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前世
程双梨是早产儿,生下来身体就不好,郎中也说这孩子很难养大,
程家夫妇背地里为程双梨不知流了多少泪,费尽心思,银子也不记得花了多少,才把她养到十五岁。
那一年,程妙芙因为听信表姐的话,在侯府和程洛池起了冲突,程双梨护着弟弟,和程妙芙双双坠入湖里。
她又生了一场大病,程松看着躺在床上的程双梨还有旁边垂泪的程夫人,外调出京,又拿出家中积蓄送到侯府,把老母亲带了出来。
一家人就这样去了平州。
全家只靠着程松的俸禄过活,程夫人偷偷变卖了自己的首饰,补贴家用,平时也和母亲做些绣活去换银子。
而程双梨那次落水导致她身体更加虚弱,她很少出门,大多数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书。
她觉得自己就像冬日的花。
程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时常劝她出去走走。
偶然的机会,程双梨遇见了顾清蘅。
一见如故,渐渐熟悉起来,顾清蘅时常邀请程双梨来家里玩。
程双梨在顾家的花园里见到顾清时,两个人第一次理解了‘一见钟情’的意思。
程双梨知道自己的身体,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干脆把那份喜欢藏在了心底,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她常常能见到顾清时的身影。
顾清时喜欢程双梨,他想娶她为妻。
但是程双梨身体虚弱,恐怕母亲不能轻易接受,他要从别处着手。
程松和永平侯的关系并不难查到,恰巧十几年前他祖父为官时和永平侯给自家儿女定了婚事。
和他想的一样,侯夫人不愿嫡亲孙女嫁到顾家,背着程松夫妇把信物塞到了程双梨手里。
他顺理成章利用这个让母亲同意了这桩婚事。
他们成亲了,程双梨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他去府城书院,并不放心,就让她留在家中,私下里也和顾清蘅说过让她多照顾着程双梨。
那时顾清蘅已经出嫁,婚后的日子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年纪轻轻就眉头紧锁。
她对程双梨多有照拂,顾夫人也很关心程双梨的身体,各种贵重药材如流水般送到程双梨那。
渐渐的,程双梨身体比以前要好了不少。
顾清蘅有身孕,程双梨去看望,不料那妾室从中作梗,推了顾清蘅一把,危急之下,程双梨护住了顾清蘅,自己也摔了一跤。
孩子还是没有留下来。
程双梨刚刚好些的身体再次恢复原样。
顾清时知道这件事后,去谢家揍了一顿谢文昊,顾清蘅也被他接了回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缕异世亡魂来到顾潭身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如姨娘病重在床,以此要挟顾潭。
顾潭和母亲相依为命,他同意了那个交易。
从此,顾潭被压制在他原本的身体里,动弹不得。
顾丰是第一个看出破绽的人,可假顾潭仗着有系统的加持,胆大妄为,把顾丰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假顾潭不满足顾潭的身份,他盯上了顾清时。
凭借着顾清时对顾潭的信任,顺利把人带到了山崖。
系统能把他变成顾清时的样貌,所以假顾潭想让顾清时永远消失,匕首刚扎进去,鲜血淋漓,
原来的顾潭突然苏醒过来,用尽全部力气夺回了身体,
危急关头,他把受伤的顾清时推了下去,那山崖下面他以前去过,是一片林子,摔不死人,还能博一线生机,顾潭拼尽全力喊道,“好好活着!”
假顾潭很快占了上风,重新占据了身体,可顾清时早就消失不见,他派人去寻,也不见身影,在系统的帮助下他彻底变成了顾清时的样子。
顾家二老在那个系统的操纵下身亡。
在顾家夫妇的灵堂前,顾老太爷看出不对劲,却被假顾清时害死。
短短时日,顾家只剩程双梨和顾清蘅。
假顾清时觉得顾清蘅是个隐藏的祸害,也想除了她,却迟迟没找到机会,干脆找到了谢文昊,他将自己杀害顾清时的事情透露出来,
两人达成共识,顾家家产一人一半,让顾清蘅死在后宅。
就剩下那个病重的程双梨了,他原本想留她一命,可程双梨太聪明了,从顾老爷子死的时候就隐隐猜出事情的真相,她要派人去找顾清时,但顾家已经被假顾清时控制住了。
程双梨被困在府里。
假顾清时没想到顾老爷子居然暗中留了一手,顾家大半的银钱被他藏了起来,连顾清蘅都不知道。
程双梨彼时已有身孕,那是她和顾清时期待了很久的孩子,可她自己已经没机会知道了。
假顾清时不会把留下这个孩子。
她被下了毒,本来身体就不好,中毒后更加虚弱。
顾潭又一次冲破了桎梏,短暂的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短暂到他只和程双梨说了一句“清时没有死”,就又被压了回去。
程双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直觉让她相信了这句话,对她来说,这是最后的希望。
顾家两代人,打拼了一辈子的家产,在祖父去世前被藏了起来,地点和钥匙只告诉了程双梨一人。
程双梨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知道自己等不到顾清时回来了,但她要守住顾家最后的血脉,那笔银钱只要一日不出现,清蘅就能多活一日。
她把钥匙装进一个盒子里,趁人不注意,把盒子丢进了顾府的荷花池。
后来,程双梨想办法见到了程洛池,看着年幼的胞弟泪如雨下,程双梨有些难过,她等不到小池长大了。
“小池,不哭,好好活着,还记得我以前教过你的那首《绿竹堂独饮》,你,背给我听好不好?”
