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变了
晚晴被送了回来。
这是江佑宸半个多月来，第二次走进她的病房。
还记得上一次，她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样子，以及她摸着肚子，对他说的那句话……那种剜心之痛，清晰如昨。
江佑宸冷静下来，倒了杯水递过去，“喝点热水吧，暧暧身子。”
还以为她不会理睬，不料竟接了过去，捧在手心里，冲他笑了笑，“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给我倒水呢。”
江佑宸怔了怔，“以后别到处乱跑了，想去哪儿就跟我说。”
晚晴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还要多久，我才能离开这里？”
“这个要问阿宇了。”
“我现在就想走。”
“现在？”
“我受够了这里的来苏水味，”晚晴皱眉，“我妈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所以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味道。”
她突然笑了起来，“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现在倒像是跟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被整容，被绑架，妈妈还变成了植物人……仿佛中了什么恶毒的诅咒。
江佑宸眸光沉了沉，“我去跟阿宇说，尽快让你出院。”
江佑宇当然不同意了，认为现在出院还有点早，他希望晚晴多住几天，好好地巩固一下，但在哥哥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心情的好坏，也是会影响治疗效果的，她不喜欢这里，待下去只会不开心。
“哥，对那女人好点吧，”他叹了口气，“她真的挺可怜的。”
江佑宸默然，心乱如麻。
晚晴从医院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当她脱下衣服，站到镜子前时，所受到的那份震撼，是无法形容的……镜子里的她，浑身伤痕累累，就像一只被残忍撕碎后，又重新拼接起来的布娃娃……
“告诉你吧，老子早就找到你了，一直没有动手，就是在盘算着怎么收拾你！五年前你送我的一切，我得好好地回报才行！”
“老子要把这些年所吃的苦，一滴不漏变本加厉地还给你！”
“你老公要是肯拿点钱，我还可以考虑放过你，可结果呢？他连一毛钱都不出！朱燕妮，你这是嫁了个什么人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别怪我，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像饿狼一样扑上来。
她则像狗一样嚎哭哀求。
“求求你，别这样对我！我怀孕了，我肚子里有宝宝……”
他是怎么做的呢？“怀孕？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就不配有后代！我来帮你，把这个孽种打掉……”
哈，他打胎的方式真的好特别……
说他是禽兽，都侮辱了禽兽。
他禽兽不如。
晚晴放上了一缸热水，把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只剩下一团漆黑的头发，在水面上怨气不散地飘浮着……她在水里泡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融化掉了。
洗完澡后，她穿上衣服出了门。
她去发廊剪了个发，还去美容院做了个脸，接下来，又饶有兴致地逛了下商场……最后，她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那个满载而归的架势，俨然一个购物狂。佣人们都看呆了，从前的她哪是这样的？
到了晚上，她焕然一新地出现在餐厅里。精致的妆容，漂亮的裙子，闪闪发光的首饰，整个人脱胎换骨，像个下凡的小仙女。
本来，江佑宸还打算发火的，刚出院就往外跑，未免太任性了……可是此刻，所有的话都给噎在了喉咙里。
他吃惊地望着这个女人。
印象中，她从未如此精心地打扮过自己。
而且，她还戴上了那枚结婚戒指。
那枚结婚戒指，晚晴一直都是收起来的，说怕自己干活时，给弄坏了或者弄丢了。他当然明白，这就是个借口。
但现在，她把它戴上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江佑宇也有些惊艳到了，夸张地吹了个口哨，“有男朋友吗？可否加个微信？”
晚晴瞪他一眼，“嫂子也敢调戏，想挨揍了？”
“就是，当我透明的吗？”江佑宸拿筷子敲他的头，“没大没小，以后注意点儿！”
“能不能别打我的头？”江佑宇大声抗议，“我可是个医生诶，脑子对我很重要的！”
每个人都很努力，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很好很温馨，一团和气。
饭后，晚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耳环，项链，还有结婚戒指……一样一样地卸了下来，就像一个下了舞台的戏子。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转脸，见房间里多了个人，江佑宸不知何时进来了，站在后面看着她。她愣了愣，回身问道，“有事吗？”
“没事，”江佑宸摇摇头，“就是过来提醒你一下，别忘了吃药。”
哦，他现在真的很体贴！
可这份体贴，是不是来得有点迟了？
在我最需要你的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
晚晴藏起内心的波澜，嫣然一笑，“已经吃过了，谢谢老公。”
江佑宸心神一漾。
她笑得真甜。
还有，她叫他老公。
老公？这可真是个新鲜的词。
今天的她太不正常了，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太像朱燕妮了！
“你刚才说，明天就要去花店？”他问，“会不会太着急了？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
“没关系，我会注意休息的。”晚晴答道，“果果那丫头粗心的很，经常算错帐，我得赶紧看着点去，可别把本都给赔光了。”
江佑宸笑，“怎么会，我看她挺机灵的。”见她发丝垂下来遮了眼，想要帮她拂拭，晚晴却受惊似的，把脸往旁边一偏。
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她到底不是朱燕妮。
江佑宸讪讪地缩回了手，“你剪头发了？”
“嗯，好看吗？”晚晴拨了拨蓬松的刘海。
“好看。”
“老公喜欢就好。”
“……”
沉默。
两个人突然没了话题。
江佑宸知道，这女人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可一到了这里，嗓子就给什么鲠住了。他杵在那里，有些手足所措……
晚晴慢慢地梳着头，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今天晚上，你打算留下来吗？”
“什么？”江佑宸在发呆。
晚晴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把手伸到背后，去拽裙子的拉链。
江佑宸反应过来了，慌忙拦住她，“别！”
“你嫌弃我？”晚晴星眸幽幽。
“……”江佑宸噎住。
晚晴推开他，麻利地脱光了衣服，直到一丝不挂，然后走过去躺到了床上。
一切都纤毫毕现，包括那些伤痕。
江佑宸骇然。
他知道她受了很重的伤，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可直到这一刻，亲眼见到这些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公，过来啊，”晚晴朝他笑，“放心吧，我洗得很干净……”
江佑宸全身一震，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接着倒退了两步，掉头往外冲，却在仓皇中，一头撞到了门框上。
他摸着头，踉跄而逃。
晚晴哈哈大笑。
笑的迸出了眼泪。
然后，她轻轻地唱起了歌，“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刚好，小酒窝长睫毛，迷人得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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