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顾老太爷呷了一口，神情有些怪异，又看了看顾老爷和顾清蘅，前者没反应，后者装作没看见，赶紧低下头吃饭。
“等会白安和蘅蘅来我书房。”
顾清蘅若无其事，“好。”
饭后三人一起走进了顾老爷子的书房。
“爹，这又是什么？”顾白安看着桌上堆着的一摞本子，按了按眉心。
顾望看了眼顾清蘅，没有说话。清蘅终究是长大了。
“祖父，爹，这是家中酒肆半年来的账本，今日恰好碰见，索性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清蘅，有事情和祖父直说便是，拐弯抹角倒是有些不像你的性子。”顾望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孙女，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顾家人口简单，白安也无妾室，内宅和睦，照理说清蘅应该无忧无虑，怎么大病以后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清蘅最近怎么懂事起来了，可是你娘亲说你了，回头我和你娘亲说，你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家里的事有我们就好。”
“祖父！爹！”顾清蘅眸光微闪，她在路上想了很多他们会问的事情，她已经编好了理由，想着该怎么说服他们。
她没想到祖父和她爹会这样相信她。
“祖父，我觉得酒肆的酒有问题，您中午想必也喝出来了不对劲。”顾清蘅站直了身体，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们顾家在平州产业颇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顾家酒肆，可现在酒肆里的酒出了问题，那……”
顾白安听了这话，神情严峻起来。而顾望不动声色，接着听顾清蘅说。
“祖父，今日在酒肆，我并没有见到管事，只是一个伙计在店里，我问他最近的酒卖的如何，他说生意极好，我问他荷叶春怎么样，他说这酒买的人也多。临走前我让他把账本给我，那伙计再三推阻，若不是母亲，今日我一人是拿不回来账本的。”
“祖父，爹，这里是账本。我已经看了一些，想请爹和祖父再看看。”
“老爷，酒肆的梁管事来了，说是今日大小姐来酒肆有些误会，想求见老爷和太爷把这误会解释清楚。”小厮在书房外说着。
“祖父！爹！”顾清蘅有些急，生怕顾望念及旧情，让他们蒙混过关。
顾望坐在太师椅上，轻摆了手，“清蘅，我们老了，今日之事就由你来定夺。”
“对，今日由清蘅做主。”顾白安也附和着。
门外的小厮又通传了一声，“老爷，太爷，管事该如何安排？”
顾清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厉声呵斥，“祖父和爹爹还在休息，让他给我等着。不过是个管事，还给我祖父摆架子！”
小厮隔着门都能感受到顾清蘅的怒火，急忙告退。“是。”
“顾一。”
“欸，大小姐，您说。”另一个侍从赶紧应合着。
“现在去甜水巷里找程家的程大人，说我顾家出了贼，请他带些官兵查封顾家酒肆，再把酒肆内的伙计看住，不要让他们跑了。”
“是。”顾一听清楚，赶紧跑了出去。
顾清蘅安排好一切，转过头，就发现她爹顾白安点头咂嘴，祖父顾望正翻看着账本。
“清蘅做得不错。”顾白安十分满意，还想再说几句，一本账本扔到了他身上，“爹！”顾白安有些不满的看着顾望。
顾望看都没看他，“还不滚过来看账本。”
“哦。”
在衙门任职的程松解决好公务，稍微早些到了家。
程洛池撅着嘴在写字，程双梨在他旁边，姐弟俩边练字边说话。
“爹爹回来了。”程洛池眼尖，立刻放下了笔，迎了上去。
“回来了，饭已经做好了，洗洗手，快来吃饭。”程夫人端着一盆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道。
“今天顾家夫人过来了。”程夫人无意中提起。
程松想了想，“顾家是这平州的首富，顾家老太爷顾望曾入朝为官，好像和我爹是同僚，关系不错，只不过后来疏远了些。既然这样，改日备些礼去趟顾家。”
“顾家大小姐今日给洛池带了笔墨纸砚，还送了双梨不少东西。”
