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个要走，一个想挽留。尹恒急着要走，张小满想要挽留。
张小满想要将最后一个问题扩展一下，或许能成为第一个问题。这世上有许多事情的开端，都是前面事件的结尾，尹恒称之为因果，张小满却认为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只是其中有些人为的错误引导，所以张小满想要留下尹恒，纠正这些错误的引导。
人活着的世界，应该讲人的规则，比如交通规则，自己之前在高架上的那些违规可是交了好几千的罚款。有错就要认，杀了人就得把牢底坐穿，情节恶劣就枪毙。
要讲法律，而不应该私相报复，扯什么天理。天很高，离人太远，怎能知道人间的事，如何明白人心的复杂，天理不过是某类人主观的臆测罢了。公理就不一样了，公字便能体现这一点，公平的公，公正的公，是绝大多数活生生的人都认同遵守的东西。
“等一等.....”张小满走到白色面包车的副驾驶座位外面，用手敲了敲车窗。
尹恒发动汽车，冷笑一声，“等什么，等我办完事，自会去警局自首.....”
“Surprise！”
忽地一把小刀架在了尹恒的脖子上，“光头”从后座上坐了起来，露出司马北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扯下头上的光头发套，笑嘻嘻地说道，“他叫你等一等，你最好还是等一等比较好。”
“什么日，”尹恒用眼睛余光瞟了一眼司马北的脸，“几个意思？我读书少，麻烦给翻译翻译。”
“没什么意思，不是什么生殖器的动词，你就说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吧....”司马北打开副驾驶的门锁，歪着头看向张小满，“快上来，别让这傻蛋再溜了。”
张小满跳上白色面包车的副驾驶，“都说让你等一等了，着什么急，咱们有些东西还没聊透呢，怎么说走就走，再见也不说一声。”
尹恒眼神森冷地盯着张小满，“你耍我？”
张小满轻咳一声，“也不能这么说吧，从警局劫走人犯这种事情是违法的，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你有点强人所难了....”
“赵志呢？还在警局？”
“戏要做全套，”张小满摸摸鼻子，“赵志确实被我从警局带了出来，不过我一会就把他送到看守所去，这样就不算劫人犯了，只是帮了马胖子一个小忙，无伤大雅。”
“这么说他还在你车上？”尹恒眼珠子一转，指着司马北，“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藏到你车上的，你跟我视频通话的时候，我明明看到的是赵志.....难道你上车前他就藏在车上了？”
司马北嘿嘿一笑，“怎么样，我这招李代桃僵使得还不错吧。”
“是不错....”尹恒突地松开手刹，挂上档，猛踩一脚油门，再迅速踩下刹车踏板，白色面包车立时蹿了出去，又急停下来。
一冲一顿，司马北没有控制好重心，登时栽倒在驾驶座位和副驾驶座位之间，小刀也掉落在驾驶舱里。
尹恒一只脚死死踩住刹车踏板，另一只手迅速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小刀，架在司马北的脖子上，咧着嘴巴，“来，再给我翻译翻译，什么特么的叫惊喜，什么特么的叫意外！”
司马北咽了一下口水，一脸尴尬地说道，“兄弟，冷静一下，开个玩笑而已，别太当真.....”
尹恒瞟了张小满一眼，“不想他被放血，就去把真的光头给我弄过来，这次我可不用怜香惜玉了。”
张小满犹豫片刻，狠狠地瞪了一眼司马北，低声骂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走下副驾驶座位，来到五菱的后排座位车门，打开车门，从第二排座位和最后一排座位之间的空隙里将光头赵志拖了出来。
把光头赵志放到白色面包车后座上，张小满擦了擦额头的汗，蹲在地上喘了两口气，从兜里偷偷摸出两颗铁钉，嵌在面包车的轮胎缝隙里，脸上装出一副幽怨的表情，“今天净做苦力了，出力还不讨好，背时！”
尹恒仔细瞧了瞧光头赵志的脸，对司马北寒声道，“滚下去！”
“你先把刀子收起来，我才能走啊。”司马北面色难看地说道，“万一我一起身，你不小心捅到我，那可就悲剧了....”
“我是让你滚下去，”尹恒指了一下副驾驶大开着的车门，“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从这里滚下去！”
司马北的脸顿时变得比煤炭还黑，“这不好吧....姿势多少有些不雅.....”
尹恒梗着脖子，架在司马北脖子上的刀子贴得更紧了一些，“那要不要我帮你一下？”
“那倒是不用....不敢劳您动手，我自己来....”司马北立刻收起双脚，身子蜷缩起来，朝着副驾驶翻滚过去，刚到副驾驶座位，正想要停顿下来，再跟尹恒大战三百回合，突地屁股上传来一阵巨力，随即当真从车上滚了下来。
尹恒收回右脚，松开踩刹车的左脚，右脚顺势踩下油门，白色面包车的发动机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向前蹿出。
张小满将司马北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你得瑟，活该你摔个狗啃屎，长记性了吧。”
司马北龇牙咧嘴地拍了拍身上灰尘，“你还有心情在这挖苦我，再不去追那王八蛋，你等着马胖子的雷霆之怒吧，啧啧，说不定还可以在牢里度几天假，包吃包住呢。”
“他跑不了....”张小满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朝着尹恒离开的方向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张小满和司马北便看见尹恒的白色面包车停靠在路边，尹恒从车上跳下来，围着车子转了一圈，面色铁青地看着干瘪下去的右后方轮胎。
张小满伸长脖子，面带微笑地对尹恒说道，“哟，轮胎爆了啊，需要帮忙吗？”
尹恒攥紧拳头，愤恨地看向张小满，“你干的好事？”
正在这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彻云霄的警笛声，一辆辆警车将白色面包车团团围住，车上陆陆续续跳下一群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全都端着枪指着尹恒。
马良从一辆越野车捧着大肚子走了下来，径直来到张小满身旁，看看咬牙切齿的尹恒，又看看一脸怪笑的司马北，马良撅着嘴，满脸疑惑道，“这是演的哪出？光头赵志呢？”
张小满揉揉鼻子，指了指白色面包车，“光头在那里面，好好的呢.....我本来就打算帮你送到看守所的，这不出了点小状况，耽误了一点时间....”
