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九章
009
众人对樱庭苍二人进来的方式, 十分惊诧。
也难怪, 他们前脚进来, 后脚化猫就来袭击。
樱庭苍从一期一振身上起来, 理理衣服坐正，环视了一周。
一期一振和樱庭苍是另一侧的拉门处, 樱庭苍推一期一振的那一下, 和丢进来樱庭苍的那一下显然都不轻, 俩人直接到了门对面的地方。正对着他们进门的那个门口, 之前见过的卖药郎正戒备的站在那里，看架势很显然，就是他在最后关头把樱庭苍一把拉了进来。
樱庭苍自然的对对方道谢道:
“多谢阁下相救。”
卖药郎一笑，说道:
“不必, 即使我不救, 阁下也未必会出什么意外吧？”
樱庭苍对视一笑，没有回答。
小会客厅的形状是东西走向的长方形屋子, 东侧……算了, 为了简单明了, 方便理解，不如说是左右手边吧。
樱庭苍的左手边，房间尽头是坐在中央的夫妇二人，美香夫人正伏在“老爷”身上不停啜泣着，口中还说到什么“我不幸的女儿啊”之类的。
——说点别的无关的, 明明结婚的是她的女儿, 但是她身上的穿得衣服竟然要比新娘还要艳丽一些。
坐在樱庭苍左斜前方的是穿着付纹羽织, 一身新郎装的猫泽，他正端着一小碟酒慢慢喝着，面上看似镇定，但是眼神却深沉极了，隐隐似乎夹杂一丝憾恨痛苦似的。
‘有感情……？’
樱庭苍心中奇怪。
樱庭苍的正前方，正是手中夹着符咒、面色凝重的卖药郎，他嘴角抿起，然而向上翘勾起来的唇妆使得他倒像是在笑一般。
而卖药郎的一旁，樱庭苍的右斜前方是吓傻了女管家阿庸，这个平日里威风赫赫的女子，此时却居然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最后就是樱庭苍的右手边，是另一个和客厅相连的小房间，小房间的拉门打开，门后白色的床单凸起一个人型，而就在头与身体相连的脖颈位置的白布上，有一道，不，应该说是一片红痕，正在越变越大……
毫无疑问，那是刚刚惨死的姬君。
随着化猫动作停息，四周变得一片寂静，只剩下美香夫人的刺耳啜泣声。
即使是在这个人家姑娘死了的时候，樱庭苍也实在无法以同理心感到什么伤心难过，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美香夫人的声音。
“你……你们……是……？”
阿庸一句话也说不完。
樱庭苍只是很镇定的回答道：
“呀嘞呀嘞，看来是‘抚子夫人’化猫前来作祟了吧。在下侥幸在家臣的护卫下逃得一命，不过外面的宾客就……”
说着，樱庭苍手中蝠扇打开遮住脸，微微低头，声调低沉的说道：
“实在是太惨了……”
一期一振配合着低下头，心中百转千回，大概是感叹于审神者面不改色的扯谎吧。
“咿，怎么会——？！”
阿庸抖得更厉害了。
卖药郎对于“抚子夫人化猫作祟”的说法异常淡定，看来也是在期间做过什么调查和询问了。
此时卖药郎的放在一边的箱子，最下面的抽屉忽然弹开，其中的盒子翻开，一把浑身贴满符咒、剑柄处雕着奇怪鬼头的剑出现在人眼前。
阿庸看见这振剑，更加惊恐了，她退到樱庭苍这边的墙上，大喊道：
“这是……剑？！难道是你杀了姬君么？！”
猫泽喝酒的手停了一下，他放下了酒碟，看向了卖药郎。
卖药郎只是淡定否定道：
“不，这是退魔剑，是用来斩杀……”
他顿了一下，忽然勾起唇角，这个卖药郎本就生的妖艳俊美，奇异的面妆不仅没有给他的容貌减色，反而为他增添了一抹妖异之感，更何况此刻笑起来，带着一种神秘而捉摸不透的感觉，更是他的妖异容貌增色到了十分，好像他这样的人，说什么都一定就是事实。
“物怪的。”
“退魔剑？斩杀物怪？”
猫泽首先出声，听到这个词他很是嘲讽的笑了，接着说道：
“那你怎么不拔出这振剑，斩了外面那只作祟的‘猫’？”
听到这样的质问，卖药郎没有恼怒，在他的旅途当中，他已经经历了很多这样的质问，早已可以冷然待之了，他拿起盒子中的剑，从容解释道：
“不，拔出退魔剑需要‘形’、‘真’、‘理’，三个条件，如果无法聚集这三个条件，剑就无法拔出。
所谓‘形’，指物怪因为与人之间的渊源而形成的形态；
所谓‘真’，指事件的真相；
所谓‘理’，指当事人的想法。
那么，我想知道各位的‘形’‘真’‘理’！”
这么说的卖药郎举起剑，厉喝一声道：
“——请速速道来！”
“猫！肯定是猫！”
阿庸首先喊了出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必定是抚子夫人化猫前来作祟啊！”
听到‘抚子’，伏在丈夫身上哭泣的美香夫人，更是泣声拔高，她虚弱的撑起身体，哭喊着说道：
“那就来杀了我啊！为何要对我的女儿出手呢？！”
“我可怜的女儿啊！”
美香夫人的话语声似乎是传了出去，外间一声猫叫，又是令人感到刺耳的抓挠声，仿佛是一只巨型的大猫，在愤怒的拿着这个房子出气一般。
卖药郎面对众人的说法，却说道：
“不对，退魔剑无法拔出。”
他直直的看向前方的美香夫人和她的丈夫，随后又看向了一直镇定自若的猫泽。
这个入赘的女婿，在仆人的口中都是以‘用花言巧语诱惑了姬君的轻浮无能的男人’的形象出现，然而此刻他在这里的姿态，竟然比任何人都要从容镇定，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和之前传说的形象不太一样。
卖药郎清楚，这次的物怪说强也不强，说弱也并不弱。
