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夜话
棠棣手机震了震，他点开手机，高骏臣给他发来的。
他点开。
“稿子我已经帮你改了改，你看看，哪天我们再碰碰。”
棠棣点开那个文档，发现稿件都打了批注，事无巨细，而且每一处都划分了几个颜色，情节，文笔，细节，都有认真的批改，看上去很用心。
“收到，谢谢学长。”棠棣赶紧给高骏臣回了信息。
结果对方又突然传来一则信息：“还没睡？”
棠棣一愣，又回了句：“嗯，快睡了。”
“好，晚安，不要熬夜。”高骏臣发完，还配了一个贴贴的表情包，两个小熊看上去很可爱。
棠棣微微笑了笑，然后把表情包点了收藏，又发了过去：“晚安。”
陆谨言从浴室出来，见到棠棣坐在一边捧着手机笑：“跟谁发信息呢？”
“哦，学长。”
陆谨言脸一黑，真是无孔不入啊，他洗会儿澡的功夫，能都聊上。
棠棣把手机锁屏，抬头：“我今天睡哪间客房？”
他洗完澡，本来打算自己找间客房睡的，可是没有男人指示，他觉得不太好，有点冒犯，因此等陆谨言出来后，再让男人带他去。
陆谨言皱眉，装出一副很困难的模样：“客房还没收拾，你要不今天跟我一起睡吧？”
“啊？”棠棣一愣。
“真的。”
棠棣眼里闪过一丝迷惑，陆谨言怕他不信，带着他去客房看了看，打开客房的门，结果发现里面空空荡荡，而且地板上像是落了一层灰，很脏。
“今天跟我睡。”
“我和你一起睡？”棠棣再次确认。
“不然呢？”男人笑了出来，突然压低声音说：“我睡觉不乱动的，你放心，不抢被子，不打呼噜。”
棠棣咬了咬嘴唇，心里头烧的慌，他来男人家里是一回事，和男人同床共枕是另一回事，他知道自己有旁的心思，睡一起这件事，太过于私密，暧昧和尴尬了。
可是他又不能说，“这样不好吧”或者说“要不我睡沙发”，说出来太奇怪了，男人万一问下去，他的小心思，都在男人面前暴露了。
陆谨言坦然说：“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棠棣有点赌气：“对啊，都是男的，有什么怕的。”
他转身，往主卧那边走，陆谨言微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里露出一丝笑容。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蒙骗小朋友的坏叔叔。
两人进了主卧，棠棣站那里没动，陆谨言转头：“怎么了？”
“睡一张被子吗？”
棠棣以为陆谨言至少会拿另外一床被子，两个人隔开睡。
陆谨言把主卧的门关上，咧嘴一笑：“我家就一床被子。”
“”
棠棣觉得自己自控力应该还可以，不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赶紧睡，睡着了，就不会想一些有的没的了。
他往被子里一钻，闻到被子上淡淡的味道，之前穿男人衣服不觉得，现在感觉男人的气味完全把他包裹了起来，他脸红扑扑的，陆谨言笑了笑，把浴袍脱了，掀开被子的一个角，也往里面钻。
棠棣一愣：“你睡觉不穿睡衣的啊？”
“睡觉穿什么衣服啊？我习惯裸睡，我今天还穿了内裤呢。”陆谨言满不在乎。
棠棣咬了咬唇，他往床沿靠了靠：“好吧。”
反正他穿了短袖。
“睡那么远干嘛？过来。”陆谨言把棠棣一拉，他腿碰到对方的腿，滑腻，温热，仿佛一块果冻往他的腿上蹭了一下。他眼里闪过一丝情愫。
棠棣本来想挣扎，但是一想到自己这个举动很奇怪，只好不动，男人身体散发着暖意，热度很高，他向来怕冷，被这热气环绕，感觉很舒服，也不躲了。
他微
微侧脸，望向男人的脸，他发现，男人的眼睛其实很好看，好看的不是形状，而是那种眼神，坚毅，可靠，看他的时候，又常常带了点温柔，他心柔软了片刻，轻声问：“陆大哥，我是不是有点招人烦？”
陆谨言有点儿诧异：“什么？”
棠棣不说话，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奇怪的人，但是在男人面前表现得很奇怪，情绪起伏很大，而且因为自己的那个秘密，有时候控制不好自己的言语，说出来话，其实有点伤人。可是陆谨言没做错什么啊？一直都是他在纠结，忽冷忽热。
他闷闷的，陆谨言的手刮了刮棠棣的鼻尖：“你还是小孩子呢，脾气大一点，正常。”
陆谨言哑然失笑，这是自责了？怎么突然开始反省自己。
棠棣缩了缩：“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
“你可以一直在我这当小孩子。”
