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是朱燕妮
现在你满意了，是吗？
这是晚晴苏醒后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之后，她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就算是警察，都没办法让她开口。
那个晚上的事，成了她自己的秘密。
那是她此生，最黑暗最绝望的痛，她要把它们深埋起来，再也不碰一下。
她不想报什么仇，也不想雪什么冤，她只想忘掉这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警方还是从现场的痕迹里，查到了暴徒的身份——那些酒瓶的碎片上，留有他的指纹。于是，龙骜的罪状又多了一条。警方展开了全城搜捕，可一直没有什么斩获。不得不说，这家伙真的太狡猾了……
作为主治医生，江佑宇对晚晴的感情很复杂。她不仅是一个病人，还是自己的嫂子……人之常情，自然对她多关注了一些。
他找人搬走了病房里的电视，省得哪天她从新闻里见到那个恶魔。可想而知，那对她的刺激会有多大。
没了电视，又担心她无聊，于是弄了一台音响来，天天给她播放音乐。
晚晴只是坐在那儿，默默地看着。
她经常盯着某处，半天都不动一下眼珠，仿佛一朵绢花或是一座雕塑，总之没有什么生气。吃饭时，也是护工喂一口她吃一口，就跟填鸭似的，完全是机械式的运动。为此，江佑宇还带她去了精神科，做了一堆检查，开了一堆药……
至于江佑宸，他每天都会抽空过来一趟，却只是隔着窗子看看，再也没有进去过……
他无颜以对。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终于，他也体会到了这种心情。
他一直都在寻找龙骜，通过各种方式。
有时候，换条路走或许更有效。
“阿宸，找到那个姓龙的了。”打来电话的是展鲲鹏，K城大名鼎鼎的鹏哥。这家伙有钱有势有背景，黑白通吃手眼通天。
“在哪里？”江佑宸精神一振。
展鲲鹏呵呵一笑，“你猜。”
“不会还在K城吧？”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这就叫灯下黑。哼，姓龙的还真是深谙此道！”
K城南郊有一间公寓，因主人出国而空置多年。这段时间以来，龙骜就躲在这里，每天昼伏夜出，跟一只蝙蝠似的。
江佑宸没有报警，打算亲手把这个混蛋抓住。
当他带着人赶到那里时，龙骜正在房间里睡大觉。他十分警醒，反应也很快，发现有人闯进来，立刻跳窗逃走。这个房子在二楼，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和尚身手也很敏捷，一马当先地追了出去。
龙骜早就把这儿的环境摸透了，专门往那种复杂的胡同里钻，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最后还是给包了饺子。
他被绑起来，带到了一间密室里。
“江佑宸，老子知道你，K城有钱的大佬之一嘛！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小气！什么叫铁公鸡，老子这回算是见识了！我本来不想伤人的，这么做都是叫你逼的！”龙骜梗着脖子，满脸都是狂妄和不屑，“来吧，要杀要剐我都认了！老子既然敢做，那就敢当！”
这小子，真是个亡命之徒！
“我不杀你，我也不剐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佑宸冷冷一笑，“去，给我好好伺候伺候他！”
和尚听命，抄起一瓶啤酒走了过去。“你很爱喝啤酒是吗，今天就请你喝个够！”
龙骜的脸色变了，“你，你敢！”
“把你的狗眼睁大点，看小爷我敢不敢！”和尚踏住他的脊背，伸手去拉他的裤子。
龙骜急眼了，一头撞了过去，趁和尚分神之际，夺过了他手里的啤酒，喀的一下磕碎了，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们谁敢上来，我就插死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明明他的手是被捆住的啊！往地上一看，那根绳子已经被他磨断了……
“你不要伤害他，我放你走！”江佑宸说。有了向晚晴这个前车之鉴，他不敢再掉以轻心。这小子心狠手辣，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给我两百万，还有一辆车。”龙骜叫嚣。
“可以。”
江佑宸按照他说的做了。
龙骜挟持和尚当人质，驾着车扬长而去。
临走时，还不忘了损上江佑宸几句。“上回乖乖地把钱给了，不就没事了？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就他妈一个字，贱！还有哇，你那个新婚燕尔的老婆，早就叫我给玩烂了！哼，你不过是穿我不要的破鞋而已！”
江佑宸肺都气炸了。
盛怒之中，他没有察觉到后面那句话的深意，而只是纯粹地认为，这是龙骜的恶意挑衅！
三个多小时后，他们找到了和尚，他被龙骜打晕了，丢弃在了路边……
展鲲鹏得知了经过，简直哭笑不得。“你可真行，煮熟的鸭子都能叫他飞了！这小子现在有了钱和车，更是如虎添翼，再想要找到他，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唉，是我轻敌了。”江佑宸懊恼不已。
“算了，人没事就好。”展鲲鹏安慰地拍了拍他，“山不转水转，早晚还有机会。”说着走过去，倒了两杯威士忌，“来，压压惊。”
江佑宸摇摇头，“我戒了。”
展鲲鹏诧异，“为什么？”
他涩涩一笑，“容易误事。”
展鲲鹏恍悟过来，同情地叹了口气，“天灾人祸，想开点吧！对了，那女人现在怎样了？”
“还好，在恢复中。”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展鲲鹏啜了口威士忌，“不管怎样，希望她早点康复吧！”
晚晴突然不见了。
江佑宇搜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有找到她，最后查看了监控，才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医院。他慌神了，赶紧给哥哥打电话。
江佑宸想了想，驱车去了一个地方。
向晚晴之墓。
不出所料，她果然在那里。
她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那身病号服，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的身影，是那样的羸弱和孤单……
她正揪着衣袖，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她做为向晚晴时，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她轻轻地擦着，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怀着怎样的心情。
最后，她靠着墓碑坐了下来，闭上双眼，缓缓地淌下了一滴泪。
就这样，她很久都没有动，直到那滴泪，在腮边风干成冢。
江佑宸踟蹰了半天，还是走了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晚晴睁开眼，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那双惊恐的眼神，如同枪口下的一只小鹿……
江佑宸心弦揪扯，别开了视线，有些尴尬地弯下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外套，“风凉，回去吧。”
晚晴没动，看着他的眼神渐渐转为嘲讽。之后，她笑了。“是啊，是该回去了，回到那个，属于我的世界里去。”说完，她掉头往山下走，走得那样快，就像这山间的风一样。
江佑宸载她返回医院。
晚晴就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气氛有点压抑，江佑宸放下了车窗，清凉的风灌了进来，多少吹散了一些阴霾。他瞄了瞄晚晴，喃喃道，“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晚晴像是没听见似的，扳下镜子看着，“我的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
江佑宸怔了怔，“过几天我陪你去剪。”一会儿后，又说，“天网恢恢，那个混蛋肯定会被抓住的……”
晚晴托着腮，“也不知道花店现在怎样了。”
“放心吧，果果打理得很好，”江佑宸说，“我跟她说，你出国养病了。”他攥紧方向盘，指尖因过分用力而泛白。“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晚晴却突然指着窗外，“快看，鸽子！”
江佑宸受不了了，哑声唤道，“晚晴……”
晚晴转过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向晚晴已经死了，你忘了吗？”她对着他笑，“我是朱燕妮。”
“……”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就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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