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程洛池今年十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不管怎样，书还是要读的，爹爹公务繁忙，娘亲这几天被家里的吃穿搞得焦头烂额，小池总是在家里不是个事情，她教不了太多东西。
诗会里既然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姐，那肯定能打听到一些名声好的书院或是私塾。
另外，诗会里面的大家小姐肯定都非富即贵，穿衣打扮上肯定不想和别家小姐一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小姐们肯定更不例外。
祖母的刺绣这么多年可谓一绝，不会有人不喜欢的。
但是祖母现在不能劳累，只有她自己做这些事。
几天后的一大早，程双梨认认真真给自己画了妆，带上了花钿，换上那条团花裙，裹上一个厚实的斗篷，拿起锥帽往外走。
这条路程洛池带着她走了两天，哪里拐弯哪里直行，程双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走了多久，程双梨在一间绣坊前停了下来，望着挂在门前的牌匾，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一股暖气袭来。
里面有好几个绣娘坐在绣架旁聚精会神的忙活着。
她往旁边凑了凑，看着那几个绣娘绣的东西，心里暗自默念，锁绣，纳丝，齐针……
“不知这位姑娘，是有看中什么绣品吗？”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喊住了程双梨。
“店家，你们这里收绣品吗？”
那中年女子打量着程双梨，“我们绣坊的东西都是松阳县上乘，一般的东西怕是收不了，姑娘看着年纪小，是家中人绣的吗？能否让我看看？”
“这是我绣出来的东西。”说着程双梨就从袖子里拿出来那张帕子，交给了那女子。
那女子接过来，大致看了一眼，语气平淡，“这帕子不过是——双面绣！”翻过来的时候看见帕子上绣好的图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程双梨的目光也变了样。
“对，是我绣的双面绣。”
中年女子收敛了笑容，“姑娘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请。”程双梨扬起手，
“这边来。”说着两个人一起进了里面的屋子。
“春桃，给客人倒杯水。”管事的女子在门口招呼着，很快有个清脆的声音应了下来。
程双梨跟着那女子走进了房间，坐在了椅子上。
她环顾着四周，这里摆着一个很大的绣架，旁边给各式各样的丝线，想必是眼前女子的房间。
很快有一个看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两杯茶分别放到两人面前，又退了出去。
“这是蜂蜜水，茶水苦涩，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喜欢喝甜的东西，不知姑娘能否喝的惯？”女子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我也喜欢甜的。”程双梨坐好，把帕子放在了一边，抿了一口，甜滋滋的。
坐在程双梨对面的女子开始切入正题，“姑娘是来卖那副双面绣的？虽然双面绣难得，可姑娘你应该是新手，恕我直言，你的那副帕子并不精巧，我们绣坊能收下，但是卖不出太好的价钱。”
程双梨听她这样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我想请管事看看这个。”
说着站了起来，把外面的斗篷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团花裙，往外站了几步，轻轻转了几下。
赵姨娘做这条裙子之所以花了三个月，就是因为在里面投入了很多心思，这裙子的面料是她攒了许久的，样式也是比对着程双梨的身量，穿起来特别合身，而且，裙摆的下半段用的是信期绣，绣的是栩栩如生的燕子，每个形态不一，俏皮可爱。
当穿上这身裙子，随着走路的姿势，裙摆也会轻轻晃动，一来一回，就像是燕子围绕在身边，满满都是春意。
那个中年女子直接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姑娘，这个，这个裙子，也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程双梨摇摇头，“是我的师傅做的。”
“那这个……”
“我师傅教我双面绣，那个是我花了七天时间绣出来的。”程双梨指了指她手里的帕子，“我想和管事做个生意，我在三个月后做的裙子比这还好。”
“姑娘既然三月后才出师，为何不三月后过来呢？”管事的中年女子恢复了情绪，轻声笑着。
