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五章
005
喜欢不喜欢, 樱庭苍尚不确定, 但是可以肯定, 倾向于爱情方面的好感度肯定是有的。爱情的定义模糊, 但无论什么形状的爱情的，都是伴随着承诺与奉献的。
他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给对方的, 也无法奉献给对方什么。至于承诺, 轻飘飘的承诺有什么用么？
这绝不是爱情, 也绝不到爱情的程度。
甚至连“喜欢”都差那么一点。
所以, 有好感这种事情，只要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连一句告白，他都会觉得吝啬给予。
所以，就这样好了。
——
樱庭苍和黑泽密花告别后, 离开了店门, 骨董咖啡店又重新归于沉寂。
黑泽密花很早就发现了，樱庭苍像是浮游在大海中的落难船只, 漂泊不定。
因为在海上漂泊了太久, 他早已失去方向感和真实感, 误将海水带来的波动当做日常，而不知陆地的平稳；误以为空旷冰冷的海水和残酷的烈阳就是世界的一切，而不知港湾处尚有着温暖的家园；误以为坠入海中，沉在漆黑的海沟深处，才是唯一的结局, 却不知……
人生绝不只是海上的漂泊。
他找到陆地了么？
或许他离得还远, 但黑泽密花想, 他或许已经看见了新大陆的一点影子。
——
“怎么了？”
樱庭苍问道。
“后天，你要去地狱一趟吧？”
三日月抱着狐之助，狐之助听见三日月的话，哀叫一声，他绝对不是故意让三日月知道这件事的啊！
整个事情应该是今天早上审神者离开本丸后，时管接到了地狱方面的损失统计，作为阎魔大王的第一辅佐官，也是地狱方面堪称第一的鬼神，鬼灯在索赔方面毫不手软，不过考虑到地狱的损失，时管自然同意了下来。
讨价还价还是有的。
然后时管发现了一件事情。
非常尴尬的一件事情。
尴尬到他们不知道怎么对当事人说的一件事情。
时管和地狱素有来往，严重违反时管条例的审神者，最后会交给地狱方面处理，这个处理，即指审判、量刑、服刑三个方面。
也就是说，在地狱，是有着不少正在服刑的犯罪审的。
然而在时溯入侵的时候，这些人一方面是为了制造混乱，一方面是为了给时溯增添人员战力，他们被放跑了。
在这批服刑人员当中，有一个名字让时管觉得牙疼了。
——相园一柳。
这个人是时管近年来唯一的一例审神者被强行暗堕事件。
时管对此是严查到底的，然而查出来的结果很讽刺，所谓的“暗堕”不过是他晚来十年的报应。
没错，对于自己手下发生的历史异常弃之不顾，纵容着时溯更改历史，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世界的历史线。
因为隐瞒良好，迟到了十年，到了这个人遭到反噬的时候，他们才得知了这件事情，然而事件最主要的被害者早就已经搜索不到了。
这和时溯有什么区别？！
但不巧刚巧，最近时管找到了被害人——虽然人家也不用时管补偿了过得好好的。
而这个被害人……
就是“樱庭苍”。
没错没错，那个令樱庭苍被强行转变了人生轨迹的重大事件，那个遥远到他已经记不清了的事情，那个令他满怀疑问不知到底是谁、是什么目的作出的事情。
——“碧岛孤儿院屠///杀事件”。
碧岛是远离本土的一个小岛，东江家看中那里，用看似温和的手段，将碧岛原住民和本土联系截断，将碧岛营造成了自己的私人王国。
前代家主·东江则暗中在岛上营建了私人的研究所。
出于人生的趣味，他想将碧岛独立，让它真正成为东江的王国，甚至更近一步，利用碧岛为基础，试着去统治世界。
犹如痴人说梦一样的近乎于是妄想的理想。
——但他曾经确实达成过这个梦想。
虽然在这个世界线，因为樱庭苍和东江生的出逃，最后并没有达成。
樱庭苍和东江生本就是出生在研究所的双胞胎，两人出生的时候头发相连，当研究员剪短头发的时候，一个孩子大哭，而另一个孩子却反而停止了呼吸。
