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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少甯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眨了眨眼,“才刚出来,还未来得及!”

        程之衍心道,那便还不知道那事,也罢,待那王珏陷得再深些后再说!

        他缓声道:“你身子方好,不便来回奔波,吃完午饭,便早早回府去吧!”

        少甯点点头。

        程之衍转头朝拿画笔进来的小厮道:“都出去,把门关好。”

        又同齐萱拜了拜:“实在是误会一场!若这郑仕诚当真有轻薄二人之心,我今日便将他抓去郑老夫人面前受教,两位娘子觉得可好?既都认识,也无需再避嫌,坐下一起吃个便饭,让他做东,算是给两位娘子赔个不是!”

        经这一打岔,齐萱火气倒是下去几分,只是仍是心中不舒服,哼了一声,坐到了郑宽斜对角,乜着眼道:“郑大世子是堂堂长公主之孙,我哪里敢让他赔不是。”

        这便还是没有气消的意思。

        因她调了座位,几人少不得又是一番挪动。

        宋异坐定后,目光在少甯脸上停了停,这才对程之远道:“在下眼拙,原来这位李娘子竟是副都使表妹。”

        程之衍说是,对齐萱道:“还请齐姑娘体谅这位郑公子一片孝心,他欲以美人作画,也是因郑太夫人喜爱观美人图引起的,说起来,二位也算同宗。他还算是姑娘的表兄。此为祖母庆生,无意闹出这番风波来,实在不该。姑娘不若就看在下的面子,饶他这一次。郑家家教甚严,姑娘若当真寻上门去,有损姑娘清誉不说,郑世伯只怕少不得要动家法,届时见了血,少根胳膊断条腿的,于姑娘也算添了业障,不若姑娘说出个办法来,我监督他施行,权当为你二人致歉弥补如何?”

        程之衍在殿前司当差,身上自有一番同龄人没有的俊冷和疏离,齐萱倒是不敢对他不敬,闻听此话,同少甯齐齐瞪大了眼,颤声问:“要断胳膊断腿这样严苛吗?”

        程之衍脸不红心不跳,严肃点头道:“正是!郑太夫人是陛下姑母,历来备受禁中敬重,皆因御下严谨之故,她的性情,想必你二人也听到过。且郑老夫人这几日偶有不虞,若此事捅到她老人家面前,知道自己一心教养的孙儿竟在外这般胡闹,只怕一个闹不好要亲去禁中请罪,届时官家是罚还是不罚?这便不是单纯的家事,而成了国事。今日区区口角之争,实不宜张扬至斯。”

        郑宽忙道:“正是!正是!”起身,一连饮了三杯,呛的满眶眼泪,“给二位小娘子陪不是了。”

        齐萱本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见他赔罪,也不好追着不放,抬抬手,道:“罢了,便饶你这次了。”

        那位程大郎君,虽然肉眼可见地是在拉偏见,但齐萱也因那句同宗而有些冷却下来。

        她母亲福宁县主乃是庶支王族所出,与此时正受圣恩的文卓大长公主,确然不可同日而语。宗室之女多了去了,不是谁跟谁都都有交情可谈的。她也不想为阿娘惹事。

        郑宽忙道谢。

        “先别谢太早,方才程郎君说过了,让你为我二人做件事,你照办不照办?”

        “自是无有不依。”

        “好!”齐萱拍桌,托着下颌想了半天,“不若这样,方才我们买了不少东西,我让底下下人报给你数,今日你既要请客,一桌酒席哪能衬得起你世子的身份,干脆帮我们付清全部的采买之物好了,噢,还有,清芳阁,我们还定做了两件首饰,只付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金,约莫还需要三十两,你也一并付了。”

        郑宽方才上来,曾瞥过齐家马车。

        粗粗算来,她们这车东西不下百两。

        他一个月的月银才二十两。

        齐萱见他眉头皱着,不由扬声:“看来这歉也道得没什么诚意,自罚三杯就可以,出出血就不行了,一个大男人,若当真只用自罚三杯来赎错,还不如别开这个口,别说三杯,便是十杯,我们女子也能饮,何须你耍这口舌之巧!哼!”

        “我付!我也没说不付。”

        “好,够爽快!”