这个物怪棘手的关键并不在于，它的实力，而是在于难以找出它的形真理。
它的形如果不深入其中，就无法找到，但它的真与理，即使进入这个庭园其中，也被层层掩盖，然而到了现在了，卖药郎连自己曾经以为的形都有所怀疑。
他原本以为是化猫，但……
似乎却又不是化猫。
哪里不对？
药郎不停思索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猫泽一把将酒碟丢置在地，外间的抖动还没有停止，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揪起“老爷”的领子。
美香夫人急忙挥手，想要拉住丈夫，但是却抵不过猫泽的大力。
他直接将“老爷”拖走，那个“老爷”试图反抗但是怎么也无法挣脱开，猫泽走到了拉门处，一把打开了门！
然后将人丢了出去！
惨叫声不出所料的传来。
然而门口的封印也被揭破，外面的猫妖却暂时没有冲进来，相反，倒是女管家阿庸冲了过来，撕打着猫泽，尖叫道：
“你在做什么啊！！！！”
“你居然害死了老爷！！！！”
“我告诉你，你就是这么做，你也休想得到这个家的家产！！！！”
两个人就这么在门口厮打起来，不，应该说是阿庸单方面对猫泽的撕扯。
猫泽忍受良久，才忍不住喊道：
“够了！你还要对那个人心怀幻想多久！”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什么良人！！”
阿庸听了，停了一下，然后扯下发簪，疯了一样的就要朝猫泽刺去，然后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笑声。
樱庭苍再次觉得耳熟。
但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在这声轻笑之后，骤然黑色怨气涌入，巧合的擦过了猫泽毫发无损，然而这些却直接穿过了阿庸的身体。
猫泽下意识的想要去拉，但是却怨气却灵巧的逃过了他的手，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那个方向正是，美香夫人的方向，猫泽急忙跑过去。
卖药郎见状不妙，立刻挥出符咒护住了美香夫人，怨气尖叫一声，撞上了符咒做成的金墙，无法得手的怨气急速的又退回门外，卖药郎眼疾手快再度将门封起来。
美香夫人在金墙的保护下，仍是惊魂未定的瑟瑟发抖模样，然而即使这个样子，她还是显得令人我见犹怜，惊恐的样子，无损于她的容貌，反而使她更加的惹人怜爱。
猫泽看着这样的美香夫人眼神复杂。
他伸出手，卖药郎见状将金色符咒散去，猫泽扶起倒在地上的美香夫人说道：
“……我不会再让你死了。”
神色充满着悲伤和痛苦，眼中的悲伤都快溢了出来。
樱庭苍看着这一幕忽然很想喝口茶，这个情况有点儿复杂。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清晰的利刃入体声传来。
在座剩余的三个人皆是震惊的看向猫泽和美香夫人那一边，为情况感到一阵震惊。
美香夫人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振怨气形成的刀刃，刺入了猫泽的体内。
就听见美香夫人柔声说道：
“你也……是个负心薄幸的人。”
卖药郎震惊的说道：
“不可能，美香夫人明明没有被附身……？！”
然而说到这里，他才忽然回过神，一个没有被物怪附身的人，忽然出现了附身的样子，能说明什么呢？
是的，从一开始……
美香夫人，才是物怪啊……
还来不及更多震惊，封印的结界在内外夹攻下，支持不住的破开，四周的墙壁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碎开，外间的空间，显出一种魔幻的画风，外面皆是血色环绕的天空。
众多女子的笑声，在周围回荡，然而再仔细听，那些却不像是是笑声，更像是悲痛的哭声一般。
之前被杀的阿庸和姬君的尸体，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美香夫人此时也站了起来。
阿庸和姬君的尸体化作一团不祥的黑气，连同着外间据说是“抚子夫人”所化的怨气，冲了进来，冲向了美香夫人身体。
在黑气的包围下，美香夫人的身体，发出令人怵然的骨骼摩擦声，她的身体也仿佛被黑气所腐蚀，身上的和服层层散下，只留下一件白色的襦絆，然而连那件襦絆也褪下了肩膀，挂在了手肘部分。
香艳？
不，应该是恐惧！
因为在那襦絆之下的身体，一部分一部分的化作了散发着腐臭的黑水，流淌了下来。一部分腐烂的肌理，一部分完好，大片的白骨裸露出来，连美香夫人那张艳丽的脸也被腐蚀了一小半，露出来脸骨。
她晃晃悠悠着站直了身体，仿若对自身的变化一无所知，她盈盈站在那里，身上不时滴下恶臭的黑水，摆出一副娇笑的表情，然而她的脸已经有一小半，化作了白骨……
美香夫人就站在那里，白骨的手轻抚着自己尚带着血肉的那一边脸庞，娇声说道：
“三位，妾身，美么？”
“这副容貌，好看么？”
——
《真传·骨女》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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