被判定死亡的那个孩子被丢到了“垃圾堆”，然而作为主导研究之一的濑良垣女博士，却听见了“垃圾堆”里的哭声，因此她发现了原本被确认死亡的那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呼吸，在一群尸体当中，微弱的哭着。
但濑良垣博士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最开始茫然无知的她，随着地位的提高，核心的接近，渐渐意识到了东江的图谋，然而作为只有一个女儿又没有什么背后势力的孤身研究人员，她绝逃不过东江的掌心。
她知道这个孩子继续留在研究所，面临的就是和他的哥哥，那个被命名为“生”的孩子一样的，作为试验品的命运。
于是，心软的她，将这个孩子交给了自己在这个地方，唯一熟识、信任的碧岛孤儿院院长，隐瞒了这个孩子的身世，期待着他能顺利长大。
然而六年后，不明人士袭击了碧岛孤儿院，有人在最后一刻击退了他们。
在事后搜查中，那个在被寄送到孤儿院的孩子，作为唯一一个幸存者，就这么重新暴露在了东江视线当中。
而原本，他应该在孤儿院成长，然后遇到自己的养父，机缘巧合又被濑良垣夫妇，也就是濑良垣博士的女儿女婿所收养，接着，虽然有些波折但顺利长大到了22岁，他才会面临人生的考验和选择。
然而，现在……
全毁了。
而这一切，全部，拜相园一柳所赐。
那个最后击退时溯袭击的人，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无从考察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也和相园一柳毫无关系。
也就是说，相园一柳的暗堕纯属自作自受，唯一可怜点儿的应该只有他的本丸中，受到相园一柳影响被迫开始暗堕的刀剑，那些刀剑最后全都自我选择了刀解。
时管看着这份逃犯名单胃都疼了，樱庭苍看到这份名单人炸不炸都是个问题，这真的还能好好去地狱做手续交接之类的么？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家迟早会知道的，掩耳盗铃有什么用？迟早要说的事儿，还不如直接说了。
于是他们传讯到了樱庭苍的本丸。
……
狐之助接到消息的时候，樱庭苍早就不在本丸，接到消息的它，坐在地上懵了一下，绞尽脑汁用它的小脑瓜想了一下。
时管这个意思，审神者大人的仇人，跑了？？？
狐之助努力想了想这是个什么含义，大概就是跟有人抢了自己的油豆腐，还让自己一辈子都吃不了油豆腐的感觉？
……它见一次打一次！
然后这个人被放走了？
……谁放的？！它一定要踹对方两脚！
于是狐之助瞬间领会了这种仇恨带来的问题——虽然领会的方式比较迷，它叼着报告纠结的在书房打了一个滚，打了两个滚，打了三个滚——最后不停地在房间里滚来滚去。
他第一反应觉得这件事儿还是不说的好，毕竟审神者大人知道肯定会不开心啊，但是不说……时管的消息都递过来了，说到底它也没有权利隐瞒消息。
这个时候门开了。
三日月只是路过书房而已，他听见书房有什么异动，虽然不觉得会有时溯在本丸作乱，但他还是打开了门查看了一下。
“哦呀哦呀？狐之助，你在做什么？”
‘……完蛋了！被看见了！’
狐之助迅速坐起捋好毛，正襟危坐表示：
“啊，三日月殿您来的刚好，时管刚刚传来的消息，能拜托您能陪我，带去现世给审神者大人么？”
“很要紧？”
三日月皱起了眉。
‘又是特殊任务么？’
他俯下身接过狐之助递过来的资料。
是有关上次日上山的后续，时溯借由日上山上的那个阴界之门，去往了地狱，声东击西之下，地狱大量服刑审神者被放走潜逃。
三日月稍稍翻了几页就大概清楚了，是因为相园一柳这个人么？
时管提前递过来了资料，无非也只是想让樱庭苍提前知道这个事情，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不想走地狱一趟，趁早提出来。
“嗯，您也应该知道了，那天的话，您的前主·凌川浅香也要被送到地狱——”
“……凌川浅香？”
三日月的身体忽然僵硬起来。
‘审神者大人还没和三日月说？？？’
