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对决（一）

很多人寻索一辈子，都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张小满来到萧雅家里便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但现在发现得到了一个答案却又需要寻找另一个答案。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一件事一件事独立的，往往一件事牵扯着七八件事。

      来的时候，张小满两手空空，只有满脑子的疑问。离开的时候，张小满不仅带走了自己的答案，还带走了萧雅和那个音响，两手不空，脑袋里的疑问还是满满的，不过是换了新的罢了。

      音响他又粗略地检查了一遍，不是那种杀人的利器，最多只能将人震晕，真正的利器已经被萧雅销毁，只剩下一堆铁皮残渣，早就不知道被垃圾车运到哪里去了。

      家里安置这样一个音响，只是有备无患，万一廖凯的同伙寻来，萧雅至少还能有些反击之力。没想到第一次开启是对付张小满，而且还被张小满轻轻松松地破解了。

      一开始的时候，萧雅是想逃的，逃走不是为了苟活，一家人都死绝了，自己独活也没什么意思。找王淼复仇是因为她得到消息，王淼是洗浴中心的老板，她很自然地便想到了廖凯是听从王淼吩咐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愤怒蒙蔽了她的眼睛。

        但那晚她从王淼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却琢磨出了其他的意味，造就自己悲剧一生的另有其人，下令让廖凯杀死小红的也是别人。

      杀了王淼，自己的仇是报了，怨还没有消。她如今活着便是为了留存有用之身，去寻索她想要得到的答案，消掉自己的怨气。

      不过，在和张小满交谈之后，萧雅放弃了那样的念头，她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蠢女人，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即便以自身为饵也不一定能见到王淼和廖凯背后的人，那自己和女儿的怨也就消不掉。

      加之张小满已经答应了她，愿意代她去问一个为什么，萧雅也便没有了负隅顽抗的念头，了无遗憾地跟着张小满去警局自首。

      张小满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上神情恬淡的萧雅，将音响放在副驾驶上，发动汽车，“我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法理是法理，你踩了法律的红线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这点需要你明白，你要的答案我会帮你带回来.....”

      萧雅长舒一口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很公平。我相信你能做得到你说的，否则我也不会将那些东西讲给你听....只是有一点，给你提个小建议。”

      张小满侧着脸，一只眼盯着前方路段，一只眼盯着萧雅，“什么建议？”

      “以后再去别人家里查案，不要拿着刀子撬窗户了，很容易引起误会，”萧雅捂着嘴笑道，“到时候你还没进别人屋子，便要先进局子，那乐子可就大了.....还有，不管见到哪个年龄阶层的女人，一定不要称呼别人大姐....不好听呐，我刚才之所以想按下音响，也存着教训你一下的心思，就为了你那声大姐....”

      张小满回转脑袋，直视前方的挡风玻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忽地想起一事，正好转移话题，指了一下音响，轻咳一声问道，“还有个问题，这玩意儿你是哪来的，不是说我看不起你，就是这东西要做出来，没有一点知识储备是不行的.....”

      “你这话里的意思就是看不起我，”萧雅撇撇嘴，“才提醒过你说话要委婉一点，你还是没听进去....算了，我也的确没那个本事，这东西和杀死王淼的那个黑匣子都是一个小伙子送我的。”

      “什么样的小伙子？”

      “似乎比你的年龄还要小一些.....”萧雅沉思片刻，“和我见面的时候一直戴着个口罩，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我感觉那个小伙子就是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王淼是洗浴中心老板的那个人，虽然电话里的声音是伪装过的，但是辨音识人是我的强项，骗不过我这双耳朵。我以前在小黑屋的日子可不是白待的，就是靠着这一点能耐才傍上了罐头厂那头肥猪....”

