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顾家主宅有一段距离的巷口，最里面一间空屋子，有几个负责洒扫的嬷嬷正把最后一桶污水倒到了青石板上，提着空木桶，望着后面干净的屋子，松了一口气。
昨日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突然让她们来这把屋子打扫出来，几个嬷嬷也不敢多问，加快进度，才把这几间屋子赶了出来。
夜间，顾家后门，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走了出来，很快上了一辆马车。
浅桃扶着顾清蘅走下来，这周围的景色，和白天那几个嬷嬷们来的地方一模一样。
顾严早已经等在旁边，看见顾清蘅，赶紧凑上前，“大小姐，人已经在里面了，就是……现在还没醒，要不要拿桶水——”
“你们都出去，看好这个院门，不要让人进来。”顾清蘅打断了顾严的话，隔着面纱说道，随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屋里陈设一应俱全，走到最里间，床上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似乎是睡着了，眼睛紧闭，没有半点反应。
双手被绑在床梁边，脚上也被缠麻绳缠住。
浅桃若是在里面，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不久前她家小姐请过来的春漾乐师。
顾清蘅随手把面纱摘下来，放到桌上，径直走了进去，看着床上那个女子，眼神冰冷，
“给你用的药只有三个时辰，现在已经天黑，不用再装下去了。”
床上的女子听见这话，手动弹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看见顾清蘅，似乎有些意外，很快冷静下来。
“大小姐是有事找我，有什么话是府里不能说的，非要到这里？”
“你是谁的人？”
春漾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看着顾清蘅，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情绪，讽刺一笑。
“你想起来了？还是说，大小姐上回就是在看我一个人演独角戏？”
顾清蘅没有理她，定定的看着从床上挣扎坐起来的春漾。
“大小姐，你不应该绑着我，你如今，最该做的事，不应是对付谢家吗？深仇大恨，都忘了吗？”
顾清蘅来之前已经想过，春漾到底记得多少事情，当听见"谢家"两个字时，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寒意朝她袭来，镇定下来，看着那个女子，
“你是谁？那些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可以和大小姐说，有个条件。”
顾清蘅微微抬眸，示意她说，
“顾清时。”春漾攥紧手，“我要和顾清时成亲。”
顾清蘅眉心一跳，缓缓开口，她好像知道春漾在她的前世里扮演的角色了。
“我弟弟是顾家嫡子，你不过是落难官宦的后人，我祖父不会答应的，清时前世与你说了什么，那是你们上辈子的事情。别的事情都可以答应。”
“是我！顾清时的妻子本该就是我！”不知哪句话触动了春漾，猛地挣扎起来，大声喊道，随后春漾感觉到自己失态，手又垂了下来，“把程双梨送走，你想做的，我帮你。”
顾清蘅眉头皱的更紧，这下她真的能确定下来春漾的身份，那个顶替了清时的人，他的那个妾室。
想到这里，顾清蘅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你不过是一个乐师，能帮我做什么？纵使你——”
“救了顾清时的人是我！尽心尽力照顾他的人是我！等了他六年的人是我！”春漾已经完全失控，不管不顾的嚷了出来。
一旁的顾清蘅手攥的更紧，春漾口中的说的那个，才是真的清时。
“你在哪里救下的清时？你的记忆里，清时经历了什么？”
……
顾清蘅一脸阴沉走出房间。
顾严和浅桃看见顾清蘅出来，赶紧凑上去，浅桃把已经准备好的汤婆子递到顾清蘅手里，惊讶的发现，她家姑娘双手冰凉，脸色也不对，脚步十分沉重，
“小姐？”浅桃轻轻问道。
“屋子里的人给我看好，她要什么都满足她，有事即和我说。”握紧了汤婆子，快步走了出去，浅桃给顾严使了个眼色，赶紧跟在顾清蘅身后。
顾清时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消化了一个事实，他的姐姐，顾清蘅，因为各种原因，记得前世。
而且根据清蘅现在的反应，顾清时能猜到，前世，清蘅过得并不好，而罪魁祸首，可能就是谢文昊，甚至可能是他。
可那个时候他在哪？顾清时想了许久，也没想到有什么理由，任由顾清蘅被人欺负。
想到顾清蘅百般阻拦他和程双梨的婚事，顾清时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想法……