狐之助也跟着反应了过来，它小爪子一把拍在脑袋上。
‘我是个傻子么？！’
整个狐都团成了一个狐球。
糟糕糟糕糟糕，它肯定这回是犯错了。
三日月眨了眨眼，恢复过来，他想起来昨天晚上对方下意识飘过来的小眼神，所以是为了这件事儿么？
凌川浅香啊……
他对她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
不是完全的恨意，甚至还有几分同情和怜悯，但是对方做过的事情，他绝不会原谅对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那些无法挽回的曾经的同僚。
“走吧，先去现世找人。”
三日月先下了决定。
……
“是么，是这样啊。”
樱庭苍听完眨眨眼。
“我还真以为是来特地接我的呢。”
两个人并肩走在夕阳西下的街道上，有老人慢慢走着，也有妈妈带着小孩子刚刚从大型商场回来的。五月末六月初的时候，没有雨，夕阳照在身上还有些暖意。周围人不多，但却刚刚，算不上吵，些许人声是为世界平添了声色。
“嘛嘛，你还打算去地狱么？”
三日月问道。
“为什么不去？？？时间都多久了，相园一柳跑了是时管和地狱的事儿，反正总有一日他会重新回到地狱，就算回不去，他这辈子都要东躲西藏。”
樱庭苍说到这里露出个笑容。
“知道他肯定还是过得不好，我还有什么介意的？”
‘呀嘞呀嘞，这个该说是心胸宽大么？’
“你是不想我去地狱么？”
三日雨直接了当问道，显然樱庭苍今天是没有回来的打算，明天再告诉他的话的，后天就是去地狱的日子，显然来不及多考虑什么。
樱庭苍看向三日月，三日月身高比他稍高一点，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多加了几分暖色，好像更近人了一些。
他又转回头，手却悄悄握住了三日月的手，他看着前方，没有再看向对方。
“嗯，我是不想你看见她。凌川浅香的疯劲你也知道，谁知道她见到‘三日月宗近’会做出什么呢？”
“不过……我也没打算不和你说就是了。嗯，我只是打算推了两天再说而已。”
樱庭苍半转过去，冲着三日月比划出一个二。
‘分明是想推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三日月心下了然，只是不说。
“是么，你是这样想的啊。”
“那样的话，我就不去了。”
“唉，真的么？？？”
樱庭苍一惊，这么容易就劝动了么？凌川浅香和三日月最后的交集，这么简单就断开了么？
三日月看出他的疑惑，不由觉得好笑，他是觉得凌川浅香还会影响自己什么么？大概是出于趣味，他弹了樱庭苍一个脑蹦，才说道：
“想多了，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多想什么了，那个本丸被救助的刀剑大多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凌川浅香也得到了她的惩罚。我没有必要为已经走远的人事物，多头疼什么，毕竟……”
“我觉得生活的话，有茶和点心就足够了呢，哈哈哈。”
三日月说到最后笑起来。
樱庭苍稍稍握紧了那只手，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不在意那些了啊……太轻松了，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就放下呢？
一瞬沉默后，樱庭苍率先说出了。
“走吧，回本丸吧。”
“嗯，回家吧。”
“……”
“家”是么？感觉，很久远的词啊。
“怎么了？”
三日月面对着樱庭苍的沉默，奇怪问道，回家这个词有什么不对么？
樱庭苍反而少有的笑开说道：
“不，什么都没有，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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