江萝喘着气，虚弱的说道：“小姐……这般照顾奴、奴婢怕是……怕是要折寿。”
　　“折什么寿？你好起来了，就长命百岁。”她把药碗又拿起来给她：“快些先把药喝了，一会儿我再去给你拿些粥来。”
　　江萝正含着泪喝药，姜婉婷推门进来了，她见江萝坐在床上，自己拿碗在喝药，惊得嘴微张，半天忘了合上。
　　江萝喝完药，姜婉婷过来再次替她把了脉，果然已经是要大好的迹象。
　　“你那药方呢？”姜婉婷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
　　黄玉馨去一旁的柜子上把药方拿给了她，“这药方是陆院使的徒弟陆彬所书。”
　　姜婉婷听她提起过，只是近几十年但凡出现疫病，早已无人再肯相信有什么医治的良方，官府做法则更绝，派人假借医病的名义把人集中在某处，待城中疫病绝迹以后，再做最后善后处置，哪还会把心思放在研究医药这上头。
　　一向古井无波的姜婉婷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大约是去寻吴青枫去了。
　　早膳送来时，是稀得可鉴人的清粥，补给一断，粮食就得紧细着些，这里的人不仅要受疫病折磨，每日里还不见得能吃饱肚子。
　　江萝病了这些日子，正是需要营养滋补，她把清粥两碗并成一碗，浓稠些的，都给江萝端了去。
　　昨日半夜里风雪停了以后，今早上天已放晴，感觉依然是透骨的冷，她把剩下的米汤喝完，姜婉婷已经急匆匆回来了。
　　这些日子看惯了她波澜不惊，再看她形色匆匆的模样，倒还有些不习惯。
　　姜婉婷同她说道：“我和吴青枫说过了，他已经派人传话去城里，同时也在筹备工具，带人进山去挖药草，侍卫都不认识药草长什么样，我这里也走不开，这里的嬷嬷们自小在宫里当差，也没有人认得，想来想去，还是得你陪着他们一起去比较合适，你放心，江萝我会替你看着。”
　　让她跟着一帮男人进山？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这若是传开了，将来出了这里，一人一口唾沫湦子也能淹死她。
　　姜婉婷似乎并未想到这一茬，她把那小背篓给了她：“事不宜迟，昨日夜里又抬了三百多人出去，早些挖了药草回来，也可以少死几个人。”
　　她无奈叹息，若是一开始他们肯相信她，哪至于等到挖了官道断了补给。
　　她满心犹豫地到了前院门口，徐炎早早把门打开候在那儿。她想起那日徐炎给她那把匕首，是个精致的物件，她特意带在身上，就是想寻了机会还给他。
　　“这个还是还你吧，多谢了。”她把匕首双手奉上。
　　徐炎挠了挠头道：“既然送给姑娘了，你便留着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炎许是害羞，说完扭头就走了，她也不好追上去与他拉扯，只好先收起来。
　　她正要走出来，吴青枫拦在门前，拿了件有帷帽的披风还有条长长细绸巾给她：“把这个穿上，用这个把脸遮起来，一会儿我带路，你跟着，看到了，直接指挥他们动手就是了。”
　　外面吴青枫集结了十个人，拿了锄头钯子等工具，在外面候命。
　　没想到吴青枫这样的粗人竟想得比姜婉婷要细致，她默默地穿好披风，用绸巾把头整个包起来，仅留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再把帷帽戴起，那模样竟还有几分可爱。
　　吴青枫仰头看了看天，指着那一排侍卫：“那些个都是粗鄙爷们儿，你别和他们走得太近，跟着我和徐炎就成。”
　　他顿了顿又道：“不要随便跟人攀谈，你不说名字，没人知道你是谁，我已同姜婉婷说过了，让她保守秘密，从这里回了家，好好做你的大小姐，懂了吗？”
　　“……”
　　她没再多说，把风帽紧了紧：“好了，走吧。”
　　由于积雪覆盖，土地冻结，一路上拨开雪堆寻找，再加上挖冻土，把这十个硬汉子累得不成样子，一天下来，也不过挖出小半篓子。
　　跟着侍卫们一起，有一桩好处，随手打来的山鸡野兔当伙食，天黑前，她还带着只剥了皮的山鸡回院子里。
　　夜里，姜婉婷忙着拿她新挖回来的草药熬药，她却在忙在熬鸡汤。
　　江萝已经完全退了热，非不听劝地要下地走几步，说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想要活动活动。
　　姜婉婷也说，既已见好，多走动也是有助益，她便也不拦着，只让她穿暖和些，别再着了凉。
　　东院这边不管是住处还是饮食比西院北院那边好太多，病患的死亡率在三成左右，而西北两院接近半数，现如今整个静慈庵中，还有一千五百多病人，如江萝那般重症者有百来个，那半篓子救命药勉强够明日的药量。
　　若是城中回了消息，送了药和补给来，那这里大多数人就都有救了。
　　却不料，第二日一早，姜婉婷就得了消息，昨日派去送信的人回来说，城门处的早就得令，他拿了副指挥使腰牌，那些人也不给开门，还放言，再敢越过官道，就直接乱箭射杀。
　　这个消息让原本满是希望的姜婉婷瞬间泄了气，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药材够，粮食也不够了，每天一千多人要吃饭，仓中余粮最多只够半个月，半个月后，所有人不病死也要饿死。
　　黄玉馨继续背了背篓去找吴青枫，他的情绪看起来也非常低落，倒也没有放弃的打算，依然召集了十个人上山。
　　今日的太阳比昨日有了些温度，雪水也开始融化，一早上屋檐下已经是滴滴答答，若是这雪融得快，她们挖草药也会容易许多。
　　今日带着他们换了条路，沿着向阳的地方走，到了中午，半山腰上雪浅的地方积雪化了大半，找起来轻松许多。
　　山路被雪水打湿，泥泞不堪，她脚上穿的绣花棉靴边缘已经被濡湿，若是穿着这样的湿鞋走一天，她这双脚就该废了，因此，她行走间格外小心，尽量捡一些干燥的地方。
　　他们分工明确，吴青枫和徐炎二人翻雪堆，黄玉馨指认，另外八名侍卫埋头挖，挖比较耗费时间，因此他们三人一路走着做上记号，很快把那八人丢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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