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乌衔桃报春恩(5)
木匠叹了口气继续道:“反正,县令的尸体被那群乌鸦啃得就剩骨头了,还连着点筋骨血肉……啧啧,光是听我都受不了了……哎!”
“最后怎么结的案?”孟无争又问。
“还能怎么样?就算衙门的人再不信,一见尸体就知道不是人干的啊,衙门只能按照被动物袭击结案了,这事儿闹得整个戚州沸沸扬扬的,谣言四起,后来百姓们就给这种专门吃人肉的乌鸦起了个名字叫‘蚀血夜鸦’了。”木匠摊手道。
“在那之后,戚州还有别的死者死状跟县令一样的吗?”
“小公子是想问还有没有别的人被那蚀血夜鸦害死?别说,除了戚宴就没了,你说说,这么大一个戚州怎么那乌鸦就偏偏找上县令和戚宴了呢?百姓都谣传,这俩人是戚州罪大恶极之人,所以是阴曹地府召唤的乌鸦专门来人间索命的,我觉得这个说法非常合理!”木匠边说边分析着,神情认真。
身为在阴曹地府当值十多年的人负责任地说,这鸟玩意儿绝不是他们那出来的!
孟无争心里暗骂了一声,这锅怎么就让他们酆都背上了,然后他又问:“那你可知道当时死的县令和戚宴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吗?共同点之类的?”
“嗨!别说!我还真知道!”木匠双眼澄亮。
“快告诉我!”
“那戚宴从小被传是神童,但到现在没考取个功名,就有人说戚家故意吹捧自己,而且戚宴还把和单家二女儿的娃娃亲退了,这不算罪人吗?”
孟无争眉头一拧,摸了摸下巴,就这么两件事还不至于吧?
“再说前县令那狗玩意儿,专门想着法子收老百姓的税,这税制一年一个样,别提多畜生了,最离谱的是,那狗玩意临死前的那年出了个‘断姻税’!”
“断姻税?什么意思?”
等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戚州赋税一事好像被当日那卖货郎抱怨过,他说是因为税制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来卖假货?
难道这些事情都有关联之处?
那木匠继续解释道:“说白了就是哪家姑娘到了20岁还不嫁人,官家就要上门收税!说他们这样断绝自己的姻缘,人丁不旺,不利于戚州的发展!”
“原来是这样……”孟无争陷入了沉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呼之欲出了。
“小公子,小公子,你说这两位恶人是不是得罪阴曹地府的鬼差了?所以鬼差看不下去了,差遣了乌鸦来索命?”
孟无争略有不悦地对他道:“你们戚州我看就是闲的,一会儿谣传这个,一会儿谣传那个,邻里间尽是些闲言碎语,别人家的事情管那么多干嘛?再有,习俗罢了,多信无益,听懂了没?”
“可、可是!”木匠惊讶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居然一个字没信。
“别可是了,总之,戚家没鬼,你赶快做一把椅子给戚家送过去吧。”
要说有鬼,也是刚刚在戚家屋里做客的他!
见那木匠猛汉忸怩作态,形同少女,明显是仍然不乐意去。孟无争只好从袖中翻出一枚符咒,递给他道:“我乃青云观道长,下山驱鬼,戚家刚已查看过,并无邪祟,你若不信,带着我的符咒自可保你无恙。”
能忽悠一个是一个。
那木匠双手捧着符咒,哆哆嗦嗦地盯着看了半天,确定看不懂之后才大吃一惊地看着孟无争道:“没想到小公子竟是山上道长!希望道长能助我戚州平安!”
“好好,知道了,你快回家做椅子去。”孟无争忙把钱给了木匠。
“我这就去!”木匠不敢怠慢高人的委托,立刻拿着钱跑远了。
接下来,就要去趟单家了。
单家不同戚家,毕竟戚家夫人算个半仙,知道他俩毫无恶意,可以调查询问,若进入单家府中调查事情,就必须要有个合理身份才行了。
孟无争和迟漠寒在去往单家的路上想着。
迟漠寒道:“简单,单家现在最缺什么?”
“钱,我们扮富商进去?”
“现在整个戚州估计都知道单家家道中落,这个节骨眼,绝不会有什么富商来攀附结识的。”迟漠寒沉稳道。
“那倒是,那不如就扮有钱的外乡游客罢了?或者继续扮个高山道士,说单家有邪佞,刻意来查看?”孟无争问。
“我看不如……”迟漠寒折扇一摇,挡住了半张笑脸,“扮演来戚州游玩的夫妇吧?”
