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勇者劳尔
克洛伊问过艾丽卡之后要去哪里。
艾丽卡说：“应该是进行一场漫无目的的旅行吧？”
旅行吗。
……也好，离开这里，远离人类与吸血鬼、吸血鬼与吸血鬼的纷争。克洛伊看着愈走愈远的小姑娘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祝你好运，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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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泻而下的雨灌溉土地，不远处的海面怒涛翻滚，潮涨潮落的击打声宣示天气的恶劣。
艾丽卡跟随的冒险小队暂时在海边一座废弃的木屋歇息。
风敲打窗户发出尖利的吱呀声，真令人不安啊。
小队中的成员之一凯丝是为数不多的女性成员，她将屋中可以使用的家具尽可能清理过后，点上几根蜡烛。为了缓解过于安静的气氛，大家互相开始交谈。
“你们听说过桃太郎吗？”作为队中话最多的人，凯丝兴致勃勃地开了个头。
“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据说桃太郎是从桃子里变出来的！这让遇见他的爷爷和奶奶大吃一惊，不过他们以为这孩子是上天垂怜所以都很小心地照顾桃太郎，某日，村里人说出现了来路不明的妖怪……”
“最后，桃太郎原谅了妖怪，并让妖怪把夺得的财物归还给村民。”
听完凯丝的故事，突然冷场了两秒。
“…这个故事应该是讲给儿童听的吧…原谅恶鬼什么的，反而让我觉得离谱…”乔舒亚正在用手帕擦拭自己的剑，他是队内战斗力最高的人，面临过许多危险，相当不理解这种为了贴合儿童教育产生的读物。
“但是啊，桃太郎真的是超级勇敢的啊，长得应该也很帅气！”凯丝很喜欢收集这些小故事，她向往着惩奸除恶的勇士。
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有时凯丝的想法比较天真幼稚，但是这个灵动的少女总是打破队内沉默的气氛。也习惯了凯丝叽叽喳喳发表她的看法。
这是一支辅助勇者打败魔王的队伍，勇者劳尔打败魔王后，他们也正准备着回家，索性也带上艾丽卡一起。
“你说，会不会…”
烛光映照着艾丽卡俏丽的脸旁，使她脸部的阴影部分颜色更深，相比他人，艾丽卡的语气更为宁静祥和，“最后桃太郎还是杀掉了妖怪呢？”
“…哎？”凯丝疑惑地听着相反的结局。
“杀掉的结局才比较符合我们心中所想吧。”乔舒亚无所谓地说。
“得到原谅的妖怪，将财物全部归还，并获取了桃太郎的信任，”艾丽卡勾唇露出温婉的微笑，她轻轻地说，“在桃太郎不注意的时候，杀死了村民。”
“所以最后，桃太郎满怀憎恶杀掉了妖怪。”
“嘛，过程是我猜的，不过这是另一种结局。”艾丽卡耸肩。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人心play吗！这么一想故事情节都更为丰富了，不愧是你，艾丽卡。”凯丝当然不是那种满脑子童话的傻白甜，她一本正经地和艾丽卡讨论着对这种结局的看法。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嫣红的晚霞自海平面出现，成团的云映着，像火焰侵蚀。
世界式的改变不止是带来了原本不存在的吸血鬼，许多地方出现了神奇的迹象，艾丽卡注意到有魔法的存在。
很奇怪，世界的『线』不止一条，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们似乎都是隔绝开来的。
互相独立，这个说法可能比较贴切。
