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奈何桥上白衣客（10）
心中沉郁片刻，他不禁问：“这到底是谁干的？竟如此残忍？妖就不是生命了吗？”
元祈面露忧色，叹息道：“如果过几日，迟少主醒了，我劝你还是什么都先别问，你忘了幽冥正遇政变，说不定……”
孟无争一下子就明白了，迟漠寒的伤很可能是被自己人干的。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幽冥的人，也不好插手妖界的事情，更何况说迟漠寒有意和黄泉结盟还尚处于他的猜测之中，一切都未得到证实。伤势一事，他的确不好多问，以免迟漠寒怀疑他们要趁虚而入，徒增麻烦。
孟无争点了点头，觉得元祈所言很有道理，目前只好先耐心等这幽冥少主苏醒过来了。
之后的几日，孟无争一边等着迟漠寒在芳草殿苏醒过来，一边去人界收阳寿已尽的魂，顺便净化了几个恶魂。
那日，他刚从人界回来就被召唤到了第一殿，阎罗拿着他那本生死簿，瞥眼一看，查了一下最近新死的人界百姓名单，之后，怒目圆睁地看着孟无争没好气地道：“孟无争，人界戚州有一溺水而亡的女子已化成了恶魂，危害当地不少百姓了！你还不快速速收了去！？”
“戚州亡女？不知阎大人可否将溺水一事和百姓受恶魂迫害一事详尽告知于我？”孟无争客客气气地问道。
阎罗一双眼如上古巨兽般混沌，狠狠瞪着他，怒喝道：“问我干屁！？你是干嘛吃的！？”
“……”
孟无争赶紧从第一殿出来了，他用莲花手串找到第六颗珠子，只好通灵联系司天星。不是他不敢亲自登殿找司天星，上次他亲自去了一趟灵蛇殿后，吐了三天三夜，因为老六的灵蛇殿里豢养了上百条能动会爬的蛇……
“孟姐姐？何事？”司天星的声音从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里传了出来。
……还真就从此以后姐妹相称了？
孟无争无语：“老六，别闹了，快帮我查一下戚州女子水中溺亡一事。”
“哦，你等等。”
等了一会儿，珠子里又传来司天星的声音：“是写在阎大人生死簿中最近的那名戚州女子吧？她叫单婉儿，本是戚州一名大户人家的二女儿，竹马情郎把从小和她订下的娃娃亲给退了，庚帖都换回来了。后来单家老爷和夫人给单婉儿又找来了个媒婆说亲，却一直未果。”
“然后呢？”孟无争问。
“之后，单婉儿到了及笄之年后的好几年尚未出嫁，遭到街坊邻里各种阴阳怪气的嘲笑，心中悲愤，一时想不开便跳河自尽了，这是灵蛇从戚州那探来的消息。”司天星道。
“竟有这种事？因为那些邻居的闲言碎语，单婉儿才在死后化为恶魂伤害那些人吗？”孟无争又问。
“说到这里倒是有些奇怪，被单婉儿伤到的人不是那些对她恶言相向的邻居，似乎都是一些男子。”司天星一边查看资料一边道，“而且单婉儿怨念极重，看见男子的时候尤为更甚，会在悲愤中增加她的怨气，我看孟大人此去还是继续化个女相比较稳妥。”
够了！够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再顶着个女相到处乱窜了。
“不了，一个小恶魂而已，我去去就回。”
孟无争回到白莲殿的时候，刚好看见曲长昀和白无常正在院子外面倒腾木材，看样子是准备把被他削掉的一角房檐补上。
他看了心中盛满感动，跑过去与曲长昀上演了一码兄友弟恭的合家欢场景：“老八！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你果然是爱我的对吗！”
曲长昀瞬间像浑身长满了虱子一样，扭动地一下，又僵直了身体戳在地上，把头直直转过去，拧着剑眉，瞪着一双凌冽的眼，咆哮道：“你——给老子滚！”
孟无争双手一摊，轻叹一声：“开个玩笑，气成这样，修房子的钱到小舟舟那拿吧，我在他那长期赊账来着。”
这赊款他通常会在统一时间归还叶孤舟一大笔。
“哼，你在老五那赊的账恐怕不是一笔两笔了，老五那一毛不拔的性子居然还没把你给宰了。”曲长昀挖苦他。
“……那是因为我每次都还他更多。”
曲长昀瞬间了然：“……懂了。”
“大人！大人！黑无常刚才拿小石头扔我！”这时，白无常见了他，扔了半截木头，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袍下摆疯狂告状。
孟无争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你也扔他啊。”
白无常两只大眼一转，想了想，有道理，于是扔下曲长昀一个人修房檐，跑去抓黑无常报仇去了。
正好俩倒霉孩子在玩，他抽空去趟人界，速去速回。
“老八，那你继续忙着，我来拿点随身之物，去趟人界。”孟无争说着就要往屋里进。
“又去收魂？对了，自从觉得你和小四有断袖之嫌后，我听说那阎家小女整天郁郁寡欢，没精打采的，怕不是魔怔了，你不喜欢人家好歹也要亲自跟她解释一番，不要总吊着人家姑娘的心。”
