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北山村（肆）

土房子只有两间独立的房间，女孩子单独一间，常素眠和宋安一间。第二天一早，常素眠心里有事，很早就醒了。土房子里面家具非常有限，房间里除了一张土炕以外再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常素眠走到正厅，搬了个矮凳靠墙打坐，修习灵源。

        宋净铜和宋安没隔多久也起身了。宋净铜去后院洗漱，宋安则去生火，想要弄些简单的吃食。

        “这里根本没有吃的，你生火干什么？”宋净铜收拾妥当，看宋安刚刚把木柴点着。

        “等一下去找村民问问。”宋安头也没抬，全神贯注的看着灶台。

        “你昨天吃的什么？”宋净铜问道。

        “没吃。”宋安答。宋净铜没再多问。修习之人引灵脉入体，灵源塑成即可吸收自然之力，人无需吃喝也可以活下去。但是吃饭之于人并非仅仅为了果腹，很多时候还有一种享受，所以修习之人如果条件允许，还是会正常饮食。

        “今天你什么打算？”总算是把火生好，宋安灰头土脸的从灶台边站了起来。

        “没什么打算。先在村子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宋净铜斜靠在土墙上，双手抱胸，看起来要和宋安再聊两句。

        “你们，”宋安比划了一下土房子，“一起行动？”

        “不知道，等会儿问问横泉的意思。”宋净铜知道他是问自己和常素眠。他们虽然过去一直同行，但也并非形影不离。两人经常在穷奇阁各自揭下悬赏榜分头行动，如果对方遇到了什么危险再施以援手。宋净铜一直认为自己和常素眠是松散的同行关系。“你呢？继续追查黄鼠狼妖？”

        “应该是。不过白天还是先和你们一起去村里逛逛，夜里再去探查一下黄鼠狼妖的情况。”宋安抬头看了看天。秋日多晴天，云淡风轻的日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妖邪喜欢出来活动的时间。宋净铜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往前门走去。

        “丘琰，你离家之后有和叔父他们联系过吗？”

        “当然没有。宋子祺，少说点儿让人扫兴的话。”宋净铜侧头冷冰冰的甩下这句话，走了。

        常素眠打坐完毕起身，正准备出门去后院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就听到门前有一人疾行在前，另一人小跑跟随的脚步声。他有些疑惑，正打算要开口询问，宋净铜从他身后拉住他的衣袖，制止了他。常素眠在这个方面一向信任宋净铜，便静立在原地，仿佛没有发现有人从门前经过。

        “这个村长，有点儿东西。”脚步声渐远，宋净铜说道。“耄耋之年的老人在前面疾走，正当壮年的男子小跑在后跟随。也难怪这个村长要求全村人睡树上强身健体了呢。”

        “跟上去？”常素眠反问。

        “先不要。不知道这个村长的深浅，贸然上前不见得是好事。如果他真的希望我们参与进来，方才路过不会不叫你。”宋净铜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今天就在村里转转。”

        三人用过宋安潦草炒制的早餐后，常素眠和他讲述了一下早上的小插曲。意外的是，宋安也听从了宋净铜的建议，按照原计划行事。常素眠决定和宋净铜一起行动，宋安想要继续追查黄鼠狼妖的踪迹，与他们的侧重点略有不同。宋净铜取来太玄伞，常素眠抱着霜拂剑在门口等她。宋安已经出门去了。

        今天阳光充足，日头很好，宋净铜和常素眠重新走在小路上，得到了更多昨天天色昏暗时错过的信息。

        “我昨天就在想，一般农户家里都是自给自足。除了缴纳税款和买卖用的粮食以外，多少还会饲养些至少够自己家吃的家禽家畜。除了主要种植的稻谷以外，多少也会在自己院子里种点儿蔬菜来丰富餐桌。”常素眠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北山村，从昨天我们抵达至今，我一点儿没听到过家禽家畜，甚至动物的声音，也没闻到过任何肥料的味道。”

        “确实。”宋净铜两眼不停的转动，试图尽可能多的获取信息。然而北山村这些几乎算是废弃的民居奇怪就奇怪在，他们没有任何信息。“我们目前路过的这七八户人家，没有一家在豢养家禽。”

        “有没有可能是和村民一起搬到树林里去了？”

        “不太可能。今天早上也没有听到公鸡打鸣。”宋净铜否认了常素眠的猜测。

        “我们去耕地里看看？”常素眠提议。

        两人从两户人家之间穿过，走不到一刻钟，脚下已经是泥泞的黄土地了。常素眠站在路中间，迎着风动了动鼻子：“这里种的怎么全是粟，稻谷和高粱？”

