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爸——”
叶成才一醒过来就冲出房间，一边跑一边喊叶永民，“爸！你今天什么时候去给我买票？”
叶薇薇被吵醒，拿过床头柜上的小闹钟看了眼，发现才五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吵什么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如果是平时，叶成才听到这话肯定要怼回去，顺便骂几句‘丫头片子懂个屁’，但今天他心情好，所以就当没听到，迫不及待的敲响了叶永民和赵玉玲的房门，“爸——”
“怎么了？”赵玉玲一脸困顿的拉开房门，“你爸还没回来。”
叶成才一愣，“还没回？”
“嗯。”赵玉玲捂嘴打了个哈欠。
昨晚叶胜利发烧，她照顾到两三点才睡，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叶成才一听叶永民不在，顿时急了，“那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
赵玉玲因为睡眠不足，心情很差，整个人都在发火的边缘，“我上哪知道去？他又没跟我说。”何况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反正最后都会回来，管他什么时候。”
“可是……”
“别可是了，”赵玉玲又打了个哈欠，“我今天太困就不做早餐了，你们自己去外面买点。”
说完转回房间拿了几块钱出来，塞给叶成才两块，又去敲了敲叶薇薇的房门，“微微，“钱给你放门口了，你一会记得拿。”
叶薇薇也是一身火气，猛地翻了个身，不耐烦道：“知道啦！”
“一个个都是讨债鬼。”赵玉玲放下钱转身回房时，发现叶成才还站在原地，“咋了？”
“爸是不是反悔了？”叶成才盯着赵玉玲问。
赵玉玲被他问得一愣，“什么反悔？”
叶成才：“反悔让我去首都。”
赵玉玲不解，“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我不该这么想吗？”叶成才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时候我想买玩具，他答应休息了就给我买，我等了他三天，可到了休息的那一天，他连家都没回，之后再问就是没钱。”
“初一的时候，他答应暑假带我去省城，我盼了一个学期，终于等到暑假，他直接消失了一个星期，之后就一直住在厂里，说是厂里忙，来回浪费时间。”叶成才眼眶发红，“我去厂里看过，根本就不忙，他就是不想带我去省城。”
“现在又是这样，说好今天去给我买票，他又不回家。”
“成才……”赵玉玲没想到叶成才对叶永民的怨气那么多，但她心里知道叶永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也知道，叶成才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
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你爸也是有苦衷的。”
“他有什么苦衷？”
叶成才恨意渐生。
如果不想让他去，可以不说不答应，但每次都是给了他希望，又生生的掐灭。
现在学校那么多人知道他暑假要去首都的事，如果去不了，他下学期还怎么见人？还有叶未歇，前天他去文科班时就被叶未歇嘲笑票都没买就把承诺许出去。
现在如果坐实了已完成的猜测，那他的面子往哪搁？
叶成才死死盯着赵玉玲，“妈，给我钱，我自己去买票。”
赵玉玲自己钱都不多，哪来的钱给他买票？
她摇头，“我没钱，等你爸回来，我帮你问问。”
“问他？”叶成才冷笑，“问他我不如去抢银行？”
“叶永民就是个说话不算话，只会逃避的窝囊废！”
最后这一句，叶成才是吼出来。
赵玉玲直接把被他给吼懵了。
同样被吼懵的，还有刚回到家门口，正准备进门的叶永民。
“砰——”
叶永民一脚踹在门上。
他好不容易找到孙明，没想到钱没拿到就算了，还被威胁了一顿。他虽然面上安慰自己那不过是意外之财，没了就没了，但实际上，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明明就要到手的钱，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就这么没了？
但对方是孙明，可以在元丰县横着走的人，他不敢惹，所以只能找人发泄一下。
经过昨晚一晚上温香软玉的安抚，他已经把怒气散得差不多。
可刚到家门口，就听到他的亲儿子在骂他‘窝囊废’。
叶永民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他咬牙切齿的盯着门，像是要在门上盯出两个窟窿来，“叶成才，你说谁是窝囊废？啊？”
