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恶猊
“不死......阎罗!”
明明已经被劈成了两半,还能不死?天鸢下意识的看向了其他阎罗。
楚江王一边与秦子梁交战,一边对阎罗王露出了忌惮之色;宋帝王和仵官王则被卷入了九狱的各色火焰中生死不知;与白骨鹫六翼金鹏交战的平等王脸上有些吃惊;而之前被紫都制住的轮转王,他的脸上不止吃惊,还有恐惧。
其他阎罗也不知道阎罗王有这般能力?
不死!
诚然十殿阎罗拥有无尽的寿命,但那跟不死仍旧是有区别的。
其他阎罗被杀死后不会复生,就如秦广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但阎罗王跟他们不同,他刚刚被劈成了两半,却活过来了。
永生加不死,岂不是说他没有弱点。
天鸢不信邪,趁着阎罗王刚复活不久,召唤玄甲龟过来抵挡,自己和紫都则交替着对他进行攻击。
阎罗王阴冷一笑,随后在一人一鸟的攻击下失去了性命。
然而不过一会儿,他携着阴气又醒了过来。
这次的他,比刚刚更恐怖了。
脸上已经不复第一次复活时的平整,变得坑坑洼洼丑陋不已。那凹进去的地方隐隐的还有粘稠的液体滴落而下。那液体甫一接触到地面,就把地面灼烧出了一个洞。有游魂刚刚因为紫都的光芒而躲在附近的阴影处,见到阎罗王看过来,他转身就要逃跑,但阎罗王的手却拉伸变长,一下子就抓住了他。
天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下一刻他的做法却让她捂住了嘴一阵恶心。
他竟然硬生生的将那个魂魄捏成肉丸状挤进了他留着脓液的凹陷处。魂魄在凹陷处拼命嘶吼,最终却还是被腐蚀同化。
被腐蚀过后的魂魄彻底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恶鬼。他在阎罗王的身体内绝望尖叫,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怨气。
糟糕!他的力量变强了。
天鸢不能让他继续再这样增强力量,但杀死他,他又会活过来。
该怎么办?
要不要继续杀他?
天鸢亮出尖爪一边阻止阎罗王吸收魂魄,一边也在心里想着对策。
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躲在门后的连进会突然开口:“子时!撑到子时!明日是极阴之日,你和秦子离的魂魄去到人间界也不会被灼伤!”
“可是子离的魂魄还没找到!”
天鸢想到自己留下的那个盒子,她赶忙开口道:“她的眼睛在我这!”
“太好了!”秦子梁本以为他们还需要继续深入冥府,没想到秦子离的眼睛和魂魄却阴差阳错的到了天鸢手里。一个分心,胸口划过了一条血痕,但秦子梁却是一边举着银枪冲刺一边大声的道:“子离的魂魄跟那对眼睛在一起,护好它们!鸢儿妹妹!!!”
“好!”天鸢一边回应一边却想到了还在地牢里的红龙。秦子梁他们出现的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带出红龙。
子时!
天鸢抬起头看向天空道:“还有两个时辰。”
她一边与阎罗王缠斗,一边对玄甲龟道:“红龙还在阎罗王殿的地牢里,恐怕得麻烦你去把它带出来。”
玄甲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它也不矫情,略点了点头,就四肢如飞的爬行起来。有路过的鬼差看到它一只龟在独自前行想要攻击,却一个照面就被它撞飞了。
转眼间,玄甲龟就在战场上开出了一条大道。
天鸢放下心正打算和紫都一起围攻阎罗王,却发现紫都的毒旋被阎罗王一一攻破,眼看着阎罗王就要闪到紫都面前,天鸢顾不得其他,赶忙凝聚神力化为豹型异兽扑了过去。
极致的速度,闪着寒光的利齿,只一瞬间就割开了阎罗王的脖子。
阎罗王捂着流血的颈部,眼珠颤动着看向了天鸢。
天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对阎罗王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阎罗王再一次倒在了血泊中,只是这一次流出的血不是鲜红色的,而是墨黑色。
再度苏醒时,黑血瞬间倒流回到了阎罗王体内,但他醒来之后的状态却是越来越不似人了。比之更可怕的是他的身躯,软塌塌的一片已经撑不起原来的形状。
它就像一个粘合体,不断地有魂魄从它的体内冲出嘶吼,又不断地被摁回进去。
天鸢像原先一样对它展开了攻击,但这一次她的爪子刺入阎罗王体内,却无法伤害到他。
在天鸢愣神的工夫,阎罗王那软塌塌的手臂啪的一声挥了过来。
天鸢拔不出手,被迫承受了他的力道。
“唔!!”
好痛,即便没有实体也能感觉到强烈的疼痛。天鸢的魂体被阎罗王拍飞出去后,撞到了身后的紫都,一人一鸟倒成了一片。
当天鸢再度爬起身时,阎罗王已经变幻出了四条胳膊,在不停地抓取路过的游魂。
轮转王见此,顾不得恐惧,使出全力嘶吼道:“你疯了吗?阎罗王!冥府内的魂魄都是有其命数的,你这样会打破六道轮回!!!”
