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霸道王爷俏王妃(6)
芙蓉楼是邺京有名的销金窟, 为吸引达官显宦、王侯士族,装潢比靖王府奢靡得多。就这上等厢房而言,云木作梁, 水晶为壁,翡翠玉屏,金丝软枕,实乃人间极乐之地。
粉裙少女名唤雪凝, 生得娇俏动人, 一身肌肤赛过冬雪, 抱琴进门时眉宇间藏着一抹傲气, 她如今小有所成, 古琴在众姐妹里若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年纪小的人好套话,谢澜挑了她正是看中这点, 门一关便褪去伪装的轻浮, 和萧明之并肩而坐的样子不像正经恩客, 倒像衙门里审案的官老爷。
况且关系再好的挚友进了这里也是各玩各的,哪有进同一间房的,当真是越想越怪。
雪凝心里打了个突, 以丝帕掩面,只露一双含情美目,顾盼间波光流转, 声音娇娇软软,“不知两位公子想听点什么, 凤栖梧还是蝴蝶令?”
凤栖梧有一流传千古的名句,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二者都是唱尽凡俗欢愉之事的艳曲, 萧明之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在这里呆一秒都嫌多,只想赶紧问清内幕离开,故而面沉如水,活脱脱一冷面煞神。
谢澜略一沉吟,“就广陵散吧。”
萧明之神色稍霁,还未来得及说话耳边便传来一道温热的气息,身侧那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还请将军暂时委屈一下。”
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撩得他耳尖一动,覆上层不算明显的红。
忽而轩昂的语调和整座芙蓉楼格格不入,硬生生把雪凝的小女儿情态给弹没了,她一边勾动琴弦,一边腹诽两人真是绝世怪胎,既要听正经乐词,来这里做什么,进了此地界,就不要学那君子行径。
一曲毕,谢澜礼貌性击掌以示捧场,将几枚拇指大的金元宝放在桌上,“早就听闻雪凝姑娘琴艺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曲刚柔并兼,姑娘弹来再妙不过了。”
这靛衣公子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一番夸赞听得人心里舒坦,雪凝矜持地勾起唇角,把方才抱怨的话抛至脑后,“大人谬赞了。”
她一高兴,萧明之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在他看来,此曲空有技巧而无蕴意,杀伐气应暗隐其中,非流于表面,却又能叫听者有百兽顿足飞鸟噤之感,若换他来,定胜她十分。
常言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谢澜骨相端正,顶着一张在普通不过的路人脸,一举一动仍旧风流倜傥,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唰地打开折扇轻摇两下,与她攀谈起来,“姑娘来这里多久了?”
雪凝身姿款款,来到桌边替两人斟了杯茶,“奴家自小在芙蓉楼长大的。”
“哦?”谢澜动作一顿,状似不经意的问,“我听说上月咱们这新出了两个有异域之风的头牌,不知是真是假?”
这话可算问对了人,雪凝有一胞姐,花名雪盈,乃楼内千金难能一见的书寓,曾一曲动京城,多少名流官宦、风雅才子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连带着雪凝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但那两名西戎人来后,便凭独特的长相把姐妹二人风头盖了过去,怎能不叫她心中恼恨,“是又如何,反正她们早就被赎回去了,公子若是早来几天,兴许还能见上一面。”
谢澜佯装失落,轻声自言自语,“一掷千金抱得美人归,如此幸事,不知便宜了哪位侯爷……”
雪凝不服气的撅了撅唇,哼笑道,“那您可就猜错了,几位侯爷眼高于顶,蛮夷粗俗,怎入得了他们的眼?”
“只有那仓部司的人日日来找她听劳什子弹……哎呀好端端的公子提她们作甚”,她以帕掩唇,假意悲伤,“再问下去奴家可要生气了。”
“弹布尔,西戎独有的乐器之一”,谢澜接上她的话,语气平平,喜怒难辨。
既然打听到想要的东西,自然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他碰了碰萧明之的手,率先起身。
“正是此名”,雪凝捏着帕子,见两人起身要走,眼神诧异,“公子何故要走,莫非是雪凝说错了话?”
谢澜折扇一收,唇边笑容和煦,任谁来也无法对这样的人发脾气,“时候不早,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说罢与萧明之一同下楼,拉着他避开那些满身酒气的宾客,“将军兴致不高。”
萧明之脊背不小心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熟悉的百濯香将他笼罩其中,使那颗烦乱的心愈发浮躁。
门一推开,楼下喧闹之声齐齐涌了过来,其中属东南角的动静最大,看样子似乎有人发生了争执,两拨人泾渭分明,衣着光鲜,应该都是世家子弟。
他用的肯定句,萧明之唇角微抿,犹豫着把那句话问了出来,“你当真觉得她弹得好?”
和他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暴喝,“姓苏的,你简直欺人太甚!”
只见那蓝衣公子用力推了墨衣公子一把,后者打了个趔趄,竟咕咚一声仰倒在地,白眼朝天,四肢抽搐不已,仿若大醉。
一旁同僚神色惊诧,有人伸手去扶,却见他嘴巴大张,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抽气声,几息间没了呼吸。
他身旁那名容貌清丽的紫衫姑娘吓傻在原地,回神后陡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死人了——!”
与此人争执的蓝衣公子目瞪口呆,浑身抖如糠筛,一把抓住旁边的人仓皇解释,“你看见了对不对?”