“没没没，”赵玉玲担心叶永民发火动手，赶紧安抚，“成才就是一时口快，你别放在心上。”
叶成才嗤笑了一声，道：“妈你不用帮我，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答应的事情永远也做不到。”
叶永民深吸口气，平静道：“开门。”
赵玉玲知道，叶永民这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这种时候她哪敢开门，“永民你冷静点，成才手还伤着呢。”
“开门。”
“永民，你先冷静，我让成才给你道歉。”赵玉玲试图劝下叶永民。
叶成才却嗤笑一声，几步过去拉开门，“怕什——”
叶成才飞起来的瞬间，他有那么一小会的茫然，只觉得眼前的景物突然飞快的向后掠去。
赵玉玲看得目赤欲裂，“成才——！！！！”
“嘭——”
叶成才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赵玉玲目赤欲裂，“成才！！！！”
……
叶未歇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黑乎乎的蚊帐。
哦，他还在九零年。
呼！叶未歇舒了口气。
梦里太过美好，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21世纪，有手机，有电脑，还有窗明几净的卫生间。
哦，还有跟了他好些年的手绘板。
想画画了。
半晌，他叹了口气撑身坐起。
毕竟不管梦里多好，也改变不了他今天要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的事实。
科目多，时间紧，所以考试时间安排得也紧凑。
早上语文历史，下午数学英语。
考完历史，叶未歇下楼去食堂吃饭，到二楼时恰巧遇到了周皓。
两人打过招呼后一起往食堂走。
“考得怎么样？”周皓问。
叶未歇：“还行，这次应该不会再倒数了。”
周皓闻言笑了下，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那就好。对了，”他突然想起件事，就压低声音道，“叶成才今天没来。”
叶未歇一愣，“没来？为什么？”
周皓摇头。
“嘿！”
叶未歇和周皓的肩膀同时被拍了一下，两人回头。
发现是赵菁菁。
赵菁菁笑眯眯的挥挥手，“你俩怎么凑一块了？”
“刚好遇上。”周皓解释。
“哦。”
突然，赵菁菁一脸神秘道：“听说叶成才因为他爸没给他买去首都的票，所以连考试都没来参加，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
“没听说。”
周皓和叶未歇几乎是异口同声。
赵菁菁一愣，眨眨眼狐疑道：“你俩一个同班，一个同村，就没点内部消息？”
周皓：“没有。”
叶未歇：“不熟。”
赵菁菁：“……”
“算了！”
“再见！”
见人跑远，叶未歇问周皓，“你不去追？”
周皓：“……”
周皓抬脚就走，“再见！”
背影看起来特别的正义凛然。
如果不是耳根红了的话，叶未歇都要信了。
他失笑道：“你俩真有默契。”
周皓顿住脚步回头，抬手指了指叶未歇，大概是不习惯放狠话，半晌也只憋出了一句，“你够了啊！”
叶未歇顿时笑得更欢了。
周皓：“……”
周皓忍了忍没忍住，最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突然有点后悔上次没要鸡腿了。”他说。
“没事儿，”叶未歇跟上去，“哥今天请你。”
周皓：“这位同学，请正视自己的年龄。”
哥哥今年二十三，叶未歇在心里道，面上却从善如流道：“是，您是田螺大哥，让弟弟请你吃鸡腿吧。”
周皓顿时无语。
这哪是变了个人，根本就是换了个灵魂吧？
“给！”
叶未歇没管周皓的拒绝，直接把一个鸡腿放他饭盒里，“放心吃，我筷子没动过。”
周皓：“……”他是这个意思吗？
“你——”算了，“谢谢。”
“客气。”
吃完回教室的路上，周皓问叶未歇，“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叶未歇挑眉，“怎么？”
周皓斟酌了一下，道：“我认识几个招工的，虽然累点，但钱多，如果你有需要……”
“谢谢啊。”叶未歇笑着婉拒，“不过不用了。”
周皓还想说什么，被叶未歇打断。
“你知道小叶师傅吗？”他问。
“听说……”电光火石间，周皓突然反应过来，他整个人愣住，似是不敢置信般看着叶未歇，“你——”
“是我啊。”叶未歇说。
周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虽然不怎么关注，但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小叶师傅的传说，手艺好，价格贵，剪一次要三块钱，而且很难排到号。
