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木签肉

阿芙洛借用了霜降的后厨。

        因为确实很少有人点这些正餐，只偶尔的大人物来到霜降会点上一些作为上流人的体面，所以霜降后厨每日准备的新鲜食材种类很多，但数量很少。除却常用的盐、胡椒等等调料。蔬菜和肉类都只每日吩咐采买的侍者早晨购买一点。如果一整日都没有用完甚至根本没用到，那么食材就会被掌厨的厨师做成工作餐给酒馆里的人食用。当然，不会像正经的菜肴那样摆盘精致用料讲究。

        而倘若这一日难得有许多人点正餐，采买的侍者会临时再去购买。

        阿芙洛只在后厨找到了两大块羔羊肉，些许鹿肉、鸡肉。蔬菜有胡萝卜、洋葱、卷心菜、土豆和一些蘑菇。面粉和蛋类倒是还有不少，常用的调料也不缺。

        不过也只是比较越霜城常用，或者说整个异世界常用的调料来说。而在阿芙洛眼中看来，比起上辈子厨房中油盐酱醋，鸡精味精辣椒花椒孜然鲜菇粉等等各种各样的调味料，这里的东西可以说十分匮乏。

        但是阿芙洛竟然在其中找到了一小瓶辣椒粉，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清点了一下食材，她心中就有些数了，但还需要额外的一些香料。她在脑中思考了一阵，列了一张清单，请采买的侍者前往附近的药材商店中购买。

        以阿芙洛的经验，下酒的菜肴最合适的无非这几种：油煎、炸制的；烤制的；卤味的；和凉拌的。

        羊肉和鹿肉分别切成小块，加入盐、一点点糖、胡椒粉，还有些许低价的白葡萄酒以及蛋清一起搅拌腌制；土豆去皮切成比肉稍稍大一些的块儿；

        卷心菜和洋葱切得与蘑菇大小均匀一致，鸡腿肉切成小块时要注意每一块都带上一点鸡皮，这样在烤制的过程中鸡皮变得焦脆，而鸡肉外焦里嫩又多汁，才会更好吃。

        阿芙洛没有避讳霜降原本的主厨莫利先生——一位身材高大肌肉充实的男性前来围观。此时的他眼也不眨地看着阿芙洛的动作。他想知道这位看起来像是贵族的小姐要做些什么美食。

        此时采买的侍者也带着买到的药材回来了。这里面有一些和阿芙洛上辈子记忆中的香料味道相似，有一些则是她思考过后用这个世界的本土植物做的替代品。

        甘草、香紫草、月华叶等等药材清洗浸泡一会儿，倒入锅中熬煮。说实话这一步像极了制作药剂。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阿芙洛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使用木元素提取药材中的成分的欲望，只用最单纯的火候和时间来控制。

        在熬煮的过程中，药材原本清苦得让莫利皱起眉的味道逐渐变成一种有些浓厚的香味。具体是什么样的他也说不上来，但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他明显能感觉到这几天因为酒馆生意不太好而变得沮丧昏沉的精神有些振奋了起来。

        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神奇，难道是药剂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莫利也没有猜错。等到汁水浓缩熬煮成了深褐色，阿芙洛便把药渣捞起来过滤，只留下汁水。一部分加一些橄榄油，糖和些许的从土豆里沉淀出来的淀粉，制成了咸甜而浓稠的酱汁。

        做完这些，最开始腌制的羊肉和鹿肉也腌制到位了，加入些许土豆淀粉和橄榄油搅拌，用细小的木签一个个串起来，下入油锅进行炸制。

        由于肉块切的并不大，越霜城用的锅也是平底阔口的，阿芙洛并没有用太多的油。与其说是炸，倒有些像是在煎。高温油炸肉类产生的香味极其吸引人，莫利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真是美妙的香味！

        等到肉块煎熟变得焦褐，就可以捞起来沥干油，土豆块也下锅慢慢煎炸到外皮焦脆而里面稍微有些软糯的口感，捞起来和肉块混在一起，撒上胡椒盐、芝麻，和辣椒粉混合均匀。

        如果说油炸肉类的香味是稳重的，那么胡椒盐和辣椒粉与之混合之后的香味就是极其有冲击力的。

        那一刻，从后厨蔓延出去的香味飘到了前面的厅堂，吸引了不少人。这样带着肉和芝麻胡椒的味道，又带有一点辣椒的辛，真是从没闻到过。纷纷询问丹尼斯先生这样香的味道来源究竟是什么，能否点单。而同样被勾起好奇心的丹尼斯只能礼貌告诉客人们还只是尝试阶段，暂时不接受点餐购买。