“我只是推了他一把,怎么就死了呢?!”
被他碰到的人连连摆手,恨不能立刻撇清关系。
由于原世界线关系,谢澜对苏姓很是敏感,免不了分过去些注意,兼之整个大厅喧闹不已,他没能听清后半句,“将军想说什么?”
萧明之哪还有拈酸吃醋的心思,眉头紧皱,下意识攥住他的手,将人护在身后,“等回去再说。”
他目光如鹰,在骚乱的人群中寸寸逡巡,试图找出隐匿的凶手,却始终一无所获。
老鸨云惠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算镇定,竭力安抚宾客无果后,当即安排小厮报了官,几名手持棍棒的杂役迅速围了过来,勉力维持秩序。
谢澜被人群裹挟,离得稍近了些,目光自然而然停留在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上,皮肤表面完好无外伤,方才与人争吵时中气足,且明显处于上风,突发恶疾的可能性很小,死时面色涨红,呼吸滞涩,有口难言,倒像是中毒。
他能想到的事,墨衣公子的那些同僚也不是傻子,同样有了猜测,暗自提防起身边的人。紫衫少女首当其冲,当即就吓哭了,连连摆手澄清,“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谋害朝廷要员的帽子一旦扣上就洗不掉了,干脆抓起残羹酒食塞入口中,以行动自证清白。
直到巷外传来巡卫使的声音,紫衫少女仍好端端站在那里。
谢澜远远围观这场闹剧,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将军可认识他们?”
萧明之回忆片刻,从前后两辈子的记忆里翻出一个名字,“苏少兴,仓部司员外郎嫡长子。”
谢澜一怔,“仓部司?”
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刚问出赎走姝琴姝曲的人,后脚对方就死了。
邺京苏姓世族只有一个,便是当今贵妃的母家,尽管苏少兴只是偏系子弟,血亲跟贤国公隔了百八十里远,也不妨碍他平日里借皇亲国戚的名号狐假虎威。
京兆府掌管整个邺京及周边十三县的官司命案,府尹章书赫出身寒门,是燕帝亲自提拔上来的天子近臣,直接听命于他,不参与任何派系争斗。
最后一个进门的男人大概四十岁上下,蓄山羊胡,因为匆忙官袍穿得皱皱巴巴,单看表情也知道有多为难。先不说在场众人非富即贵,压根无法留下逐个盘问,发生口角的双方,一为太子党,一为九皇子党,哪边都不好得罪,就连这芙蓉楼背后也盘根错节,拔了萝卜带出泥。
况且今时不比往日,燕帝年老,后宫贵妃一家独大,是最不能得罪的一方,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也要摆出个样子来。
想通关窍,少尹假模假样地勘察一番,指挥着属下把紫衫少女、蓝衣公子连同苏少兴的尸首一同带回去,等明日由府尹决断。
人命往往要由人命来填,若无意外,此事很可能以处死紫衫少女为结尾。有那与她交好的人,已经伏跪在地不停磕头,祈求将人留下。
“大人且慢。”
萧明之阻拦不及,干脆和他一同上前,沉默守在身后,暗中防备着四周围观之人。
少府尹急着把烫手山芋送走,闻言脚下一顿,不悦转身,“你是何人,妨碍本官查案是何居心?”
谢澜略一拱手,“在下家中小有余钱,来此消遣,不忍佳人蒙冤,故而想替她说几句话。”
紫衫少女被擒住后面如死灰,宛若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只等死亡降临,见有人为她说话,眼珠微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少府尹做出驱赶的手势,“你怎知她是冤枉的,再纠缠休怪我当同伙处置。”
山羊胡身后巡卫齐刷刷拔刀,直指谢澜门面,萧明之冷笑一声,随手拈起一粒桌上散落的干果,带着气劲叮地砸在距离最近之人的麻筋上。
那人哎呦一声,手中佩刀应声落地。
谢澜毫无畏惧之色,“大人何必着急,芙蓉楼宾客众多,不止一人看到这位公子倒地,不如暂时听听其他人看法”,他朝被抓二人的方向一指,“若真凶就在其中,则能加快结案速度,若不在其中,贸然抓人与草菅人命何异?”
“嗡——!”
此言一出,人群哄地炸开,有人觉得他疯了,一介平民敢和京兆尹的人对上,认为他有情有义的也大有人在,他们藏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高声道,“就是!方才那姑娘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遍,现在还好端端站在那儿呢!”
少府尹面色阴沉,如同浸了墨汁,“依你看来,又该如何?”
谢澜笑了笑,“大人方才验过尸体,表面并无外伤,因此推测此人毒发身亡,是也不是?”
少府尹重重哼一声,“你既猜测是下毒,就该知道身边之人最好下手。”
谢澜不紧不慢的道,“毒也有品类之分,若幕后真凶提前一个时辰在这位公子进入芙蓉楼前动手,事发后栽赃呢?”
少府尹喉间一哽,面上浮起一抹冷笑,“按你的说法,她就算把桌上的东西吃干净,也不能证明清白。”
谢澜摇头,扶起一名方才替紫衫求情的少女,“借姑娘发簪一用。”
“古有银针试毒一说,酒菜里有没有掺毒一试便知。”
无数双眼睛对准了他手中银簪,谢澜撩起袖摆逐一放入饭菜之中,簪头始终保持洁净,无形中佐证了他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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