然而轮转王的嘶吼并没有唤回阎罗王的理智。阎罗王软塌塌的回过身,脸和身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架构了,只有那双眼睛在肉团中颤动着上下打量轮转王。须臾,阎罗王朝轮转王伸出了手。轮转王当然不觉得他是想要跟他交流,看这架势,他难道是想连他都一起同化吗?
轮转王想到了冥府中的一个传说。
冥府建立之初,当时的十殿之首曾经收服过一只恶猊。恶猊此物,天性凶恶,靠融合魂魄可以不停地增加力量。十殿之首本欲将此物除去以免留下祸害,却发现怎么杀都杀不死这只恶猊,最后无奈只能将其封印在了阎罗殿的深处。自此之后的十殿之首除了日常事务还有看守恶猊之责。
轮转王原本以为恶猊不过是个传说,但现在看到阎罗王的状态,他突然觉得那不仅仅是传说。
恐怕阎罗王和恶猊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这般想着,轮转王却始终无法挣脱开阎罗王的束缚。眼看着他就要被挤入那块肉团中,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阎罗王的手臂应声而断。
轮转王回过头诧异的看向了天鸢。
“若想感谢我,可否告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想......它恐怕是恶猊。”见天鸢不大明白,轮转王还欲解释,平等王不知何时甩脱了白骨鹫和六翼金鹏,走到了他们身边。“最初的冥府,还未建立六道轮回,只是收容魂魄。魂魄虽有了去处,却越积越多,长此以往,怨气得不到纾解,便化为了恶猊。恶猊此物非魂非兽非人,乃是集怨气恶念于一身的产物。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既是冥府的另一个分身。只要冥府中存在着怨气,它就是不死的存在。”
天鸢一抬手阻止了白骨鹫和六翼金鹏继续追击平等王,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魂魄皆有七情六欲,冥府中不可能不存在怨气。
那岂不是说他们拿这个恶猊根本没有办法?
似乎是为了印证天鸢的想法,平等王脸色凝重的看着前方道:“不止杀不死,随着怨气的积累它会越来越强。此时,已经不是我们争斗的时候了。我虽不知阎罗王与那恶猊之间有什么联系,但再让它这么下去,冥府恐怕就完了!冥府一完,没有人去控制那些魂魄,你们人间界也会遭难。兽神,你怎么想?”
“我杀了你们四殿阎罗,我们之间并无和解的可能性吧?”
平等王挑了挑眉,凑近天鸢道:“兽神在说什么呢?阎罗是不会被杀死的。你杀掉的只是他们的代理者。恒古至今,阎罗之名可从未断过。”
好一个平等王,还以为他只是个书呆子呢。
“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不行,我们只能走了。我不能拿我同伴的命来冒险。”
平等王朝轮转王看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天鸢赶忙叫住了九狱、秦子梁和天凤,平等王也拦住了还欲再战的楚江王。
两方人马暂时达成了共识。天鸢将轮转王和奄奄一息的另外两位阎罗还给了平等王,平等王则安排轮转王去阎罗王殿中找寻封印恶猊的法阵。
下方的阴魂和兽魂们见已休战,也各自为营回到了领导者的身边,唯有阎罗王殿的阴魂和鬼差紧紧跟着阎罗王,并没有回来。
此时的阎罗王已经认不出他的手下了,见他们靠近,索性又幻化出了两只手,六只手一起抓向了阴魂和鬼差。
“不好,他要同化他的手下。”
平等王当先一步杀了上去,这可是事关冥府存亡,已经容不得他留手了。
浩瀚的文字化为实质压向了已经看不清面目的阎罗王,阎罗王被平等王的全力一击打的手臂尽失。它嚎叫着张开了肉团似的嘴,随后留着涎液飞速爬向了平等王。平等王本就不擅争斗,几个回合下来就落了下风。
“兽神助我!”
既已达成了同盟,天鸢也不能袖手旁观,与九狱他们交代了声不可杀,便一起加入了战局。
情势眼看着就要一边倒了,与阎罗们的敌对似乎也暂时得到了化解,连进从门后走出来对着青木神道:“你也不用举着门了,怪累的,下来歇歇吧。”连进好心的去拍了拍青木神的枝叶,却发现那枝叶一碰就化为了碎屑。连进张大嘴诧异的看向了头顶的那棵巨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的叶片开始泛黄,连枝丫也变得脆弱不堪。
连进突然捂住了嘴,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笼罩住了他。
曾几何时,他以为的神不过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俯瞰天下的强者,但今日在这里,他看到了另一种不一样的神。
明明可以在一方地域逍遥,却甘愿为了普通人用尽全力。
明明拥有强大的实力,却在这幽冥之地悄无声息的枯萎。
“你这个傻子!你是神啊,你怎么可以傻成这样!!!”连进突然想到了在进入冥府前他和青木神的那段对话。
“喂,等会我可不会出力的啊。”
“那你......就躲在我身后吧。”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一阵说教,然后让我也跟着上去拼命呢。”
“连进,我虽不喜你的性子,但神明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护佑凡人。你尽管躲在我身后即可......”