“不必担心，我们多备着东西便是，想来这是顾老太爷的交代。”
程松一边说，一边吃着饭。
大门突然被人敲响，“这是谁呀？大中午的不吃饭？”孔嬷嬷边嘟囔着边跑过去开门。
“这是程大人家吗？”顾一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前。
“呦，小伙子怎么了，快歇歇，这里是程大人家。大人，是来找你的。”孔嬷嬷的声音大了一点。
程松不明所以，赶紧放下碗，走了出去。
“程大人，我是顾家的伙计，我们老爷要报官，我们顾家出了贼，还请您带些官兵，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听了这话，程松赶紧跟着顾一走了出去。
梁管事还在顾府里等着，越想越气。
不过是昨夜在乐坊听了曲，今日起迟了，才偷懒没有来酒肆，怎么就让顾清蘅这个丫头片子把账本给拿走了！
他赶来顾府，想要和顾望服个软，顾白安最好说话，肯定能把这事搪塞过去。
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程松已经带着人把顾家酒肆查封了。伙计们全都看押起来。
顾望和顾白安已经看完了这半年来的所有账目。
“这人怎么这样！每年的红利都有百两，他还如此贪心！”
“清蘅怎么看？”
“让他把这些年从酒肆里贪的钱都吐出来，再送到官府。酒肆里的伙计全部换掉，酒坊也要全部清查一遍，酒肆重新开业。”
“清蘅既然已经有了主意，那边去做。”
“多谢祖父。”
顾清蘅行动迅速，梁管事很快就被送到了官府，他在顾家做管事已有十年，这十年间，吞了有一万多两银子，名下店铺房产不胜其数。
他对顾家的酒坊也动了手脚，以次充好，取陈米来酿酒，报的价格确是上好的粮食。
证据确凿，程松依据律法处以刑罚，梁管事名下的财产全部归还顾家。
这事在平州城引起了一时轰动。
过后不久，顾望把顾家酒肆交给顾清蘅打理。
看着收回来的那些房契地契，顾清蘅讥讽一笑。
“账本上那些赊账的人家钱可还回来了？”
“小姐，”浅桃有些急，“大多都还了，就是谢家……”她没有再说下去。
谢家公子谢文昊和她家小姐有婚约，算是姻亲，这也不好上门催债。但谢家赊的属实有些多，拢共三年，就已经欠下五千多两银子。
浅桃腹诽，这是，拿顾家的酒当水喝？
“谢家赊了多少钱？”
“五千三百九十二两四钱。”
顾清蘅攥紧了手，原来三年前就在觊觎她家的东西。
“小姐，这钱还催吗？”
“为什么不催？”
“可是管家已经上门好几次，谢家都搪塞过去了。”浅桃有些无奈，怎会有这样的人家！
“那去找个面生，嗓门大，又机灵的伙计，带着账本去谢家门口，一笔一笔算给他们听。”给脸不要脸，顾清蘅想到那群人就恶心。
“还是小姐聪明，那我这就去。”浅桃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正琢磨着该喊谁去谢家要钱，脑海里一下子浮现了一个人的影子，浅桃想了想，笑眯眯的跑出院子喊人。
房间里的顾清蘅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桌上的佛手柑，闭上眼，盘算着下一步的路该如何走。
谢文昊，欠我顾家的，我一定会亲手讨回来，这一次，你们谁都逃不掉！
转眼间又到了书院放假的时间。
谢文昊看着形单只影的顾清时，有意讨好，“清时，可要与我一起回去？”
“不用，我明日才回去。”顾清时直接拒绝了谢文昊，也不知是为何，他对谢文昊有种莫名的抵触，还看在顾清蘅的份上勉强忍了下来。
“那好，清时路上小心些。”
顾清时一人走在路上，他生性孤僻，不喜别人跟着他身边，因此身边从没有小厮侍女服侍。
看着布庄里来来往往的女子。顾清时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那琳琅满目的布匹让顾清时看花了眼，他现在倒是有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布料，没给顾清蘅做衣服，让她难过的都要哭了？
“不知小郎君想买些什么样的，我们这里有锦缎，还有才来的蜀锦……”
顾清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说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看的拿给我看看。”