马良对跟在身后的男刑警挥挥手，“杵着干嘛，人是你搞丢的，还不快去带回来。”转向张小满，嗤笑一声，“我信你个鬼，不过好在这次没出什么事，还逮着一条泥鳅，就算功过相抵了。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扔进牢里去吃几天皇粮，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张小满无奈地摊摊手，“无功无过……还说从你们警局挣点奖金呢……真是耗子搬生姜，白费劲。”
“确实白费劲啊，费尽心机结果啥也没办成，”尹恒扫了一眼四周黑洞洞的枪口，垂下眼帘，掏出小刀，长叹一声，“窝窝囊囊地活了一辈子，该到头了，真是恨呐，连给欢欢报个仇都做不到....”
“确实窝囊，”张小满冷声道，“不仅窝囊还不负责任，王静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你死了倒是干净利落，孩子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呢，一出生就没了爹，也不想想她们娘俩以后怎么活，亏得王静为了你还到警局顶罪，真是瞎了眼。”
尹恒的动作立马迟滞下来，拿着刀子悬停在空中，“是我对不起她....陈平是我杀的，王静帮我顶罪，是觉得男人挣的钱更多些，我们的孩子以后能活得更好一点.....”
“这么说来，那张空气炮收据是你签的字咯？”马良冷着脸，“那签名很有特色啊，12年前也是你将陈有庆从医院带走的吧？你和陈有庆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向陈平复仇？”
“什么关系？哪有什么关系，一个给钱，一个卖命，就这么简单。我也倒是希望和他有些关系，那样便能看见欢欢真正的笑了，长了一双会笑的眼睛，却整日愁眉苦脸的，看得真让人揪心。”
张小满眼睛一亮，“那个戴黑狼面具的就是陈有庆？”
尹恒并不回答张小满的问题，“张小满，既然我已经承认了是我杀的陈平，你能不能让警察取消对王静的居住监视。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已经不容易了，还要整日被监视着，忍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太难了....”
马良插话道，“你说你是凶手，你就是了？证据呢？律法不是儿戏，岂能凭一个人的三言两语断案。”
尹恒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遥控器，扔向马良，“空气炮就在发廊的杂物间里，比王静那个威力更强，我想这些东西应该足够了。”
马良慌忙地接过遥控器，皱眉道，“这是什么？”
“应该是控制空气炮开关的装置，”张小满解释道，“这就是我之前断定王静不是陈平案件凶手的原因之一，从其他居民楼的监控来看，当时天台上除了陈平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凶手一定是通过某种控制装置来开启空气炮的。王静不论是动手能力，还是知识储备都不足以做出这种东西。”
“没错，当时我约陈平到天台商谈，我自己事先躲在顶楼那一层，等到他上去之后，一听到保安叫陈平的名字，便按下开关.....”
“等等....”马良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那个保安也是你的同伙？”
“不算是，”尹恒耸耸肩，“我知道那个保安和陈平有些不对付，在和陈平约好时间地点后，就跟那个保安说那天陈平要在天台的水管上搞些小动作，趁机找他的麻烦，让他巡逻的时候多往天台瞧瞧.....”
张小满摸着下巴，思忖片刻，“所以陈平还是知道了王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这才是你真正想杀陈平的动机吧？”
“纸哪能包住火，”尹恒眼底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我是绝不会让王静嫁给他的，陈平再烂，至少有名有姓，还有个房子做保障。我什么都没有，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站在张小满旁边的司马北眉毛一横，“逻辑不对……你的话自相矛盾，先前不是还说你从陈有庆那里拿了钱，才帮陈有庆报仇的吗，怎么这会又说什么都没有了，毕竟是买命的钱，应该足够你和王静生活得很好了吧。”
尹恒瞥了一眼被男刑警从白色面包车拖下来的光头赵志，“我是挣了不少钱，但都给了欢欢，本想着攒够了就让欢欢从那个破地方离开，可是....这都怪汪雅那个贱人！”
“闭嘴！”一直佯装昏睡的光头赵志忽然挣脱男刑警的手，右手袖管里那把司马北先前掉落在驾驶舱的小刀滑落到掌心，赵志紧紧握住刀柄，直直地冲向尹恒。
张小满眼皮一跳，对马良大喊道，“快开枪！打胳膊或者大腿都行！”
“打谁？”马良也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口干舌燥地问道。
就在赵志面色狰狞地将要冲到尹恒身前，尹恒也双目阴狠地举起手中的小刀的时候，嗖嗖两道破空声传来，不知道从哪发出的两道寒光直射赵志和尹恒拿着小刀的手腕。
“啊！”尹恒和赵志同时痛呼一声，手腕上各有一道红线，冒着细小的血珠，两人手中的小刀齐齐掉落地面。
司马北定睛看向那两道也掉落地面的寒光，是两把菱形飞刀，张大嘴巴道，“卧槽，小李飞刀？！”
“哎呀，又打偏了啊，”一辆黑色摩托车从警车之间穿行而过，车上一个小丑打扮的人故作懊恼地说道，“张小满你的命真是大呢，我不相信你下次还有这样的好运，这次就算我帮你一个小忙了，不用谢！”
话音刚落，黑色摩托车猛然轰鸣几声，像一道黑色流星从街道上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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