        客人们很是失望，却又被这股香味勾得不舍得离开，只能向酒保提出续单。一边嗅着空气中那股勾人食欲的气味，一边小口小口喝着酒。

        太痛苦了！可是真的好香！

        后厨里，阿芙洛没在意莫利盯着那份做好的牙签肉吞咽口水的模样，升起木炭和架子，将洋葱、卷心菜、鸡肉和蘑菇错开穿上长木签，刷上些许油，放在木炭上烤制。

        烤制比煎炸这样的方法更需要掌控火候，尤其是木炭。阿芙洛甚至用了一把小扇来扇着炭火，保证鸡肉串在烤的过程中吸纳烟炭的香味。等到鸡皮滋滋冒油，便用小刷子沾上刚刚熬制好的咸甜酱汁，再刷上一层蜂蜜，继续小火烤到鸡皮焦脆。这样一份烤鸡肉串就做好了。

        而剩下的碎肉边角料，阿芙洛索性把他们剁成肉馅，加入水姜的汁液、盐、还有些许橄榄油以及一个蛋。朝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打，一边搅拌一边加入刚刚熬好的药汁。原本很干的肉馅在加入这么多的汁水后又在搅打的作用下变得粘稠拉丝而富有弹性。再加入胡萝卜与蘑菇碎，拌匀成内馅。

        面粉加水揉匀，搓成长条揪成小份的剂子。挨个搓圆按扁擀成圆片，在中间加入些许调好的内馅，合起来夹在两只手的虎口处，用力一捏。一个饱满圆润的饺子就包好了，又简单又快速。

        如果说油炸，炭烤这样的方法莫利还能学会。后面揉面擀皮包饺子一气呵成的操作就让他极为震惊又看花了眼，一个不留神，一排排大小相同且十分好看美观的饺子就出现在了桌上。

        起锅烧油，油不热就将饺子整整齐齐码在锅底，等到底部煎上一会儿，就往锅里加一碗清水，盖上盖子等待水蒸汽在蒸发的过程中将饺子焖熟。当水分烧干的时候，饺子的底部也被煎得金黄酥脆，出锅装盘，整整齐齐的一圈，很是好看。

        三份小食，阿芙洛端出去的时候，成功将酒馆里剩下的大概十来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住。未免不必要的麻烦，丹尼斯带着阿芙洛上了霜降的三楼——只有客人要求的时候才会额外开放的封闭单间。

        只留下客人与酒保侍者们渴望又遗憾的目光。

        看来要不了多久，霜降也会推出下酒菜了。而且一定、一定比多维尔酒馆的更好吃，更美味。那样美妙的香味看来这两日要多多关注霜降的消息，千万不能错过了。

        每个意犹未尽的客人离开时，都是这么想的。

        而丹尼斯和阿芙洛，正在三楼的单间里。里面的小桌上整齐摆着阿芙洛做出来的三道小食：木签肉、菌菇烤鸡肉串和煎饺。

        丹尼斯的目光首先放在木签肉上，毕竟这个东西实在是太香了。祖上曾是贵族的他想吃什么都有，也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香味。

        盘子里的肉被一根根小木签串起来，和土豆块混合在一起，还沾着芝麻和辣椒粉。小木签可以让食客用手拿起来扎着肉和土豆一起吃。

        得到阿芙洛的示意，丹尼斯这才伸出手去，拈起一根小木签，将上面串着的肉咬下来。

        腌制过的羊肉和鹿肉没有腥味，反而带着脂肪炸干后的特殊香气。入口的味道先是咸香，带有一些隐约的甜，作为酒庄酒馆的老板，他还尝到了白葡萄酒的味道，或许这就是肉类没有腥味的秘诀吧。在唇齿间嚼动时，肉粒外面干焦，里面却又还没有焦到完全干巴的地步，还能尝到鹿肉和羊肉的软嫩和被牢牢锁在里面的汁水。外面沾着的芝麻嚼碎了之后更是越嚼越香。

        而炸制过后的土豆也非常好吃。浸润了炸过肉过后的油，外面焦脆，里面绵软。沾着胡椒盐和芝麻，和肉粒比起来也完全不差。

        丹尼斯的眼底都放着光。没有忍住，一连尝了好多个，却只觉得越吃越想吃。而过后因为被甜味中和了的辣椒粉的辣味才涌上来，忍不住微微抽气，却并不难受，让人想要喝上一口冰冰凉凉的酒，也不必是什么高档的酒，麦酒就很不错。要是有这么一杯浓浓麦香的冰镇酒水此时滑过喉咙，一定非常舒爽。