曲折长短不一的线条勉强拼凑在一堆，零零散散、断断续续……像被掰碎了一样，但又奇异地看得出整体的一致。艾丽卡不是很懂。
红色的光晕在天空中如墨般渲染开，犹如悬在空中的一滩血，海面时不时推起浪花，一片祥和。
伊诺克坐在角落小憩，他有些忐忑不安地握住自己的手，眼神透露惊定不疑与些许困惑。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说话小小声的，嘴中吐露的不安引得艾丽卡侧头，没等艾丽卡提出疑问又被凯丝提出的奇怪话题带了去。
深夜里，艾丽卡也跟着休息，她将兜帽戴上依靠着墙面屈膝坐在草堆上。蜡烛被火焰消食，屋内也随着歇息的呼声沉寂。
安谧的夜开始了。
艾丽卡兜帽底下的神情有些疑惑，她有种被盯着的感觉。
稠密的线条错位交缠，尖利的转折带有极大的恶意，扫得艾丽卡睡意全无。
艾丽卡状似睡眼惺忪地起身。
“艾丽卡！醒醒，有人包围在屋外！”敏锐的凯丝先一步发现了围着房屋的人群。
闻此，艾丽卡拾起手杖，询问是什么情况。
“是…是库尔兹王国的士兵，还有魔法协会的人，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伊诺克紧张困惑地看着窗外的人群。
“大概有多少人？”混乱的线在艾丽卡“眼中”错杂不堪。
“二十来个。”乔舒亚握住手中的剑，望向透明的窗。
没等凯丝惊讶这么多人，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天花板上的灰抖落了下来。
老旧的地板被撕开裂缝，利刃状的石块自地下冲天而起，地面的颤动使感官极好的艾丽卡稍有不适，霎时间这废弃的木屋就要坍塌。
不等犹豫，乔舒亚执剑挥出带有寒气的剑刃，冷光乍现直突窗口，他一把揽过艾丽卡的腰肢一步跳上木桌又敏捷地跃向刚才为剑刃所破坏之处，情况刻不容缓，凯丝施咒布下防御魔法，和伊诺克在他们之后跳出破碎的房屋。
石质的利刃冲破屋顶，原本年旧的木屋似奄奄一息的猎物落入网中，从内而外收到冲击。
白色斗篷于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凌厉呼啸而过的风奔腾而上，艾丽卡单手搂住乔舒亚的脖子，上半身微依附于乔舒亚，手杖高抬如挥剑般截断破风而来的□□，及时护住了乔舒亚的手。
“是来杀我们的。”落地后乔舒亚扶好艾丽卡，皱眉扫向脸上或满脸正义或幸灾乐祸的众人。
“真奇怪，我想不到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凯丝立即升起防护罩魔法。
“我们…要向他们出手吗？”伊诺克咬牙切齿，紧张中交杂失望与疑惑。
显然在人数上他们就难以获胜，更别说乔舒亚等人本就没有向人民刀刃相向的想法。
一直以来，他们锻炼能力都是为了辅助勇者劳尔打败魔王的。
“非常不好意思打扰几位的夜晚，”人群中有人嘲笑地大声讽刺，“我们得令于王都，因勇者劳尔反叛，诛杀其有叛国嫌疑的一切同伴。”
身穿盔甲的士兵露出认真的神情，在他们看来处死乔舒亚等人就是他们的任务。
“劳尔……反叛？”凯丝因为这个理由惊讶到破音。
“我们是他的朋友，劳尔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伊诺克大声反驳。
“我们需要的不是解释。”他们龇牙咧嘴，十分有自信地说，“我们的任务就是让你们死。”
缠乱的线锐利冰凉，好比一张嘲弄的笑脸。艾丽卡感受到强烈的，来自世界的恶意。
没有时间分析他们口中的勇者劳尔是否真的叛国，艾丽卡趁说话期间从裙子的口袋中找好一个黑色药瓶，她微低头，额前的碎发遮掩住她无神的眼睛。
既然如此。艾丽卡伸手悄悄勾住乔舒亚的手指，低声传递信息：“没时间解释了，等我把药瓶抛向他们的时候，用你的剑刃破开药瓶。”