连进一拳锤在了地上,“什么躲在你身后即可,你倒是起来护佑我看看啊!自己都死了,还提什么护佑别人......傻子,天大的傻子!”仿佛是为了发泄某种情绪,连进大吼着冲向了不远处的战圈。
幻术,不要命的砸在了阎罗王的身上。
天鸢他们诧异的回过头,连进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着嘴不断地轰击着倒在地上的阎罗王。
阎罗王自知躲不过这些人的压制,浑浊的眼珠突然定住,他竟聚集力量撑破了自己的身躯。
零散的肉块在爆开的一刹那尽数落在了天鸢他们身上。众人赶忙要把肉块拍下来,然后那肉块却像是黏住了一样,怎么都扯不下来。
“不好,它在吸食我的力量。”
秦子梁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倒下的,天凤是第二个,然后是连进,再接着便是紫都它们。楚江王比较倒霉,按理说他实力不弱,但因打斗时他站的最靠前,在阎罗王爆开的瞬间,他被一个巨大的肉块当头罩下,几乎是与紫都它们一起倒下的。九狱见事态严重,赶忙化为人身,用指甲割下了被肉块黏住的血肉,但还是被夺走了一部分力量。平等王有样学样,也为此砍掉了自己的一条手臂。伤的最轻的反而是天鸢,她是魂体,肉块对她影响不大,刚黏上就自动脱落了。
但是天鸢没有因此感到庆幸,反而有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心头。
他吸取了这么多力量,下一次复生的时候,岂不......
眼见着吸饱力量的肉块在往一个方向蠕动,天鸢想也不想的就斩向了它们。
九狱和平等王也明白了其中利害,跟着一起去斩那些肉块。
但那肉块,斩开了,又分成几段,依旧锲而不舍的往一个方向涌动。
九狱换了火烧,火焰漫过,肉块没有消失,反而涨大了一圈。
斩不死,烧不死,杀不死!
每一次复生他都会变的更强,每一次攻击他都能化为己用,这天下间有何人能制得住他?
天鸢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之情。
九狱和平等王也是面如死灰。
无数的肉块在往既定的方向汇聚,没有人能阻止阎罗王的再生。
当阎罗王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身形已经变得非常大了,怨气像是源源不断的养料在滋润着他。
天鸢他们抬起头的时候,正看到阎罗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他的瞳孔,灰白一片,毫无光泽。
那周身的肉块更是散发着腐朽阴暗的气味。
只听噗嗤噗嗤几声,八条手臂从肉块中分离而出,一瞬间像只蜘蛛一样罩向了地面上的众人。
天鸢赶忙将晕死过去的妖兽收入了灵兽谱中。九狱则抓起秦子梁他们闪到了一边。平等王就比较惨了,一边拖着楚江王,一边还得闪躲,眼看着那沾满黏液的手臂就要抓住他,千钧一发之际天鸢硬着头皮迎上了那条手臂。
“谢谢!”
“我......打不过他。马上快要到子时了,我必须带着他们走。”
平等王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毕竟他是冥府的祸害,理应由我们十殿阎罗来处理。”
天鸢听到平等王的话,突然有些内疚。她不后悔杀死秦广王他们,但她后悔放出了这只恶猊。
“对不起,如果之前没有杀死原先的阎罗王,也不会......”
“不,你不用感到自责。你不杀死他,我们还不知道他与恶猊达成了某种关系。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任事情继续发展,往后会酿出更大的祸患。何况......”平等王自嘲的笑了笑道:“起码你们在战力方面,要比秦广王他们强。总算帮我们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
平等王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很是焦急。
轮转王为何现在还没过来,难道那个法阵出了事?
事实上,法阵的确出了事。
当轮转王面色苍白的赶回来时,平等王有些摇摇欲坠。
九狱从他们的神色中窥得了一些端倪,他不欲让天鸢卷入其中,便开口道:“他们的人已经接替你在对付那个怪物了,我们也准备准备回去吧。”
天鸢刚欲点头,目光却瞥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兽魂们。
若平等王他们对付不了这个怪物,它们该怎么办?
它们是因为她才聚集在了这里。它们信仰着她,帮助着她,怎能就这样丢下不管?
天鸢正欲将它们一起带出,便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怪物突然向前一倒,压倒了一片阴魂和鬼差,随后它一边融合着他们,一边跑向了冥府之门。
“该死,青木神!!!”
天鸢和九狱奋力跑向了冥府之门,在怪物抵达的一瞬间拦住了他。
粘液混合着恶心的气味,滴落在了九狱和天鸢的身上。哪怕天鸢是魂体,亦是受到了腐蚀。九狱想也没想就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粘液,同时他大声的呼唤着青木神。
但青木神没有回应。
一直一直都没有回应。
九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天鸢则是抬起头看向了头顶上方那棵巨大的青木树。
它依旧高举着冥府之门,但不知从何时起,它的枝叶枯黄了一片,它的躯干也变得干瘦起来。
眼见着怪物的粘液就要污染到青木神的树干,天鸢想也不想的就从九狱的怀里冲了出去。
鲜血般的布条从天鸢的身上展开,不断地拉伸变长,随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牢牢用布条裹住了那个怪物。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伤害青木神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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