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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这几日眼看开春了,竟又下起雪来,细细薄薄的,在灰败的枝条裹了一层,美人灯一照,晶莹若硕空的星辰。

        碧华院里,江氏这几日却是有些愁云惨淡。

        先是挨着青梧院的一甲堂闹了两回鬼,接着青梧院里程立娆抄写的,原本供奉在莲花座前的经文竟半夜起了火,还连带烧了一整张香案桌。

        火势不大,很快便被围上来的健妇们扑灭了。

        可底下下人惯是无风起浪,无事时围在一头嚼舌根,却嚼出另一道消息。

        “什么闹鬼,青天白日里,菩萨就供在隔壁,什么小鬼敢探头出来!”

        “那若不是鬼,怎的,好端端的二姑娘抄的心经竟着起了火?”

        “什么着火,都是谣传罢了,那两夜是我老婆子守夜,看得真真的,不过是经文旁的油灯被风吹翻,凑巧落了火星罢了。一甲堂那空院子,听闻还是早年老夫人膝下的明凝小姐住过的,那院子嚷嚷闹鬼,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真正闹鬼时是什么动静我能不知道?”

        几个婆子女使都凑过来问她,“伍婆子,那你说说,闹鬼是什么样子,这两回又是什么动静?”

        那年过五旬的婆子悠哉哉抽了口旱烟这才不轻不重道:“闹鬼嘛,无非也就是那两样,或是巡逻的婆子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或是好好放置的东西发出擎天哔响,可这两回同以往可都不一样。”

        “伍婆子,你卖什么关子,倒是说清楚啊!究竟怎么个不一样法?”扎煞着手聆听的瘦脸婆子觑着眉头,“说话乱糟糟的,没个准头。”

        那伍婆子沉了脸,“怎么没个准头,我可用我这双眼真真切切瞧清楚了,那一闪而过的可不是什么神仙鬼怪,是一截月白缎面底绣碧波纹的袍角。”

        “袍子?不会是个郎君吧?”一个小丫头怯生生猜测。

        她一说完,便被七八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先头那瘦脸婆子恶狠狠盯着她,“这话放在心里就成,要敢说出来,仔细大夫人拔了你的皮。”

        伍婆子压声道:“你们训她做什么?这青梧院里的人是谁请来的,又是谁誊了经文拜菩萨,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嘛!”

        那瘦脸婆子同这姓伍的不同,她虽是个看库的闲散差事,平日极少在主子面前晃,但这差事一个月也可得一吊钱,不比这伍婆子,看得是个冷门冷院,偏僻得很。

        见她说话没个顾忌,也不敢再同她一处吃茶,当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土,“你们聊,快入夜了,我得先去库房前换差去了。”

        她走后,伍婆子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呸了一声,“没胆的老东西,以为我愿意同你一处。”又招手示意几个小女使和婆子们上前,回头回脑地看了一眼甬道,“实话同你们说,这头一次门响便罢了,第二回我有了经验,那门轴一转,我便一个骨碌从角房的榻上钻了起来,借着月光看的真真的,就是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我虽只看到了背影,可他腰间绑了这么长的白玉萧,正正横陈到身后来。”

        她哼道,“哪家的小姐晚上出门带这种东西?”

        江氏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将程立娆叫过来,勒令她再也不许踏入青梧院一步,还寻来婆子和小厮,要将这静安师太送回清心庵。

        程立娆自然不许,又哭又闹,说是她的运道如今正在关键时刻,再需要个三五日,姻缘便成了。

        江氏那日同张夫人分了手,后来又在两场宴席上见过,拉着她的手寒暄,确然比以往热络了许多。

        又有圈子里交好的贵妇来同她说,这张夫人明里暗里的,在跟人打听她的娆儿的品性。

        眼看事将办成,江氏对这静安师太自然多了一重敬畏,早几日还亲自抄了经文,让苏嬷嬷拿着去青梧院焚了一次。

        但这次关系到女儿闺誉,说什么她也不肯再让这尼姑留下来。

        程立娆好说歹说,听闻还特意拉着程之简到江氏面前跪了跪,说是二月便要春闱,她可以不求姻缘,但总可以让那静安师傅帮着为哥哥念念经文。

        江氏果然犹豫起来。

        她可以不在乎女儿的亲事,却不能不在乎儿子前程,当下软和下来,答应让静安师太待到过了上元节。

        又让苏嬷嬷同高管事,将家里里里外外再整治一番,这么一通施压,流言果然停了下来。

        一晃,上元佳节便到。

        因明日便要开朝,这日旨意终于下来,穿着监服,手执拂尘的中贵人来到程府。

        登堂宣旨后,眯着眼睛庆贺程大郎君高升成了殿前司都指挥使,授金服玉带。

        程家众人除了江氏外,个个与有荣焉,颇感体面。

        程明礼很高兴,一向恪守低调做人原则的他,吩咐到时楼置办了十几桌酒席,赶在开朝前,请了朝中关系不错的同侪过来庆贺。

        而同侪自然都带了家眷。

        珠光宝气的后宅妇人们齐头聚集在程家的小花厅里,一时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齐萱特意点了少甯和程立锦作陪,三人在最末的角落里,小口品着果子和佳酿。