今夜顾家姐弟彻夜难眠。
早晨箜篌照例喊顾清时，意外的发现，屋子里没有人，半信半疑的推开门，就看到满桌子的书，全是各种各样志怪话本，床榻上的被褥还整整齐齐摆在上面，看样子昨夜大少爷没睡。
“怎么就这么喜欢话本子，觉也不睡了？”箜篌一边收拾桌上的书，一边小声嘀咕着。
顾清时一大早就出了房门，从马厩里挑了一匹马往郊外跑去。
他要去见一个人。
一路颠簸，顾清时把马停在了山脚下，独自一人往上走。
他要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顾清蘅第一次晕倒，众人手足无措的时候，顾府外来了一个和尚。
越靠近山顶，越寒冷，顾清时顾不上这些，半个时辰，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那间门。
门是敞开的，似乎就是在等他。
顾清时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石桌旁有个人背对着顾清时。
顾清时放慢了脚步，走到石桌前，看清那人的脸，呼吸一滞，他猜对了，这就是当日来顾家的人。
“弟子被一事困扰许久，还请大师解惑。”顾清时的态度恭敬起来。
……
看着眼前已经合上的门，顾清时心里惊涛骇浪。
下山的路其实是比上山要顺畅的，可顾清时却怎么也走不下去。
他和那位大师僵持了许久。
“小施主何必计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若是虚无缥缈，又为何要让顾清蘅想起来？”顾清时想到那天顾清蘅恐慌的眼神，还有这些天她反常的表现……这一切怎么能当做虚无？
“清蘅记忆里的事情真的发生过？”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却让顾清时心里一震。
他猜中了。
看着眼前没有说话的人，顾清时控制住体内的暴戾，慢慢问道，“顾清蘅，前世，最后，如何？”
“施主，天机不可泄露。”
“若是天机不可泄露，为何偏偏想起来的那个是顾清蘅！”顾清时已经不敢想下去前世清蘅的结局。
“清蘅怎么会那样，那个时候我又在哪里？我爹娘和祖父呢？顾清蘅怎么会这样？她本该平安喜乐一辈子的……”
“大师，您能让顾清蘅记起来，也能让我看到是不是？”
“是你让顾清蘅想起来的对不对，你让她忘了这些，不要让顾清蘅想起来那些事情，一切我来承担……”
“施主，一切皆有因果，你该回去了。”石桌旁的人声音依旧清冷，冷静的看着顾清时。
“我不在乎因果，我只想让顾清蘅好好度过这一生，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施主，切勿偏执。”
顾清时回想着这些两人间的对话，又想到顾清蘅的那些异常举动，猜测着顾清蘅记忆里的事情。
若是往常，清蘅会和谢文昊成亲，她对程双梨那般亲切，又防着他，也就证明，程双梨前世是嫁与他。
意识到这一点，顾清时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谢家自从谢老爷子去世，已经逐渐走下坡路，清蘅嫁到谢家，是谢家高攀了顾家，她们怎么敢动顾清蘅？
而且顾家在，顾清蘅永远都能——
可如果……
顾清时突然停了下来，神色突变。
顾家怎么会容忍顾清蘅被人欺负，可清蘅的态度向他表明一个事实，她在谢家过的不好。
顾家在，谢文昊不敢对顾清蘅不利，可顾家若是不在，清蘅失了倚仗，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在谢家的深宅大院里生存……
顾家为何不在，他爹娘和祖父身体康健，不可能出事，而他更不会出事，
顾清时想到了有一次顾清蘅昏迷时的场景，顾清蘅在梦里哭……
顾清蘅醒过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是埋怨。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清蘅为何笃定他和程双梨是孽缘？
她对程双梨那般照顾，那问题肯定出在他身上，顾清时心悦程双梨毋庸置疑，到底两人发生了什么让清蘅对他产生这样的误会？
顾清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许久未沾过酒的顾清蘅此时一人坐在亭子里抱着酒坛自顾自的喝着。
眼泪逐渐模糊住眼眶。
一抬头，顾清时居然站在她面前。
怎么会有两个清时？
顾清蘅先笑了笑，随后一愣，对着眼前那个顾清时就拍打起来，眼泪逐渐溢出来，“你不是清时！你把清时还给我……”
顾清时沉默着，任由顾清蘅动作，不过听着她的话，心里渐渐起了疑心，
慢慢抓住顾清蘅的手，语气尽量温和，“清蘅，我是清时，你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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