“保密啊。”叶未歇又道，“现在全校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周皓一怔，随即点头，“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谢谢。”
“所以两个鸡腿我还是能请你吃的。”叶未歇说。
周皓：“……”
周皓失笑，“早知道要三个了。”
“后悔了吧？”
“是。”
回到四楼。
叶未歇还没进教室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议论声。
“听说被他爸一脚踹飞，‘嘭’一下摔在地板上，肋骨都断了好几根，那只受伤的手也废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不能吧？不是说他爸特别宠他吗？”
“嗐！这事说不准，说不定都是他说出来骗我们的。”
“那他暑假是去不了首都了吧？”
“都伤成那样了，还怎么去？”
叶未歇脚步一顿，这是在说叶成才？
有眼尖的同学看到叶未歇进来，立刻朝他招了招手，“叶未歇，这边！”
叶未歇走过去，“怎么了？”
对方压低声音，问道：“听说叶成才被他爸揍进医院了，是不是真的啊？”
叶未歇摇摇头，“不知道。”
那人皱眉，“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
“别说了。”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
那人反应过来，有些抱歉的挠挠头，“不好意思，忘了你们断亲了。”
“没事。”叶未歇笑笑，问道：“有说为什么打吗？”
“没有。”众人摇头。
“不过我们猜可能跟暑假去首都有关。”
“要我说啊，”一个短发的女生突然道，“根本就没揍人这一出，搞不好就是叶成才暑假去不成首都，又怕来学校后被大家笑话，所以才故意传出进医院的消息的。”
“有道理啊！”
……
有了新方向，一群人又兴高采烈的讨论起了可能性。
连复习都忘了。
叶未歇却略有遗憾，没想到他期待的狗咬狗竟然没出现。
叶永民真是令人失望。
而此时的河西村也一点也不平静。
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议论，是不是叶永民和赵玉玲又从大房拿了东西，所以导致了犯冲，不然怎么叶成才接连出事。
一个大妈说得信誓旦旦，“我觉得是，不然以前十几年叶永民怎么都不打孩子，偏偏现在打？还一打就打进医院。”
有人信，那必然就有人不信，“会不会是巧合？”
“那也太巧了。”大妈说。
“春花，你怎么说？”有人看到王春花路过，赶紧叫住她。
王春花下了自行车，笑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师。不过要我说啊，不管是不是，那都是叶永民自作自受。”
“话不能这么说。”说话的是平日里和赵玉玲关系不错的妇女。
王春花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能这么说？是有人逼他从未歇家拿东西了？还是有人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打孩子了？”
“再说了，这村里几百户人家，哪家没打过孩子？你见过谁家把孩子打进医院的？”
妇女被她说得讪讪的，干脆就不接茬了。
但其他人却觉得王春花说得对。
“那确实是，我家那混小子我见天大，也没见打出个好歹。”
“没想到叶永民是个没分寸的。”
“他要有分寸，未歇能被他逼得要喝农药吗？”
“那不是赵玉玲逼的吗？”
“你傻不傻？没叶永民点头，她赵玉玲敢这么干嘛？”
“这话倒是真的。”
“不过要我说啊，可怜的还是叶成才那孩子，白白受罪。”
……
王春花见没她什么事了，准备走，却被一个大妈拉住，“春花啊，听说你家小儿子齐辉在县城卖什么卤味，是不是真的啊？”
齐家不想在村里引起太大动静，所以齐辉每次去县城，都是走的李家庄那边，看到的人不多。
不过现在被问起来，王春花也不打算隐瞒，毕竟一个村里，想瞒也瞒不住。
她笑了下，道：“是啊，他自己折腾出来的小买卖，反正就卖一些卤大肠，卤鸡爪这些个不值钱的东西。”
“哪不值钱啊，”大妈脸上笑呵呵的，眼里却满是探究，“我可听我儿子说了，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都不够卖。”
“是嘛？”王春花露出吃惊的表情来，“那感情好啊，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他以后会饿死来着。”
“唉，你说齐辉那臭小子也是，生意好了也不和我说说，”王春花一边念叨一边骑上车，“不行，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他。”
“哎！”大妈反应过来想拉她时，王春花早没了影。
大妈翻了个白眼，“跑那么快，我还能抢啊？”不就挣了几个臭钱吗？