      张小满皱起眉头，原本以为萧雅的次声波设备是罗天成或者陈有庆提供的，这两个人都具备制造出次声波设备的条件，可不论是罗天成还是陈有庆年龄都和自己相仿，不会是什么年轻小伙子。

      尹恒说过，当年王淼的黑匣子是骆慈做的，由陈有庆送到了王淼的手里，骆慈那会儿满心只是想将尹欢欢从洗浴中心捞出来，并不知道那会儿的萧雅是由萧文假扮的。更没有深究王淼想杀“萧雅”的动机，或许在骆慈看来，所有的“王妈”都该死，由上一代王妈杀死新一代王妈是最大快人心的结局。

      张小满大概能猜到王淼想要杀死“萧雅”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因为那会儿“萧雅”已经成为了新一代的王妈，再加上又是罐头厂老板的情妇，即便王淼是洗浴中心的隐藏老板，但也害怕“萧雅”找她的麻烦。而且想必王淼为了脱离洗浴中心，和光头赵志结婚过小日子，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王淼背后的那人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去的，任谁都不会放心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不在掌控范围内。

        第二点原因可以从光头赵志的态度上看出来，光头赵志撞死尹欢欢，除了以为王淼是尹欢欢杀的，想替自己老婆报仇之外，还想帮王淼守住秘密。知道王淼当年旧事的一共就两个人，萧雅和尹欢欢。

      所以，王淼当年想要杀死“萧雅”的原因也是这个，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虽然那会萧雅和尹欢欢都还不知道王淼就是洗浴中心的老板，但王淼害怕有一天被人顺着“王妈”两个字查到她头上也是有可能的。

        因而，当张小满第一眼看到那个音响的时候，下意识就会认为是陈有庆或者罗天成送给萧雅的，只有他俩见过当年骆慈是怎么做出来的，再重新做一个问题不大。

      可现在从萧雅的话推理得出不是那两个人，张小满思绪顿时迷乱起来，开始在脑中认真地梳理骆慈的人际关系。

      正在这时，副驾驶上的音响忽然亮起了一个红灯，传出一声机械转动的声音，张小满眼皮一跳，惊呼一声“不好”，随即猛打一下方向盘，拐向路边的绿化带，用力踩了一下刹车踏板，拉起手刹，刚要伸手去拿音响，只觉脑子嗡地一下混沌起来，侧身倒在了副驾驶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辆货车停在了五菱旁边，一个身穿蓝色工装服，戴着口罩的男子从驾驶舱跳了下来，打开五菱的后车门，将昏迷的萧雅从车里抱了出来，放进货车的车厢里。走到五菱副驾驶位置，拿出音响，瞥了张小满一眼，嘴角噙着冷笑，嘀咕了一句，“呸，之前还以为你有几分本事，没想到也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

      工装男子回到货车驾驶舱，驾驶着货车在道路上飞驰起来，一直到东湖边上的罐头厂才停下，熄火下车，将萧雅从车厢里抱出来。眼神坚毅地走到罐头厂内，工装男子找来一根尼龙绳，把萧雅的手脚捆绑起来，吊在罐头厂的钢架横梁上。

      扫了一眼旁边和萧雅一样被吊起来的矮个子黑衣人，工装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蹲坐在一旁的小铁罐上，捧着脸颊，吹起了口哨。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厂房内的巨大搅拌机后传了出来，“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你就该走了。”

      工装男子回头望了一眼声音的主人，立刻站起身来，恳切道，“我想留下来跟你一起对付那些家伙....”

      小丑双手插兜地漫步走到工装男人面前，眼神冰冷地说道，“不需要，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做了那么多事，到这里就停手吧，滚回去好好地过你的日子，以后本本分分的，不要再东搞西搞了，老子也只能帮你这一回。”

      “我想亲眼看到那个人去死....”工装男子眼神怨毒地恨声道，“不然我会睡不着觉的.....”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在厂房内响起。

      小丑收回右手，抿了抿嘴唇，“老子让你消停点，你是不是没听清楚，好端端一个人愣是活成了毒蛇，给老子立刻滚回去，再敢靠近这里一步，老子先在你身上插几道飞镖玩玩。”

      工装男子冷面霜眉，死死地攥紧拳头，牙齿都快咬碎了，闷闷地吐出几个字，“好！我这就走....”

      说罢，工装男子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走得极为潇洒利落。

      小丑瞅了一眼工装男子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是看在骆慈的份上，老子都懒得搭理你……”扭头看向萧雅和矮个子黑衣人，“这下筹码才算是凑足了，”伸了一个懒腰，深吸一口气，摇头晃脑地低吟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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