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倒是会说话。陈氏不免又多看了杨氏一眼，笑道：“多谢三太太宽容体谅，教子无方，让各位见笑了。”
　　各位太太们哪里敢笑话，都拥过来打着招呼说好话。
　　席面摆在花园的杏花林子里，两排开得正好的杏花林中间摆了一排长桌，这长桌最开始只有三丈长，这些年名气渐涨，到如今已经十丈长，首尾说话，互不相闻，场面极为热闹，倒也成了桩笑谈，但见府里的丫鬟婆子穿行其中摆放餐盘。
　　这场宴会是林氏主持，程氏从旁协助着安排人就坐，陈氏被安排在首位，杨氏母女自然只能坐在尾部，各色菜品流水般地端上桌，这里摒弃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可以边品边评，欢声笑语中，竟也有趣。
　　杨氏对面坐着的是张家太太钱氏和其女儿张婧。
　　杨氏是个聪明人，一早就看出程氏此时的意图。她刚退了王家的亲事，转而又对一个五品官的太太热络着，其中必定大有文章。稍稍一打听，果不其然，这位太太姓钱，夫家张添是个五品太常，祖上原来也是清贵的书香门第，钱氏是张添的继室，原配只养了一个女儿就生病去了，如今这女儿也到了说婆家的年纪，钱氏今天带在身边的女儿张婧正是那原配生的，长得眉清目秀，仪态也还不错，程氏必定是看上了。
　　杨氏假借替女儿整理发饰，在她耳边低语，让黄玉滢寻找机会与张婧交好。
　　黄玉滢心领神会，坐了一会儿，便主动邀了张婧去更衣。
　　百花宴来的多是女眷，为了方便，沿路都有丫鬟指引，两人各自都只带了一名丫鬟。
　　有丫鬟特意指了路，出了杏花林，再过一个小园子，上西园的抄手游廊尽头，就到了，那丫鬟还嘱咐不要从小园子的中间过，要走边侧，黄玉滢问为何不能走，那丫鬟吱吱唔唔的没有明说。
　　放眼细看，小园子里种的都是各色名贵的兰花，自家祖父也是爱花之人，对这些兰花很是看重，却也不至于不让人走近了观看。黄玉滢偏就不听了，拉了张婧直往那中间走，那丫鬟也不敢拦着，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黄玉滢挽了张婧的手前面走着，两个丫鬟后面跟着，忽然间，四个都惊呼一声，两个小姐并两个丫鬟竟齐刷刷地跌倒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两个丫鬟顾不得疼痛，急忙爬起来扶主子。
　　黄玉滢的手蹭破了一点皮，她朝着自己丫鬟大叫道：“手都破了，哪里还没事，还不快快扶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
　　颜峻从假山后面跳出来，笑得前仰后合。他前两日刚和父亲的部下学了各种陷阱绳结，今日实在无聊，在国公府里晃悠一阵，见门廊处放了两个风筝，玩心顿起，把那线折了下来，做了几个陷阱，躲到假山后，前面已经放倒了几个过路的丫鬟，那几个丫鬟见了他哪敢吭声，只能自认倒霉，小心翼翼地避着，如此几次，也就不有趣了。哪知突然来了两个小姐，这不就有趣了？
　　黄玉滢满脸通红地爬起来，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收不住，扯了脚上的绳结，拾了路边的石块朝他扔过去，边扔边骂道：“你这泼皮无赖，敢这样戏弄于我，明日我就去禀了唐先生，让他打你手心。”
　　颜峻身体一闪，躲了过去，笑嘻嘻地道：“来来来，再来再来，你要是扔着我了，我就让你打一下出气怎么样？”
　　黄玉滢见状，又多拾了几个石块，颜峻如猴子一般左躲右闪，跳得不亦乐乎。
　　张婧无奈地拉住黄玉滢：“妹妹，快快住手，这般打闹成何体统？”
　　“我今日倒非要教训教训他。”黄玉滢娇纵惯了，气急了眼，哪里肯听，路边的石块捡完了，又去捡树丛里的，忽然听见“刺啦”一声，裙摆被树枝勾住划破了……
　　颜峻差点笑得打滚，捂着肚子：“哈哈，这可不怪我了，哈哈哈。”
　　黄玉滢丢了大丑，急得大哭，不知所措。
　　张婧慌忙捂了她的嘴：“妹妹快别喊了，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好。”她极为冷静地叫黄玉滢的贴身丫鬟海棠去给杨氏报个信，还嘱咐她不可张扬。
　　海棠去了后，颜峻也闪了。他又不傻，马上来了人，他免不了要挨训，先闪为妙。
　　张婧让国公府的丫鬟找了间空置的屋子让黄玉滢暂时藏身，杨氏很快就来了，手里还拿了件颜色相近的新裙子，见有外人在，也不好发作，只压着火，让女儿赶紧换上。
　　回去的马车上，杨氏再也忍不住：“我说过你多少回了？你这脾气就是不改，那个混世魔王你去惹他做什么？”
　　“娘，丢死人了，怎么办呀？”黄玉滢哭得双眼红肿，抽抽搭搭。
　　“怎么办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让你与那张家小姐结交，不是让你在她面前丢丑，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娘，我也不想的呀，颜峻那混蛋真的太过分了，在国公府里还这般放肆，亏得候爷还与他父亲交好，我回去禀了祖父，让他去候爷那里说理去。”
　　“你快快闭嘴，还嫌不够丢脸？”杨氏抚了抚心口：“你真是半点也不像我，与你父亲没心没肺一个模样，拎不清轻重。今日这事国公府里除了几个丫鬟，也只有张家那姑娘知道，你二伯母怎会让人发散出去？我们是她婆家人，我们丢了脸，她脸上岂能有光？那张家姑娘我瞧着是个有心机的，她当时也在场，撇不清干系，此事传开了，对她也没好处，你往后还是多长点心，别遇上一点小事就跳脚，没一点气度。”
　　黄玉滢又噘了嘴：“说来说去，还是得怪四房那丫头，平白了招惹了那个小混蛋，他自己都说了，都是为了她而来的，他若不来，我不就无事了？”
　　“别再说这些置气的话了，今日那么些个姑娘，怎的偏就是你，明明国公府里的丫鬟已经给你指了路，你偏不走，非要走近路，你自己好好想想都错在何处？”
　　“知道了，娘，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你别光是嘴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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