乔舒亚的夜视力是极好的，他嘴角抿紧，微点头回应了一下。
正当凯丝急得焦头烂额，思索如何突破这个阵势时，她听见艾丽卡轻声说：“凯丝，先把你的保护罩解开。”
“相信我。”
即便疑惑艾丽卡的意向，相当信任她的凯丝还是照做了。
散发着浅淡光辉的防护罩魔法逐渐消散，为首的士兵正奇怪这个举动，黑色药瓶被抛得飞跃而起，夜色正浓，来不及看清那是何物。
乔舒亚紧盯药瓶判断其落下的方位，持剑由下而上挥出寒气逼人的剑刃，不偏不倚将脆弱的玻璃瓶碎裂。
下方的人只觉有液体雨滴般撒落，下意识用手抹去，只有艾丽卡等人的附近又恢复了防护罩的魔法。
艾丽卡往前站一步，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
“真遗憾啊各位大人，刚刚撒下的药水可是用来对付魔王的药品，过不了五分钟，你们就会从一开始的瘙痒，到表皮组织溃烂，里面的化学物质会侵蚀你们的肌肉，如果没有及时救治的话……”
少女的声音清亮如莺歌婉转瑰丽，一字一句吐露的言语却似毒蛇般阴险，她展开自信的笑靥，微露的眸子在此时于他人看来更加诡异渗人，眸中似是神秘死寂的深渊，黑夜称得她更像将要绞杀敌人的蟒蛇。
“——就会变成这样。”艾丽卡卸下左手胳膊上的绷带，露出里面的真面目。
凌乱斑驳的表皮几乎遍布伤痕，大小不一的红斑展现在人们眼前，借着月光能看见上面细小的血管。
丑陋无比的伤疤。
寒风凛凛，众人的心中都种下怀疑的种子。
“好…好痒！怎么会这样，可恶……”
人群中终于爆发出恐惧的声音，它颤抖、无措、惊诧。
惊恐如翻滚的洪水愈来愈大。
“已经开始了吗？”艾丽卡笑了声，满意地看着眼前慌乱的局面。
“你这个恶毒的家伙……！”
“快…快把解药交出来！好痛……”
“我可没有解药。不过……”垂下满是伤痕的手，艾丽卡好心地指了指远处的海面，“适当盐度的海水可以清理掉喔！哎呀，有一段距离呢，加油吧，大人们。”
“你给我等着……”
“好痛，流血了！我们快去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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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跑掉了。”脚步声由近到远，地面的沙子被踏得飞起。
艾丽卡平静地站在原地，尔后她对其他三人说：“趁他们不注意，我们快逃走吧，纠缠下去对我们没有优势。”
乔舒亚迟疑了一下，对凯丝和伊诺克点点头。
“往这边走吧。”凯丝拉起艾丽卡的手，不经意地避开那大面积的伤痕。
艾丽卡应声，跟着奔跑起来。
原先的木屋是肯定住不了了，几人跑了很久，尽可能和刚才那群人拉开距离。浑圆的月高挂，风拂过树叶夹杂几分萧瑟。乔舒亚跑在最后，边留意身后的动静，艾丽卡刚刚那番话不禁浮现在脑海。
一开始大家都只是将她当成一个任性又带点小聪明的女孩子，没想到对付敌人的手段如此游刃有余，而且有着出乎意料的冷静。
这让乔舒亚有些承认自己的确是小看她了。但转念想想确实也合理，毕竟艾丽卡遇到他们之前是一个人在旅行，不可能不准备一些防身的武器。
跑着跑着，居然找到了一个荒废的小村落，这里还保留着魔法留下的痕迹，房屋几乎都破损的差不多了。
艾丽卡等人在一个草棚下先作停留，白天的路程已经耗费大量体力，再加上夜晚的变故，大家几乎是疲惫的状态。
柔软的线慢吞吞地交缠，将要拧成一个线团，又忽的散开。艾丽卡听见伊诺克喘着气，小心翼翼地询问：“艾丽卡，原来你有伤害这么强的药水吗……”
相当于慢性毒的药水，可不是一个普通小姑娘会带在身上的东西。
“幸好艾丽卡聪明，不然我们逃不了这么远！”对于在木屋的突发情况，凯丝心有余悸，同时她也有着和伊诺克一样的困惑，“不过，用那种药水真的没关系吗？”
用它对待魔物还好，对人用那就……
