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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双生(20) 狗男人


吃饭的时候,  谢澜跟老头讲起了黄家村半年来发生的一系列怪事,

        “刚刚安山区道协给我发来消息,说就在昨晚,  他们那又发生一起恶鬼伤人案,  事态紧急,我打算今晚过去,  票已经订好了。”

        老头倒没再摆出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缓缓夹了一筷子菜,  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敲着膝盖。

        谢澜不欲让他二人担忧,  眉尖很快舒展开来,  “如果顺利,假期结束应该就回来了。”

        有百邪不侵的体质在,黄家村的事顶多有些麻烦,  不至于威胁性命。

        纪重鸾听了片刻,  发觉谢澜似乎不打算带上他,  顿时急了,“我也要去!”

        不久前的欣喜恍若幻影,接连几个道士都折在里面,  足见凶险。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纪重鸾眼巴巴看着他,  “我要跟你一起去。”

        反正他现在有了身体,大不了偷偷跟着,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

        老头敲击的动作一顿,  蒙着白翳的眼动了动,带着常人难有的洞察,“澜澜长大了,到为国家做贡献的年纪啦。”

        “不怕,  先吃饭,待会儿爷爷替你算一卦。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啦,老头子不方便掺和,做后盾还是可以的。”

        “小纪是好孩子,你带着他,出门多长点见识。”

        其实长见识倒还次要,但做好事有功德哇,这可是多少修行者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得到的越多,便越受天道偏爱。

        常言说人做天看,这样的带功利性质的话想想就得了,可不能随便乱说。以谢澜的聪慧,不可能想不到。

        他先是:“……”

        天底下能把捉鬼说得像小孩子郊游的,恐怕只此一家了。

        当领悟到未尽之言,又是:“……”

        他只是还在犹豫,又没坚持不带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看着他,好像渣男要跑路了。

        谢澜向纪重鸾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订票需要身份证,我已经拜托况会长加急办理了。”

        对方尚且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误以为谢澜口中的‘好朋友’也是一位久不出山的精怪,拍着胸脯说事情包在他身上,保证用最短的时间办好。

        纪重鸾展颜一笑,眼里心里都是对他的信任,“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谢澜摇头,“不需要”,他想了想,和爷爷采用了同一种说法,“别紧张,就当是去旅游的。”

        转眼到了出发的时间。

        有国家报销,道协也愿意给出任务的外勤提供最好的待遇,对待谢澜这样的‘好苗子’只可能更高,绝不亏待。

        况会长帮忙订的卧铺,双人包间。节假日期间客流量大,谢澜干脆牵住纪重鸾的手,按车票标注的位置找了过去,动作之流畅,如同做过千百次那般。

        后者同样一脸坦然,好奇地东张西望。

        充当挂件的白狐死鱼眼瞪着他们,心中默默吐槽:狗男男,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没有狐权!

        两人都背着黑色双肩包,真要论纪重鸾的相对更大一些,里面装的东西却跟驱邪捉鬼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小孩子喜欢的零食,晚饭和水。

        他坐在铺位上,有条不紊地往外拿东西,“先垫垫肚子,然后抓紧时间休息,晚上还有硬仗要打。”

        这番话是他偷看谢澜和安山道协负责人聊天学来的,配合认真的表情,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谢澜莫名被他逗笑了,自己都没察觉语气有多纵容,“好,听你的。”

        纪重鸾见他铺开被褥,虽然手上做着相同的事,眼神却一个劲往那儿瞄。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样的白面被子,谢澜那床看起来要松软些?

        谢澜把他私下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问,“怎么了?”

        纪重鸾:“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聊天的时候很不太方便。”

        谢澜挑眉:“所以?”

        这种事讲究点到为止,换做其他人该转移话题了。

        偏偏纪重鸾就不是寻常人,步子一跨,成功坐到对面的床位上,“这样就好啦。我不胖,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再宽敞的单人床,两个成年人躺在一起也十分拥挤,谢澜侧卧着,后背紧贴墙壁,才勉强留出一小段安全距离。

        一只黑包孤零零躺在对面床铺上,某狐狸对天翻了个白眼,恨不能把这一幕录下来发给京城的臭道士们看。

        想保持距离?

        简单啊!拒绝他不就好了,犯得着挤在一张床上吗!

        许是太过兴奋,纪重鸾没有丝毫困意。

        但他知道谢澜需要休息,极为乖巧地闭目装睡,直到另一道呼吸趋于平稳,才慢慢睁眼。

        他以目光描摹他的眉眼,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便已足够欢喜。

        正出神的时候,谢澜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纪重鸾拿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他接起来,压低声音问,“喂你好,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人大概十分焦急,来不及探究声音和古怪的语气,一迭声的说,“谢道长,您还有多久才到,我们几个同事快坚持不住了!”

        聒噪的声音吵醒了谢澜,他迷迷糊糊睁眼,瞥了眼时间,就着纪重鸾的手回道,“很快,还有五分钟。”

        对面的年轻男人重重松了口气,“好,我们就在站台,穿蓝卫衣的那个就是。”

        纪重鸾把手机递给他,抓紧时间收拾行李。

        同一时间,广播里响起甜美的女声,“旅客朋友们,安山站快要到了,请您带好自己的物品准备下车。”

        穿蓝色卫衣的人自称姓王,三十岁上下,最近发生的事令他焦头烂额,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颊干瘪凹陷,哪怕说他是地里爬出来的僵尸也有人信。

        见了谢澜也顾不上客套,带着人就往车里走,“我们得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谢澜拉着纪重鸾坐进车后排,问:“什么来不及了?事态很严重吗?”