“因为现在我缺钱，绣品再好，也是需要客人来买的，我不仅能给你好的绣品，我还能给你带来客源。”程双梨看着她，目光坚定。
“真的？”
“三天后，会有大家小姐来你们绣坊买衣服，工期四个月，四个月后，我会把东西给你们。”
掌事的女子看程双梨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也认真起来，“那姑娘对价格有什么要求？”
“针线还有面料再加上我的工钱，每交一件我要二十两银子。”
“这——”管事女子有些不敢相信，又看了几眼程双梨的裙子，思索半天，“好，我答应。”
程双梨松了一口气，看着管事的女子，有些不太自然，“那我们立个字据吧，这个帕子留在这里，一旦有闺阁小姐来买衣裳，就去甜水巷找我。”
“可以。”
“五十两的定金。”程双梨接着说着，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捏了一把汗，看着对面的女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那女子明显犹豫起来，“小姑娘，五十两确实多了点，你我二人只有字据，万一你拿了钱跑了我可怎么办？”
“夫人。”程双梨看着她，依旧故作深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这样，字据也无需立了，多谢夫人的款待。”程双梨把新绣好的帕子收好，装进荷包里，起身准备离开。
程双梨连斗篷也没来得及穿，放在胳膊上，她走的有些快，裙摆又接着轻微晃动了起来，就像满地的春意被带走了一样，
“姑娘等一等。”管事女子站了起来，喊住了程双梨，“我们立字据吧。”
程双梨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那女子，没有说话。
“还请姑娘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拿笔墨，春桃，蜂蜜水冷了，再给姑娘倒一些。”说着就走到里面拿东西去了。
那个叫春桃的姑娘很快进来又给她添了一杯蜂蜜水，程双梨捧着杯子，接连喝了好几口。
两人写好字据，一打开门，就发现门口围了很多个小姑娘，门开的突然，有个小一点的孩子直接扑倒在程双梨面前。“嘿嘿嘿。”那孩子也不哭，拍拍屁股爬了起来，冲着她笑了笑，立刻被另一个姑娘给领走了。
程双梨走在路上，手里紧紧攥着手里的荷包，那里面是五锭银子，这回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绣坊里，一大群姑娘们又围在了一起，
“姑姑，那个姑娘是来干嘛的？”
“她长得好漂亮啊！那件衣服也很漂亮。”
“姑姑，那姑娘也会刺绣吗？”
“这个是双面绣，那个姑娘绣的吗？”
……
程双梨回到家，程洛池就凑了上来，“阿梨，阿梨，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书看完了？字练完了？我等会儿去抽查。”
程洛池的神情像那霜打的茄子，瞬间变了样，灰溜溜跑回自己的房间，捂着眼睛，大声嚷嚷，“我没看见，我没听见……”
程双梨找到了在缝衣裳的程夫人，一看这款式，就知道是给程松做的冬衣。
“你这孩子刚才去哪玩了？小池到处找你找不到……”程夫人看见她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随口问道。
“娘亲，娘亲，这个给你。”程双梨把荷包里的银子一个个摆在了桌子上。
“这……嘶！”程夫人看着她拿出来的那几锭银子，目瞪口呆，一不留神针戳进了手指，很快蹿出来几滴血珠。
“娘亲娘亲，你慢些。”
程夫人用帕子把手指捂住，看着桌上的那些银子，满脸意外。
她从前是商户女，家中生意兴隆，这些银子对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后来家里落魄，吃过几年苦，再后来嫁给程松，夫妻二人勤俭持家，家里的情况也好了不少，只不过现在为了把赵姨娘从候府里带出来，花光了积蓄，日子苦一些，但全家人都在一块，也算不上什么。
可现在家里仅剩的是她女儿之前给她的私房钱，现在怎么又拿了五十两银子？哪怕是程松给她这钱，她都不奇怪，关键这是她刚及笄的女儿拿过来的钱。
程夫人说话声都不由得颤抖起来，愈发焦急，“阿梨，你之前不是把私房钱都给娘亲了吗？这钱是从哪来的？你刚刚去做了什么？”
“娘亲，娘亲，别怕别怕，我没有做坏事，这是我卖绣的东西换来的钱。”程双梨看她娘慌成这样，赶紧全盘倒出。
“真的？”程夫人半信半疑。
“真的真的，还记得前些日子我绣的那个手帕吗？就是那个，您放心，我不会做坏事的。”程双梨说了好多，这才让程夫人打消了疑心。
“对了，娘亲这件事不要和我爹爹说。”程双梨叮嘱了好几遍。这才走出房门，
现在该管管程洛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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