陆谨言摸了摸棠棣的背，然后伸手抱住对方的腰，把他往前搂了搂。
棠棣的脆弱很满足他的保护欲，他不觉得棠棣的一些小脾气烦，兴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对方的一些小动作，他只觉得可爱，更何况，很多事，是他故意为之，对方的情绪，很多时候是被他影响的，陆谨言知道。
棠棣叹了口气：“你不懂。”
棠棣觉得这个世上，或许没有比直男这个属性更迟钝的了，如果男人喜欢男生，那么他的一些情绪波动，对方肯定会有所察觉，不可能发现不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男人越对他好，他就越难受。
因为这一切，都不属于他，而是通过姐姐这个媒介。
棠棣觉得自己很贪心，其实这样相处下去，也未尝不可，他可以好好享受男人带给他充足的安全感，安守本分就好了。可是他渐渐地不满足了，他想要男人的这份温柔，不是出于对某个人，而是对他本人。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棠棣本能的往男人怀里又贴了贴。
陆谨言静静的望着棠棣，轻声说：“懂不懂也不重要，我陪着你就好了。”
棠棣听到这句话，眼里微微的湿润，其实对于喜欢男生这件事来说，其实是一种很反叛的事，倒不是说这个行为有什么错误，毕竟这个年代，大家接受度还是比较高，可是对于一个小县城出生的他，环境根本不一样，太死板了，他早早地就知道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他在父母那辈的价值观里，无疑是异类，所以他从来不敢让别人知道。
所以这个群体，似乎天生是缺乏安全感的，因为和传统道德不符，和主流社会不符。
“我觉得我胆子很小。”棠棣说。
“胆子小又不是什么坏事。”陆谨言笑着说：“天塌下来，还有我这种高个子顶着。”
陆谨言理解棠棣在说什么，他何尝不理解，正值青春期，棠棣的迷茫和纠结，他是过来人，这一路，走的很艰苦。
“你嫌弃我矮。”棠棣乐了。
“没有啊，这个高度正好，可以一把抱住，再高一点，就不可爱了。”
棠棣白了陆谨言一眼，奇怪的逻辑。
不过现在的气氛，很温暖。
“你谈过几次恋爱啊？”棠棣询问，他又打出一个幌子：“我替我姐姐问。”
“两次。”陆谨言静静的说。
棠棣瘪了瘪嘴：“哦。”
他有点儿不高兴，因为他还没谈过恋爱，就喜欢上了陆谨言，他觉得自己有点儿亏。
“你呢？”陆谨言低声问。
“我，没有。”
棠棣其实在高中的时候，不是没有喜欢过一些人，但是也仅仅只是喜欢，对于外表的喜欢，他有时候在篮球场看一些男孩子打球，会特别注意那些男孩大汗淋漓的样子，运气好的时候，还会看到腹肌，不过，也仅仅只是出于对于外在的好感。
他觉得自己很挑，除了外表，其实棠棣很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感觉。
因为人一声会喜欢很多人，出于外表，出于谈吐，出于才华，但是“感觉”这两个字是虚无缥缈的，它是悄然而至的怦然心动，是灰暗人生中突然出现的一缕春光。
陆谨言在他春思泛滥的年纪出现，却又戴着某种枷锁，越是禁忌，他越想靠近，只可惜，即便他不胆怯，很勇敢，只怕也是飞蛾扑火，落不到好下场。
“真好。”
“好个屁，别跟我说话。”
棠棣气呼呼的推开男人，陆谨言伸出手让棠棣枕着，他温柔的看着棠棣，心里面有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眼光真好，说起来，还是他占了便宜。
棠棣没谈过恋爱，那之后的所有，他都是第一次，人印象最深的，其实就是第一次，无论是第一次坐飞机，还是第一次旅游，又或者是所谓的，现在已经有了歧义的初夜，不管第一次是美好，或者是难过，第一次，都会鲜明的在人的记忆里，永远的留存。
“你和我在一起，开心吗？”陆谨言忽然问。
“不开心。”棠棣冷着脸，以为陆谨言又再试探他，关于他这个“小舅子”对于未来“姐夫”的态度。
算是喜忧参半吧，棠棣想了想，他为男人的出现高兴，也为他的出现，难过。
他说完，似乎觉得话又重了，于是补充了一句：“其实是有一点点开心的。”
陆谨言笑了笑：“好吧，那我努力一点，让你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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