        “菀菀,你这可当罚,你同程大人,不对,现在该改口叫殿帅了,你同殿帅定亲,居然都没告诉我。”齐萱为她斟酒,促狭笑,“这果酒你可得饮上三杯才可。”

        少甯同大哥哥成婚后便是自己嫂子了,程立锦自然帮着自家人,“萱姐姐,我表姐酒量浅,我替她喝。”

        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端起酒杯皱着眉头抿了一口,被呛出了眼泪,逗得齐萱格格笑个不停。

        少甯忙接了过来,扶她坐好,“阿锦,你可真是个实诚人,你萱姐姐是个纸扎的老虎,才不是真的生我气。”

        三人兴趣相投,酒倒不是非喝不可,索性一同起身到了栖梧阁来,让底下女使在暖阁架了泥金小炉,用薄薄的平底锅子贴上桂皮、肉柱子、川芎等,炕成微黄、稍焦的模样,让下人取来捣什,慢慢碾成颗粒状。

        “这是南疆客族的一种茶法,叫做宝擂,我们家近日族中嫁进来一位新嫂嫂,是打南面迎来的,我自她手上新学的,吃了吃,觉得不错,便问她要了方子,你们也来尝尝。”

        几人用小汤勺舀了几勺,添上用火烘开的深井水,一口一口慢慢酌着。

        “确实不错!”

        正说着话,外面有女使打帘子进来,附在素瓷耳边嘀咕几句。

        素瓷脸色一变,急急上前来,话说得有些急,“姑娘,前面传过话来,说是青梧院那边闹开了。”

        程立锦看了齐萱一眼,蹙着细细的眉毛,“闹什么呢?”

        尽管她压低了声音,但齐萱又怎么可能没听到,绷着小脸道:“有热闹看?”但两根细细的柳叶眉出卖了她,正正是雀跃的神情。

        她去看少甯,见少甯咬着建盏咽了一口茶,同问道:“怎么回事?”

        素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眼中流露出只有二人才懂的神情,哈腰道:“听闻说是二姑娘在菩萨面前奉的经文不知怎么竟着起火来,二姑娘一时心焦便一个人离了席,后来有女使报到了大夫人面前,说是”她声音低下去,觑着少甯,“说是人找不到了。”

        程立锦同齐萱站起身,一个脸上失色,另一个也有些惘惘的。

        “不见了是个什么意思?”

        “二姑娘之前说身子冷,便遣了跟着的女使到碧华院去为她取斗篷,等那女使取了斗篷回来,这才听一旁跟着主子来做客的下人们说,说是二姑娘已去了青梧院,因大夫人有过令,那女使不敢耽误,便紧着出门来寻。人到了青梧院,连半分火苗子也没看到,她便又绕着回了碧华院。前前后后这么找了十几个来回,愣是没看到人。二姑娘是大夫人心尖子,那女使再心大,也想起来去厅上汇报了,可巧了,福宁县主也在一旁,同听了一耳朵,当下热心得要帮着寻人,便跟着一同出了花厅,迎头又碰上一个小厮,说是前院里谢家四郎也不见了。”

        几个都是闺阁中待嫁的娇娇女,听到这儿,自然也反应过来。

        少甯上前一步抢先道:“大夫人可去了一甲堂,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她瞧了一眼齐萱。

        若福宁县主去别处帮着寻人,今日这效果可要折半了。

        齐萱瞪她,“以为我想管你们家的事,要不是牵扯到我娘,我才懒得打听。”

        少甯今日也需人证,便点点头,接着同素瓷道:“你说!”

        素瓷:“大夫人想一个人去,寻了由头打发县主娘娘,可县主偏来了兴致,硬要同去,不止她,还叫上了镇国公府的张夫人,和秦大学士家的夫人,现在四人正带着心腹下人往一甲堂去呢!”

        “那又关一甲堂什么事?”程立锦问道。

        素瓷回她,“说是有人看到,青梧院旁边的一甲堂,有郎君进去了。”

        少甯吩咐下人去取斗篷,两人见状,也一同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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