“郎君稍等片刻。”那伙计听他这样说，心里直叫好，今日来了一笔大单子。
“郎君请看，这些是我们店里的卖的好的。”伙计抱了几匹布过来。
顾清时瞳孔微微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个卖能的好？”
桃红色的布，上面画满了各式各样的花，顾清时不太能想象顾清蘅穿上这身衣服的反应。他买这个回去，恐怕顾清蘅真的要哭了。
“我不懂女子喜欢的东西，也不代表我任你宰割。你若不说实话，我去别家也能买到。”
“郎君稍安勿躁，我们伙计脑子不太好，这边都是我们店里卖的极好的，您看看，给娘子做衣裳都是极好看的。”另一个伙计赶紧跑出来解围。把顾清时带到另一边。
这下的颜色还算正常。
“这个，右边数第五个起到最后一个，这些我都要了，另外给我雇一辆马车，送到松阳县的顾家。”
伙计们目瞪口呆，顾清时拿出了满满一包的银子，“算钱。”
“好嘞好嘞。”
这种场景在府城最大的首饰铺也演了一遍。
顾清时走遍了府城里姑娘家喜欢逛的地方，把所有他认为适合顾清蘅的东西都买了下来。
直到余晖洒满街头，才准备回书院。
刚巧路过一间书坊，顾清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找的书，走进看了看。
那本他一直在寻的游记正孤零零躺在书架上。
顾清时嘴角微微上扬，毫不费力的把书抽了下来，正打算付钱的时候，猛然想起，
他给顾清蘅买东西把钱都花光了。
顾清时沉着脸要把书放回去。
“顾清时，你怎么在这？”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那人没有顾清时高，但是看上去比顾清时还要瘦，天气并不热，但穿的却十分单薄，和顾清时身上崭新的衣服不同，他的衣服已经洗的发白，颜色都褪去了几分。
顾清时看他的瘦弱样子，心中莫名有些反感，那边的顾家是怎么照顾的人？
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面无表情看着来人，“顾潭，你在这做什么？”
“我来给这间书坊抄书，你呢，这书好好的怎么不买了？”
“钱没带。”
“哦。”
“今天放假，你怎么没有回去？”
顾清时言简意赅，“有事。”
顾潭：“……”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再没有说过话。
到书院门口的时候，顾潭正准备和顾清时告别，却被人抢了先。
“顾清时！可算找到你了，我有个事。”李蹊满头大汗从书院里面跑过来，冲着顾清时喊着。
一旁的顾潭有些尴尬，想要偷偷溜走。顾清时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子，
“顾潭，有事记得找我。”
“嗯。”
顾潭逃也似的跑走了。李蹊已经跑了过来，看着顾潭的背影，挠了挠头，“你认识顾潭？”
顾清时刚要开口，又想到了什么，“不认识。”
随即岔开了这个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对对对，我找你有事。”李蹊想起来这一趟的目的，赶紧说道，
“你可一定要帮我的忙啊，这次我考核没通过，回不了家，上回我来书院在县里吃了碗馄饨，荷包忘记带了，是个孩子帮我解的围，我和那孩子约定好这次回来就还他钱。”
“就是县里靠近甜水巷那边有个早市，你帮我在那里的糖葫芦摊子上买五串，和那摊主说会有个叫程洛池的孩子去拿就行，那孩子长的虎头虎脑。”
顾清时听见他说了这么多，下意识想要拒绝。
李蹊抢在他前面开了口，“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总不能和那个孩子失约，同窗，看在同窗的份上，你让你家下人去一趟就行，可不能让那孩子以为我是骗子，你帮了我这个忙吧，我找谢文昊他根本不搭理我，这是实在没办法了。”
顾清时看着他讲完这一大段话，脸色平静，“下不为例。”
“好好好，这是钱，多谢多谢啊。我得回去看书了，明日夫子要检查我课业。”李蹊喜出望外，把准备好的五枚铜板递给他，随后喜笑颜开的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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