        齐萱朝少甯挤挤眼,无声而笑,举着盏子同郑宽道:“那我们姐妹二人便多谢郑世子了。”

        少甯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哭笑不得,轻拉她道:“一百两,我还出的起,不用他。”

        齐萱道:“送上门的,不宰白不宰,再说,谁让他先出口不逊,你别管了。”

        少甯只能由着她胡闹,决定等回了程府,再悄悄将银子还回郑府。这会儿,齐萱气正盛着,借着要些钱出出气也是好的。

        郑宽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气懑。这么一大笔银子,他实在肉疼。

        可好在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便不会再有人上门告他的状。

        他沉下心来。

        就是心疼银子。

        话既说开,几人便也都和气起来。

        程之衍挨着少甯,齐萱和宋异则坐到了对面,只光秃秃留了郑宽一人。

        郑宽望望这边,又望望那边,酸溜溜道:“好不容易寻找了心仪的美人,却不能作画,哎!我看不若待会我便偷偷上围场去一遭,谢二姑娘美名在外,燕京多少男儿明着暗着临摹她的盛颜,我向她话说分明,她想来也是愿意帮我这个忙的。”

        齐萱正啃了一半鸭掌,手上一顿,抬头道:“谢二?她在围场做什么?”

        郑宽道:“你不知道吗?前几日叶赫使者进京,官家下诏,要举办两国联谊马球会,一来向叶赫宣扬国威,二来也为尽兴招待崇华郡主,现在燕京稍有名气的小娘子都开始加紧练习马球了。”

        前些日子庄王才刚刚闯宫,闹了一场,想来禁中也是不想让叶赫小瞧,正急于寻机向他们展示大晔国威,马球会倒是个好办法!

        齐萱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转头问宋异道:“表哥,你可听说了此事?”

        宋异看了一眼郑宽,道:“此次叶赫来使特别,是位郡主,循着旧例的狩猎大会便不能举行了,官家有意在各世家女子中择选一二,作陪那崇华郡主,特令不论婚否,只消精于马球的簪缨贵女皆可报名。”

        叶赫人生于马背,于马术定然精湛,但对大晔马球并不精通。而大晔的女子,能作陪的,必须是身份足够体面的人,宗室贵女,历来被养在深闺,莫说马术精湛,单单是会打马球的人都没几个。

        谢兰茵恰巧是其中一个。

        “这么说,谢二已经报名了?”

        宋异:“是。谢二姑娘在燕京一向颇有盛名,品貌乃是燕京女子翘楚,家下又为武将之门,自小精于马术,小小马球不在话下,若能再紧急练个三五日,届时定能将叶赫女踩在脚下,扬我大晔国威!”

        齐萱对扬国威不感兴趣,只对谢兰茵感兴趣,冷声道:“哼,她谢二又算是什么名门翘楚,不过仗着国舅之势,被燕京一众贵女巴结奉承,这才勉强得了个燕京第一女的名号,会骑马,会打马球有什么了不起!”

        郑宽顺着往日听来的小道消息胡诌道:“是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既貌美又能为国争光,想来马球会上又能将多少男儿斩于裙下,可惜了,听闻皇后娘娘早有意将谢二姑娘聘为儿媳,令兄输给太子殿下,也不算太难堪。”

        他这人就是这样,说话专门扎别人的肺管子,实在欠揍。

        齐萱也算对他了解了几分。

        她父母恩爱,自她记事以来,府中便无任何姬妾,唯上面有两个兄长,长兄稳重,次兄聪悟,尤其是次兄,七岁能文,十岁能武,是多少燕京小娘子们眼中最堪嫁的郎君。

        却偏偏喜欢上了国舅爷家的谢兰茵。

        她不知道哥哥是何时动的心。

        燕京就这么大,单拎出来,谁家同谁家说不定都有个转折亲,小时候不是在你家玩闹,便是在我家玩闹,哥哥同那谢兰茵认识也并不奇怪,但她却从未想过二人会交往过密。

        那年盛夏,京中突然开始有了传言,说是她次兄爱慕那谢兰茵,不惜当街揽轿对其倾诉衷肠,而那位盛名在外的谢二小姐谨守闺礼,连轿都未下,还让身边护卫将那封情信当场撕得粉碎。

        自那以后,她的次兄便颓废至今。

        她不怪谢兰茵拒绝她的次兄,只怪她后来任由自己几个闺中好友,添油加醋将此事当成笑话肆意在燕京传播。

        也是自那之后,谢兰茵多了个燕京第一女的名号!

        齐萱回忆完,樱唇一抿,手中半个鸭掌便飞了过去,堪堪擦着郑宽头顶而过,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裙下之臣,我二哥可没同她谢二提过亲,不过以讹传讹,你竟也信。”

        少甯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些事,嘴里的芥末莴苣将她呛出了泪,袖口微动,一盏清茶适时递了过来。

        突然食案一震,齐萱已站起身,带了几分女将般的凛然,道:“不就是马球比拼,有什么难的!当这燕京贵女中只她谢二一人能打不成!”