曲长昀难得跟他说话语重心长的，面容严肃。
他记得上次明明让阎罗亲自转达了，对于男女之事他不善言辞，又怕碧莲姑娘见了他本人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垂泪簌簌，他就怕小姑娘哭，所以一直没去。
见曲长昀也劝他，他叹了口气：“知道了，回来我就亲自去跟碧莲姑娘好好解释一番。”
他从房里取了些跌打损伤丸后刚出门，想了想，去人界繁文缛节不仅多，大多数在打探消息的时候还需要银两，于是，他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些人界用的银两揣在袖里，这还是曾经在人界顺手除了几只小妖后，那些达官们赏给他的。
在去往鬼界与人界的交界处时，孟无争总感觉背后有什么细小微弱的声音频繁响动，这响声一直在跟着他，可当他一扭头，见到的却是繁华的酆都市集，热闹喧嚣，各色各样的鬼来回穿梭，干什么的都有，亦如平常。
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他扭过头继续大步往前走，殊不知，身后正有一小团白绒绒的小兽跟着他，因为重伤未愈，小兽的脚步极其缓慢，每走一步腹中便传来一阵剧痛，小兽咬着牙跟了一路，途中跟丢了几次，尖耳一立，泛红的秀鼻微微一翕动，闻着气味，却又发现了踪迹，于是便继续跟着。
他见孟无争走远了，刚要加急抬脚走两步，突然就被人从背后轻轻地抱了起来，抱起他的人，慌得满头大汗，语气虽有责备但也温柔似水：“迟少主，你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不要瞎跑啊，害我找了你半个酆都城。”
迟漠寒变成小兽形态的时候，一双眼也带着一丝邪魅俊美，赤瞳中透着一点寒星，基于抱着他的这个男人这几日不眠不休地给自己治伤，他安耐住了心中一簇焦躁的火焰。
再望向远处，想寻的人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鬼界黄泉与人界的交界处，在彼岸花花海的尽头。
彼岸花海头顶的天空是一片晚霞之色，这里是最接近人界的地方，所以天空中滚动着如丝如雾的浮云，远处浮云连花海，一片火红色的彼岸花似乎将远处的天也一并染成了血红色，偶尔一丝风吹拂花瓣再匆匆掠过，像是焰浪翻滚而去，复而翻滚而来。这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和凄美。
孟无争马上就要走到花海尽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影，他愣了一下，匆匆两步跑了过去，惊道：“大弟？”
帝君手执一册书卷，微微侧目，见到是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面容温和：“小三。”
“您在这干嘛呢？赏花？”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你可是要去人界收魂？”
“是啊。”
“嗯，前几日既然从夜鬼山回来了，调查结界一事怎么不向我述职呢？”
帝君这么一问他，他表情一僵，脑子一懵，嘴角扯扯，他……忘了！竟然把这事儿忘到后脑勺去了！
于是，孟无争着急忙慌地把在夜鬼山碰到的事情，和他猜测幽冥少主要来结盟的事情跟帝君说了下。
帝君略显吃惊地问：“幽冥少主受了重伤？还在小四那里疗伤？”
“是啊，元兄还让我等他醒来了后不要问他受伤的事，元兄怕让迟少主以为我们会趁虚而入。”
“嗯，还是小四心思细腻，想得周到，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快去吧。”
好险……大弟没发火，从来没有人见过帝君发过火，也根本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是何等模样。帝君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恬淡平静的性子，任何事都触不了他的逆鳞，所以孟无争才敢时不时地跟他没大没小的，偷摸占便宜。
孟无争刚要走，帝君又叫住了他：“等下。”
他扭过头一看，帝君将他手里的那册书卷递到了他眼前道：“你频繁去往人界沾染过多阳气，久了便会影响你的神识，上次你被那恶魂如此轻易伤到忆魂，便是因为神识开始虚弱了。”
……竟有此事？他身为鬼，周身阴气，的确不适合在人界久留。
道理他都懂，可跟他手上的这册鬼画符心经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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