“哎呀，那是骗他们的，我没有那么厉害的东西啦。”艾丽卡靠着栅栏坐在有些乌焦的草堆上，耸耸肩。
“哎？”
“那只是一种会让人皮肤过敏的药水，很常见的，我就是唬一唬他们。”她慢条斯理开始将绷带缠回胳膊上，“不是什么大问题，随便找个医生都能治的。”
“居然是这样，艾丽卡，不愧是你！”凯丝拍拍少女的肩膀，放心地笑了。
“当时你这么说的时候我都吓一跳了，还是艾丽卡有办法。”伊诺克露出安心的笑容。
“那我们赶紧休息吧，他们这会应该急着泡海水澡，还没发现药水的问题。”
“大概一时半会追不上来。”
草棚漏风，冷风时不时顺来几片枯叶，条件是没有木屋那样好的，但勉强凑合。四个人挨着休息取暖。
乔舒亚眼神带着担忧，看着艾丽卡一圈一圈将绷带缠好，然后娴熟地打结。
“你的手……”
“小时候不小心弄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艾丽卡轻声回答，“快休息吧。”说完，她戴上兜帽靠在膝盖上，微侧身挨着凯丝。
乔舒亚静静地凝视了艾丽卡一眼，也闭上了眼睛。
架不住疲惫，几人都进入休息的状态。
月亮映着羽毛般的轻云落下银色的清辉，晚风抚起几人的碎发，偶有枝叶落在地上。在确认过他人的确入眠后，艾丽卡缩了缩身子往凯丝那旁轻微地挪一下，假意是调整睡觉的姿势，又过了一会儿，再次确认几人都没有醒，拢了拢先前被自己收好在身旁的斗篷，悄无声息地站起来。
她拾起手杖，面上不露任何疲惫之色，在不小心用手摸到几次草棚的柱子后，走到了外面。
寂静的村落使艾丽卡仅凭拂过的风便知它的破败荒凉，手杖点地，正要迈步向前走。
粗细不一的线带有奇形怪状的转折，尚有零零散散的线碎落般放置，线条狰狞得似是撕扯着某物般，给人以无穷无尽的绝望。
也似是无穷无尽的恶。
艾丽卡在内心短促地惊诧了一下，脚边来了一个踉跄，她抿唇，沉默了一会。
这种令人惊异的感觉……很像是此处世界『线』的主要人物。
该不会……是他们口中的勇者劳尔吧？
“哎？你知道是我啊，好奇怪——你不是看不见吗？”
澄澈的少年音在耳旁响起，这人似乎是毫不避嫌的，弯腰凑近脸去盯艾丽卡的眼睛。
彩色的，像玻璃球一样，没有焦距的眼睛。
“真奇怪啊，你的眼睛，是能看见其他东西吗？”
面对劳尔聊天式般的发言，艾丽卡脊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地僵住，她面上无多表情，无视对面人呼过来的气，淡然地后退几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但艾丽卡判断这人应该对她没有什么恶意……应该吧。
“敢问阁下此时出现在这里有何用意？”艾丽卡猜测他应是熟通读心之术，也不再心中揣摩，还不如直面来得痛快。
“没什么用意啊，我就是来看看乔舒亚他们过得怎么样，没想到逮到一个偷溜的小姑娘。”
面前的勇者有着漆黑的短发，如火焰般的鲜红眼眸，在和艾丽卡对话时眼神却是冰冷的。
刚不久遇见乔舒亚他们和库尔兹的人对峙，劳尔正要出手处理掉那些库尔兹的人时，便瞥见艾丽卡的举动。
什么对付魔王的药水，他可是半根头发丝都不认识艾丽卡这个人，也就能吓唬到那群无知的普通人罢了。劳尔窝在树中，撑着下巴望着他们跑远，思索一阵跑去看库尔兹那群人，保证那些杂种再也没有能力去威胁乔舒亚他们。
令人诧异的是，没等那些人跑到海边，就如同体力一瞬间被剥夺般摔死在地面，□□像是被侵蚀般在原地扩散出一摊血，跑得快的跳进海里，声声惨叫淹没在海浪下，至于原理……伤口撒盐嘛，海水会腐蚀伤口。
看见此处简直是滑稽的喜剧般的场面，劳尔不禁捂肚大笑起来。
废物们真是除了送人头，一无是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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