        目光转至少甯,似燃了火,“菀菀,你之前守孝,还没见过咱们燕京的马球会吧?我今日带你见识见识。”

        扬声叫自家女使,“去府上取一套,不,两套,两套马球衫到京郊围场。”

        少女眼睛晶亮,双颊因亢奋彤红,朝程之衍一拜,“程大郎君,菀菀是我带出来的,自该由我带回去,你既衙上有事,便不必特意陪我们,我们有表哥陪着,且去一趟郊外,入夜便回,你且宽心。”

        说完,便拉起少甯风风火火朝外走。

        待进了车内,少甯还茫然着,启唇道:“虎虎!”

        “你莫劝我!”少女因激动,胸膛一起一伏,“她谢二凭什么看不起我二哥,既不喜欢拒了便是,凭什么每回她在人前露脸,便将此事翻出来鞭尸,我知道,她就是怕人们忘了她燕京第一女的名号,特意用这件事反复在她身上贴金呢!我定要赢她一场才好。”

        马车轧着青色的板子一路向前,将两侧林立店肆甩在身后,渐渐迤逦缩小成一个个圆点,直至出了城门数里,这才于一处望不到边际的平坦之地停下。

        门口有兵卒效用,待问清了来人,登记后便放了行。

        齐家下人腿脚不慢,二人方下了车,两套简练的马球衫便递了上来。

        早有等候的女婢上前来,“两位娘子可是来报名马球会的,烦请这边登记。”

        齐萱径直问道:“谢兰茵在哪里?”

        校场的婢女看这马车便知是燕京贵女,自不敢拖着不放,指了西面的场地道:“谢二娘子在那边练习马球。”

        齐萱回头回脑,“更衣之地在哪?”

        婢女又指了一地。

        待二人换了衣衫出来,早有人牵马过来,双手奉上马球杆子。

        齐萱拾起,遥遥朝谢兰茵喊:“谢兰茵!”

        谢兰茵出入校场之地,自然是有兄长作陪,而她一向众星捧月,身后又围着三四个同龄的娘子。

        谢荣戬识得少甯,眉花眼笑上得前来,“李娘子,多日不见,不知…不知府中…”

        少甯扭头转至齐萱,看也未看他。

        身后另个公子上前,叉手行礼,“李娘子。”

        端的是温文儒雅。

        她张了张口,便听那少年红着脸道:“自法宁寺一别,你我二人有些日子没见了。”

        她皱了皱眉。

        她只笑了笑,点头道:“张郎君好!”

        说完,便退到了齐萱身后。

        张垚见她态度冷淡,眉宇间有些失落。

        小娘子中,一位是阮清竹,一位是方雅蓉,少甯都认识,另两位娘子便认不出了。

        不过其中一位倒是识得齐萱,眉语目笑,带了几分讥诮之意,“我当是谁,竟是齐二公子的妹妹,怎么?齐姑娘也是来报名参加马球会的?”

        齐萱冷声,“我找谢兰茵,你在这讪皮讪脸作甚?”

        “你!”少女嗔怒,“你这般气势汹汹,竟是想打架不成?”

        又劝谢兰茵,“姝姝,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你方才不是说不适,咱们先走,明日再来练吧!”

        谢兰茵却没走,敛色屏气望着齐萱说:“萱萱,可是你家中哥哥让你来的?”

        齐萱啐说:“我自来寻你,关我哥哥何事?只是听到咱们谢二姑娘要为国争光,便紧赶着前来助姑娘一臂之力。”

        她说这话时似笑非笑,眸子隐有火光流转,让人后脊发凉。

        宋异同程之衍、郑宽这会儿也换了衣衫匆匆赶至。

        双方见礼,程之衍将少甯拉至一旁,“齐姑娘正气盛着,你待会只看便好,莫靠得太近,这围场里虽说都是战马,已经过驯化,但你不会骑马,若被马蹄扫到不是小事。”

        少甯应是。

        便听谢兰茵捺着嘴角问道:“你要如何助我?”

        齐萱笑道:“你同崇华郡主打之前,也同我战上一场,若能胜了我,从中增加实战经验,于你自也算助力。”

        先头那娘子嗤笑道:“凭你是谁?真是给自己贴了好大的面。说的我们若不跟你打,便一定会输似的。”

        方雅蓉上来拉谢兰茵,“姝姝,还是算了,若你与她今日一战,是胜是败,传出去又是一场闲话。”

        齐萱已利落上马,脚踩马镫,俯身看她,唇边带着一点讥诮,“怎么?连自己人也不敢打,焉何能替我大晔上场争得荣光?”

        “谁说我不打!”

        谢兰茵受不得激,已提身上了马。

        “我选表哥配合。”齐萱道。

        谢兰茵转身,“四哥!”

        谢蓉戬正想着心事,闻听此,愣了愣,这才出列,“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取马球仗。”

        四人一赛。

        齐萱看她一眼,扬眉而笑,只听鼓点一响,便如风燕一般飒爽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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