        “有什么问题吗？”宋净铜不懂。

        “也不能说是什么问题，只是这庄家的品种未免太过单一。”常素眠皱眉，“就算村民已经搬到树林里面居住，所有的家当也跟着一起搬过去，但是如果之前有家庭小菜园的话，搬家了也没有必要毁掉，对不对。”

        “是，但是各家完全没有相关设施的痕迹。”宋净铜已经明白了常素眠的意思，“这个村子处处都透露出诡异，根本不像人可以长期生存的状态。”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周围都是庄家农田，两人闪身躲进了高粱田里暗自观察。来的是一群村妇，大约六七个人，提着水桶，沉默的往河边走。常宋两人不解，在高粱地里猫腰向河边靠近靠近。

        村妇们将水桶放在岸边，挽起裙装的下摆，脱下鞋子，赤脚走进河里。宋净铜正奇怪她们要做什么的时候，几个人突然开始搅动河底的泥沙。待河水变得浑浊后，快步上岸，拿起水桶横放进河里，开始舀水。

        “这是在做什么？”宋净铜不解，扯了一下常素眠的衣袖，示意他待会跟上这些人。常素眠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村妇们各自打了一桶混着泥沙的河水往回走，常宋二人在高粱地里穿梭尾随，一直到离开农田的范围。他们只能借着各户房屋掩蔽，好在常素眠嗅觉异常灵敏，即使隔得较远也不怕跟丢。跟着一行人进到树林里，几个妇人将水桶放在一棵树下，规整的排成一排后各自离去。常宋二人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于是留在原地等待。不一会就见到几个村民走来，有拿着葫芦切开做成的瓢的，有拿着陶土制成的杯子的。他们先是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放到手持的器皿里，再搅动水桶里面的河水，让他们从静止后相对澄净的状态变回浑浊的样子后，舀起来喝掉。

        常素眠虽看不到这副场面，但是可以通过听觉分辨出他们喝了水。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宋净铜更为震惊。她没有作声以防被对方发现，但是她忍不住拉了拉常素眠的衣袖。常素眠侧过脸对着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通过听大概推测出发生了什么。宋净铜拉过他的手，在他手掌上写道：“北山村必有蹊跷”。

        两人决定先就此打住回到借宿的土房里面，等待宋安的消息。待前来喝水的人散了，常宋二人从树上一跃而下，快步离开了村民们目前居住的树林。出了树林，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发现村里的人多了起来。和昨天傍晚空无一人仿佛鬼村的情形不同，此时田里，路上，甚至一些家的院里都出现了村民的身影。常素眠和宋净铜走回家的路上，决定拉几个人问问。

        拦住赢面走来的一个年轻女子，宋净铜问：“姐姐，请问怎么称呼啊？”

        “啊？”被拦的女子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看向拦住了自己的女孩儿。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宋净铜又问了一遍。对方却像是听不懂一样侧头看着她。常素眠站在一边，觉得这个情况有些似曾相识。

        “这人该不会也不会说话吧？”常素眠侧头面对宋净铜，两人心中闪过同样的疑问。正要尝试验证这个疑问的时候，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赵小婉。”女子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抬头，眼睛里都充满了神采。宋净铜诧异。方才叫她名字的一定是村长，即使不回头她和常素眠都可以完全确定。名叫赵小婉的女子从二人中间径直穿过，向村长的方向走去。宋净铜和常素眠侧身面向村长的方向。宋净铜控制不住的面色阴沉，常素眠则看不出情绪。

        “二位少侠，赵小婉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村长假模假式的作揖，“乡野村妇，不识大体。”

        “不敢。”二人只得回礼。

        “不知二位找赵小婉有何事？”村长问道。

        “没事，只是我们迷路了，找不到昨天张武大哥借我们暂住的房子了。”宋净铜不慌不忙的解释。

        “原来如此。”村长点头，转身向着林子的方向喊道：“张武，张武！”

        “来了！”名叫张武的中年男子一边应承一边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村长。”

        “二位少侠迷路了，你带他们回去吧。”村长说完，就往树林里面走去。

        这已经是此人第二次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常宋二人身后且没有被发现了。两人望着村长离开的背影，身上有些泛白毛汗。张武和二人打过招呼后，带着他们往住处走去。经过赵小婉身边的时候，宋净铜用这个名字唤了她两声，女子站在原地，全然没有听到的样子。常素眠和张武闲聊了几句，每次开头都唤他名字，张武都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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