程洛池看着面色苍白的姐姐,一边哭一边背,在念到那句‘洛池不见青春色,白杨但有风萧萧。’时,程双梨摆摆手,朝她笑笑,
“可以了,我就知道小池最厉害,这么长的诗都能背下来,你的名字就是在这里取的……阿姐困了,想睡一会儿。”
程双梨在程洛池回去的第二天中毒而亡。
程松听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倒在田间。
程夫人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程家夫妇相继离世。
程家老母不住这打击,随着儿子儿媳一同离世。
程家只剩程洛池一人。帝京程家听到消息,世子程林亲自过来把程洛池接了回去。
假顾清时也不想放过他的,只是程洛池被人接走,再没寻到踪迹,也就只好作罢。
程洛池没了父母,姐姐,被叔叔婶婶抚养长大。
顾清时被顾潭推下山崖保住了性命,机缘巧合之下被乐坊的一个小侍女春漾发现,那日她偷偷祭拜父母,回来的路上就看见了满身是血的顾清时,壮着胆子把他带了回去。
寻来大夫,花了很多银钱,才把人救活。
顾清时生的好看,春漾觉得
顾清时醒来就要回顾府。
可听完春漾的话,顾清时心里一片寒凉。
他在这里,那顾家的顾清时又是谁!还有当时顾潭对他说的话,细思极恐,顾清时更加担心家中的亲人。
他摔断了腿,好不容易能站起来,又被春漾拦住,她想的很简单,自己救了他一命,顾清时理应以身相许。
顾清时解释他已经成家,也愿意偿还那些银子,春漾这才点头放他离开。
顾清时赶回来的那一天,程双梨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于疼痛中离世。
从此一家三口阴阳两隔。
顾清时看着另一个自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夺了他的一切。
顾家只剩下他和清蘅,清蘅出嫁,手里有半数家产,不会过得太差,顾清时不敢涉险去找她,外人都说清蘅是谢家夫人,顾清时这才放心,独自离开了平州。
至亲被人害死,顾清时心中的恨意无比猛烈。
他连自己的身份都被人偷走,只能参军北上。
原本矜贵的郎君性情大变。他由不知名的小卒慢慢往上爬,不知受了多少苦头。
边境突然遭外邦袭击,一个叫顾清时的小将力挽狂澜,靠着不要命的打法,把敌人逼出了边界。
大将军很赏识他,升官加爵。
至亲死去的第十年,顾清时终于归来,他去找清蘅,可等他的是一片废墟。
顾清时安静的听完一切,失魂落魄的离开。
当年他要是没走,清蘅会不会活着?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顾清时打听到冒牌货的消息,
他顶着自己的身份,碌碌无为,妻妾成群,好不得意。
程家人很看不上这个假顾清时,尤其是程妙芙和程洛池。
程妙芙已经是镇国公夫人,手握实权,‘顾清时’过得有多舒适,她就有多恨。
双梨身体虚弱是不假,可大伯母照顾了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嫁到顾家一年未到就离世,一定和顾家人有关,有生之年,她必定手刃‘顾清时’,给双梨陪葬。
她和洛池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今天,一批训练有素的护卫潜入顾府。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
顾清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假顾潭惊呆了,连忙跪地求饶。
十年的恨意,一朝发泄出来有多么可怕。
假顾潭临死之际,将十年前杀害顾家的过程和盘托出,顾清时的眼神愈加沉默,
看他这样,假顾潭嚣张的笑了起来,“你杀了我有什么用?他们还能回来吗!你不知道吧顾清时。”声音骤然放大,“你那夫人一尸两命!”
顾清时双眼通红,竭力控制着自己,“顾潭呢?你把他怎么了?”
“生不如死。”
顾潭被困在黑暗里已经很久了,突然,心口一疼,借着那股疼痛,猛地挣脱了禁锢,
就看见顾清时满脸鲜血,把匕首扎进他的胸口。
“清时,对不起。”
顾清时听到这话神色大变,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顾潭忍着疼对他笑了笑,而后反手握住顾清时的手,借着他的力气,把匕首拔了出来,直直往左边心口捅去。
鲜血四溅,面前的人渐渐没了呼吸。
十年,一切都结束了。
他也该去找双梨了,就是过了这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还有那个孩子。
还没擦干的匕首逼近顾清时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匕首被程妙芙的护卫打断。
程妙芙在外泣不成声。
程洛池怎么也想不到十年前的事情真相居然这般残忍。
他想劝解顾清时,可怎么也张不开口。
仇恨支撑顾清时活了十年,现在大仇已报,再没有可以支撑他活着的东西了。
阿姐临终前说的话程洛池这才明白,那兴许和顾家另一半家产有关,他一字不漏说了出来。
“姐夫,我阿姐她,希望你活着,你就当,替她,替孩子过完这一生。”
可他真能代她们过好这一生吗?
顾家剩下的钱财被顾清时拿出来,全部用于军费支出。
他在边境度过了余生的二十年,拼命守卫着大周的国土,在战场上单枪匹马闯入敌营,以一挡十,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
顾清时的死讯传来,大周百姓无一不伤心泪目。
这位横空出世的武将,在边境待了三十年,外邦无人与之匹敌,给大周带来长达五十年之久的和平。
顾清时在边境三十年,前十年是为了复仇,后二十年是为了至亲。
程妙芙和程洛池为了给姐姐和那个未问世的孩子祈福,做了很多事情。
程妙芙把自己的嫁妆抽出大半,送到慈幼局。
程洛池辞官来到乡野之地,教那里的孩子读书习字,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用一生的时间,培养出十几名进士,他们的官职有大有小,分散在各个地方,造福一方百姓。
远在千里之外,仙风道骨的老人感受到了这份厚厚的功德,终究是不忍心,亲自出手,为她们求了一个机会。
顾清蘅不愿意忘记,所以她带着记忆重来,程双梨也不愿意忘记,但她腹中那个孩子,希望母亲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所以这一次的程双梨身体强壮了不少,也没有那些痛苦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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