        外面黑黢黢的,没有路灯,小王似乎非常熟悉周遭环境,无需导航,风驰电掣地往目的地赶。

        闻言露出恐惧的表情,大诉苦水,“我们接到报案,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一开门差点没吐出来。这一家人的身上全是撕裂伤,肠子都被扯出来了,风干后倒挂在风扇上,最小的儿子眼睛都没闭上,直勾勾瞪着门口,吓得我做了一整夜噩梦。”

        如此骇人听闻的案件,谢澜却反应平平,“哦。”

        “你不信是不是,我这有现场照片”,小王自顾自说着,拿起一旁的手机,“你看。”

        没等到想要的场景,小王的头直挺挺转了一百八十度,急不可耐地把屏幕怼到谢澜眼前,“你看,他们好惨啊,嘻嘻。”

        失去操控的车依旧笔直驶向黑暗,路面坑坑洼洼,却诡异的感觉不到颠簸。

        谢澜嫌弃地向后仰了仰,打断他的笑声,“你刚刚说,什么来不及了?”

        小王的五官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唯有遍布利齿的嘴巴一张一合,“吃了你,晚了就来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便嘶吼着朝两人扑了过来。

        谢澜手里捏着的符咒还没拍出去,一道身影迅速挡在他面前,“小心!”

        是纪重鸾。

        眼看那只乌漆嘛黑的爪子就要掏进纪重鸾后心,谢澜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立刻掐诀。

        一阵滋滋啦啦的灼烧声后,鬼影爆发出强烈的不甘与哀嚎,眼神怨毒不已,恶狠狠盯着谢澜,直至消散。

        小轿车、荒野、包括身边的人,都像褪色的水墨画,颜色越来越淡,最终变成一张白纸,柔和的光透了进来。

        谢澜猛然坐了起来,面上还残留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惧,直到看清旁边躺着的人,才缓缓松了口气,捏着眉心醒神。

        大幅度的动作吵醒了纪重鸾,睁眼时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待察觉谢澜面色难看,好看的眉毛跟着皱了起来,“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谢澜若有所思,“你刚刚做梦了吗?”

        他的语气再正经不过,纪重鸾却不知想到什么,脸颊腾地一红,蒙了层浅浅的粉,“我忘记了……你出了好多汗,我帮你擦擦吧?”

        任谁也能听出他在转移话题,殊不知越是留白,越叫人遐想万分。

        纪重鸾是个行动派,不等谢澜同意,便找出一方干净的手帕细细擦着。

        清浅的呼吸洒在谢澜的眉眼上,激起一片凉意。

        谢澜抬眼,正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珠,两厢对视,‘情不自禁’地攥住他的手腕,作势要将人拉进怀里。

        纪重鸾没有反抗,睫毛颤了颤,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下一秒,他被人毫不留情地扭断了脖颈,甚至没能发出一声痛吟。

        ‘纪重鸾’:???

        你妈的,狗男人!你们不是情侣吗,就这?!塑料的吧!

        幻境崩溃前,谢澜听到一声模糊的哀嚎。

        扼断亲近之人脖颈的滋味绝不好受,饶是谢澜心志坚定,还是在心里留下一点痕迹。

        总之,很不爽,想揍点什么出气。

        鬼物擅长窥伺人心,制造幻觉,倘若深陷其中,或者受激后情绪剧烈波动,阳火不稳,它们便趁虚而入。

        纪重鸾醒的时候,大脑还有些迷糊,本能地寻找谢澜,“我刚刚好像做梦了……”

        是因为有身体了吗?

        所以习惯也和人类一模一样了。

        谢澜替他和自己倒了杯水,问,“梦见什么了?”

        纪重鸾小口小口抿着水,人清醒了,梦也忘得一干二净,“不记得了。”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很快高兴起来,“但我知道,梦里有你。”

        咳咳咳,谢澜差点呛到,思忖片刻,还是说,“好巧,我也梦见你了。”

        纪重鸾睁大眼睛,无声催促:嘿嘿,想听,快讲,如实交代!

        谢澜拗不过,索性坦白,一本正经道,“你见我做了噩梦,说要帮忙擦汗。”

        纪重鸾望天望地,直觉这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然后呢?”

        谢澜:“后来你的脸越靠越近,整个眼眶都是浓重的黑色,没有眼白,偏偏还觉得自己天衣无缝,做出很奇怪的表情。”

        不是奇怪,而是赤//裸的勾引。

        纪重鸾笑容渐渐消失,唇角拉得平直,突然捞起什么丢进他怀里。

        谢澜低头一看,是一包未开封的纸巾。

        众所周知,凤凰生□□美,就算忘记前尘往事,也改不了某些刻进灵魂的本能。

        纪重鸾怒气冲冲,“居然敢冒充我,还丑化我的形象!不行……它们做过的事,我也要做一遍!”

        他都没做的事,竟被恶鬼抢了先,简直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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