        “这简直是为下酒而生的美食。”好不容易止住了手，丹尼斯感叹一声。他从未想过还会有如此奇妙有趣，却又美味十足的食物。关键是看原料也并不复杂，不过是鹿肉羊肉和土豆罢了。至于辣椒粉，虽然不是很热门的香料，但也不是难得的东西。

        “丹尼斯先生也可以再尝尝另外两样。”阿芙洛轻声笑了笑。向他示意还有鸡肉串和煎饺。

        不同于木签肉那么霸道的香味，鸡肉串看起来卖相倒是很不错，酱汁红润泛着光泽裹着里面的蔬菜和鸡肉。但只有拿起一串凑到嘴边，鼻尖才闻到了炭火炙烤过后，烟火浸润入肉里面那种特殊的香气。

        这种味道喜欢的人自然是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倒是也很难接受。丹尼斯显然属于前者，他嗅到味道之后鼻尖动了动，特地多闻了几下。烟炭味中也有着很浓郁的鸡肉和蔬菜烤熟后的诱人味道，带着酱汁的甜香。试探性咬上一口，烤得微软的卷心菜甜味更出众，鸡肉外皮焦脆，而内里软嫩多汁，刷在表面的酱汁入口是一种奇妙的甜味，配合鸡肉咸香的底味，还有菌菇烤熟后里面包含的汁水，鲜美异常。

        适合配上一杯带有些许酸味的果酒。丹尼斯立刻想到，这应该会非常受女士们的欢迎，如此鲜甜的滋味，应当鲜少有人会不喜欢吧。

        饺子这种食物是东国青禹的特色美食。

        煎饺表皮微微透明，能些微看到里面泛着粉色的内馅，上面很柔软，但底部被煎得焦黄坚硬，叉子叉进去时还能听到嘎吱的响声。

        阿芙洛给这碟煎饺配上了些许苹果醋和熬制的特殊汁水以及一小勺辣椒油和芝麻调成的蘸碟。将煎饺在里面蘸上一点，外皮便裹上了一层红色油亮的辣椒油，极其有食欲。

        一口咬下，饺子的底部和想象中一样又酥又脆，上半表皮则柔软有嚼劲。内馅汁水充沛，咀嚼时，能感受到肉馅里面蔬菜和菌菇带来的丰富口感。而沾着的苹果醋带来的酸味，和辣椒油的香味则让这一只小小的煎饺同时拥有了酸、甜、咸香、辣的味道，富有层次。丹尼斯也曾去过青禹，也品尝过饺子、烧麦、肉包等等青禹美食，却不知道饺子还能这么做，还能更加美味。

        从美食带来的愉悦感中脱离出来后，丹尼斯沉默了良久。他看着桌上三份食物，每一样都远比多维尔酒馆来的更好。

        如果，如果霜降能出售的话

        阿芙洛端着一杯她之前点的果酒，她在等待对方先开口请求。

        阿芙洛太过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丹尼斯再次陷入思考。食物的美味和价值毋庸置疑，但问题是，对方有什么动机呢？

        作为一位高阶法师，阿芙洛本身实力出众，也肯定不缺金钱。身份上更是已经作为奥古斯丁家的救命恩人被当做座上宾了。相反的，霜降有什么能吸引她的呢？如果真的要找人合作，如今风头正盛的多维尔酒馆不是更好吗？

        身为商人，当两边摆出的筹码相差过大时，那么对方的动机就成了无法忽略的因素。丹尼斯不怕阿芙洛提出条件，只担心条件他能否负担得起。

        只可惜年轻的绅士并不明白，这个贫穷的高阶法师就是缺钱而已。

        正当他仍在挣扎权衡，计量自己所拥有的的筹码已经阿芙洛可能提出的要求时，丹尼斯突然意识到，自己连日忙碌，已经疲惫的身心和大脑如今竟然异常清晰，思维敏捷。

        不仅如此，他感觉到昨日战斗消耗的，今日造成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体力，如今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

        是错觉吗？还是说

        他蘸取了一点鸡肉串上的鲜甜酱汁放入口中细细品味。随即叹了一口气。

        “阿芙洛大人，请问这三样食物，能否在霜降进行出售？奥古斯丁家愿意献上最大的诚意，请您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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