嘀咕完，她又很快加入到议论里。
同样将信将疑的还有赵玉玲。
医院住院部。
赵玉玲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小声问叶永民，“是不是犯冲造成的？”
叶永民皱眉，“什么犯冲？”
赵玉玲：“你和那短命鬼叶未歇犯冲啊。”
“胡说八道什么？那就是我胡诌的。”叶永民没好气道。
“啊？”赵玉玲愣了下，“你胡诌的？”
“嗯。”
赵玉玲拧眉，“但你是胡诌的，叶未歇不是啊。”
叶永民：“……”
叶永民一言难尽的看着赵玉玲，“这种东西不是胡诌的，难不成你还真信啊？”
赵玉玲有理有据，“不是我要信，而是你自己想，最近的事情是不是很邪门？”
“就像叶未歇说的，以前是叶永庆当家，我们怎么做的？出过事吗？怎么现在只剩下个半大小子反而频频出事？还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咱儿子什么脾气你也知道，火气上来什么话都敢说，以前也不是没和你顶过嘴，你怎么都没动过手？怎么这次就忍不了？”
叶永民拧眉。
如果这么想的话，还真是。
难不成昨天早上他会踹成才，真的是因为他拿了那笔钱，导致的犯冲？
赵玉玲见叶永民露出疑惑的表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赶紧趁热打铁道：“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离那短命鬼远一点。”
叶永民未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因为他很快想到了治叶未歇的方法。
不是犯冲吗？
那不如多犯几个？
到时候让他连河西村都待不下去。
下午一放学，叶未歇就直奔邢家找刑明城，想问问人贩子的结果。
只是一直到做好晚饭，刑明城都没回来。
邢家人也习惯了，留了饭后，一家人招呼叶未歇吃饭。
“刑叔天天都这么忙吗？”叶未歇随口问了一句。
刘丽：“平时没那么忙，只是最近隔壁县丢了几个小孩，他们怕人贩子摸到元丰县来，所以增加了巡逻次数。”工作量一下就上去了。
张奶奶听后有些担忧道：“那些孩子还没找到吗？”
刘丽摇摇头，“哪那么容易。全国那么大，谁知道运到哪里去了。”
“唉。”张奶奶叹了口气，“也是造孽。”这丢了孩子的人家得多痛苦啊。
说完又交代叶未歇，“最近不太平，未歇你也不要乱跑。”
叶未歇失笑，“张奶奶，我都多大了。”
“那可不一定。”邢老头‘哼’了声，说，“说不定掳去挖煤呢。”
“……”
刘丽笑道：“对啊，未歇你长这么好，要被拉去挖煤可惜了。”
叶未歇：“……”
“好，我会注意安全的。”
“这就对了，”张奶奶说，“注意点安全总没错。还有菲菲也是。”张奶奶转向孙女，“最近就待在家里玩，不要出院子，如果要出去，要大人陪着才行，知道吗？”
邢菲菲胆子大，听了人贩子的事也不害怕，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奶奶，不要出院子，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对喽！”张奶奶笑起来，慈爱的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多吃点。”
“嗯！”邢菲菲重重点头，“我要长高长大，然后和爸爸一样当警察。”
邢老头给孙女比了个大拇指，“有志气！”
从邢家离开时，天已经黑了。
邢家人送他出来，又把之前的话交代了一遍才放他走。
叶未歇心底发暖的离开。
出了柳叶路后，他依旧走小巷子抄近道。
路过那条废弃小巷时，他特地往里看了一眼，发现小乞丐并不在里面。
就是不知道是换了地方，还是正好出去了。
“站住！！！”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未歇皱眉停车。
下一瞬，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头的巷子里跑出来。
身后两个男人穷追不舍。“站住！别跑！！”
前头的身影却仿佛听不到，低着头往前冲。
就在这时，他像是似有所觉，突然抬起头来，看到叶未歇的瞬间，他明显的怔愣了一下，然后脚步一滞，掉头就朝另一个方向跑过去。
后面的两个人却已经追到面前。
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棍子，见小乞丐掉头，想都没想就挥手砸过去。
“艹！我让你站住，听到没有？”
叶未歇瞳孔一缩，自行车一丢，拔腿冲过去，“住手！！！”
“砰！”
棍子正中后脑勺。
单薄的身影踉跄了一下，‘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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