“也行。”他很快答应,根本无所谓。
迟漠寒那笑容即刻停住,眉眼微妙凝住:“我就是开个玩笑。”
居然毫无警觉和防备?这一世……某人竟是直到不能再直。
“坏了,我忘带小四的变相丹了。”孟无争才想起来,这一趟出来,丢三落四,该带的都没带。
“不需要。”
迟漠寒话音一落,孟无争眼前瞬间满布一阵烟雾,烟雾再渐渐消散时,里面竟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娇俏姑娘,春杏眼、秀鼻梁、海棠唇。
孟无争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妖族幻术?”
“正是。”
孟无争还是觉得别扭,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声:“要不咱俩换换?你当‘妻’?”
“不换。”
“换换嘛!”
“不换。”
“……”
俩人在单家附近口舌了半天,等那幻术时效都过了,还没分出个“胜负”,索性还是决定扮演两个山上高人了。
大门轻叩,单家居然还有一个小厮在,那小厮战战兢兢地开了门,从门里探出半个头来,小声问道:“两位公子是?”
“我乃这附近高山上的道长,无争道长,这位是漠寒道长,我俩偶来戚州除祟,见这家妖气最重,刻意来查看。”孟无争正好把他那拂尘挽在了手臂上,一本正经地自报家门。
“二位小道长……看着好生年轻……”小厮眼见这二人年纪左右不过十七八,明显没信,半扇门往里合了合。
孟无争正想着说辞呢,旁边颇显清冷的漠寒道长发话了:“你家中可已有疯症之人?想必定是被厉鬼上身,有了鬼气所致。”
“啊!对,我家夫人这几天神志不清,就像是得了疯症!可……这位无争道长刚刚不是说我家有妖气吗?到底是妖气还是鬼气?”
门口两位“高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眼中暗含激流,瞳孔中似有刀光剑影般,激烈交战了一番。
咱俩能不能统一好了口径!?
孟无争心里起火,表面云淡风轻:“你管那是什么气,反正我俩是来帮你家夫人除病的,若是再不除,恐有性命之忧!”
“那、那二位道长快请进!”小厮一听这话,不敢耽搁,忙引着他俩进去了。
一进到单家大院,俩人凝步片刻,见到这庭前院落一片破败不堪,角落堆积的落叶无人清扫,池边的石凳倒在一边无人扶起,地上满是泥泞灰尘无人擦拭,看样子,这单家确如戚夫人所言那般已是家道中落。
正往前走着,见大堂中间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闯了出来,女人面黄肌瘦,衣衫不整,嘴里似野兽嚎叫般,含糊不清地吼着,全是听不懂的拟声词,那女人往院子里冲了过来,差点一头撞在了池边的石桌上,幸好被领着他们进门的小厮一把抱住了,紧接着,大堂里又跑出来个面容憔悴,白发鬓鬓的男人,他哭丧着脸一把拉住了疯女人对她道:“夫人啊!你这病到底何时才能好啊!”
这二位正是单老爷和单夫人。
“老天啊!要了我儿的命,又要了我女儿的命,你不如让我死了吧!”单夫人扶着石桌,又猛地单手捶着自己胸口,哭得涕泗流涟。
“听元小四说你懂医术?能帮她看看这病症?”孟无争小声问迟漠寒。
迟漠寒淡淡道:“这种病一般被称为心病的一种,良药难医。”
“这二位是?”单老爷这会儿才抽空看到院子中站着两个陌生人,问小厮。
小厮忙道:“这二位是附近山上的道长,说咱家有邪祟,能除掉,说不定能治好夫人的病!”
“啊,原来是道长大人!快!快屋里坐!”单老爷听了这话,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领着二人进入堂中。
堂中还是能依稀看出昔日家中光景的,现在大部分值钱的东西大概都被单家人拿去当铺当了,所以整个大堂显得空落落的。
“夫人因何而病?”孟无争为了两个人的角色稍显自然点,只能装作不知道,先是问道。
于是,单家老爷就把单家和戚家那点事儿重新说了一遍,可笑的是,这老头也把单英身陷囹圄一事推给出生那日踩生选错了人。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每月给县令的钱下个月还能凑上?”孟无争问。
“哎……该借的都借了,英儿还是没能出来,我正打算明日再亲自去牢中探望英儿一次,谁能想到得了县令大人的指示,说现在我和夫人去探望的话,被别人看到了,恐被人说闲话,他这县令的官儿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单老爷深深叹气。
“不过是自己家亲爹亲娘去牢里看儿子,跟县令怎么能联想到一块?这不是做贼心虚么?”孟无争一脸冷漠地问出口。
“哎!道长,道长!小心隔墙有耳!”单老爷忙拦了他一下,“道长久居深山,远离尘世,可能不了解人间俗事,这杀了人是重罪,亲眷不得探望,我和夫人要是去了,难免让人多想,是不是县令大人私自收了我们家什么好处……”
笑话,本来不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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