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方世界
“二夫人，您走好，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吧。”锦娘跪在灵堂正中的棺木前，一边往盆里烧着纸钱，一边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
这二夫人生前身边就一个侍女，如今陪着她一块去了，三小姐又一时接受不了事实，如今竟是连个守灵的人都没有。唉，她锦娘也算是在二夫人殁终时跟她有了一面之缘，如今只当送送故人吧。
烧罢了手里的纸钱，锦娘转身到了旁边的那口小棺跟前，烧了些纸钱，欲要开口，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一回头，却是苏紫苑。衣衫未换，发髻微乱。小脸苍白，本该黑亮的眼睛却大而无神。
锦娘一时萌生些喜意，“三小姐……”待唤出口却又呐呐不成言，看着苏紫苑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心中酸涩。才这样小的女孩子，早早没了父亲，如今竟连母亲也没了，实在是可怜。她虽不曾在二夫人、三小姐跟前侍奉过，却也不禁想到自己那个才百天就夭折了的女儿，那个女儿若是能好好长大，当是比这三小姐还要大一岁呢。
锦娘一时恻隐之心大盛，遂站起身来，上前将苏紫苑扶住。
苏紫苑就着锦娘的力度，一直走到正中的棺木前停下。
棺木下面还支着板子，整个的高度对成人来说不算什么，在苏紫苑面前却还高出她一头。因此，苏紫苑伸出手去碰到的不是棺盖，却只是棺身，她用手轻轻抚着，却不发一言。半晌后才低声道：“锦娘，我饿了。”
三日来滴水未进，初初发声，音调很是沙哑，以至于锦娘竟未能听清，加之也未想到苏紫苑会说话，一时反应慢了半拍：“啊……啊？小姐说什么？”
“饿。”
锦娘这下听清了，她也知道苏紫苑这几天不吃不喝，此时听了这话竟有些激动，“好的好的，奴婢这就去厨下，给小姐做粥去，一会儿就好，小姐稍等。”锦娘说完便出了灵堂。
灵堂里一时安静下来。
苏紫苑缓缓跪下，把脸贴在棺木上，就好像她平日里喜欢将脸贴在娘亲温暖的手上一样，哪怕此刻的棺木是冰凉的。
“娘，紫儿好想你……”一语未了，已然呜咽出声。却不过片刻，声音就戛然而止，像是刻意憋了气，想要把哭泣压回去。
好半晌，苏紫苑才长长地呼了口气，低声絮絮道：“娘，你看，紫儿能憋住不哭，紫儿以后也能憋住不哭。娘，一会儿饭就来了，紫儿会好好吃饭，紫儿以后一直都会好好吃饭。娘，紫儿会好好长大，一直长到很大很大，就像娘希望的那样，嫁个好人，生个孩子。娘，紫儿会努力修习功法，修习技法，紫儿还会……给娘报仇……”
声声低语之后，室内归于寂静，女童双眼微阖，像是入了梦。
苏紫苑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里面，一片白茫茫的仿若仙境。虽然四处虚无，但整个世界都透着玉质的温润光辉，整个人都温暖舒适，仿佛躺在暖日烘晒过的棉被里。
触脚温软，空气温软，周遭都温软。
苏紫苑迈开脚步，才将将踏出一步，就见场景突变，仿若峰回路转，眼前忽地出现一个不同于方才如同幻境的世界，一个真正能踏在实地上的世界。
这世界，土地千万顷，不见尽头。
正震撼间，却忽见无垠广地上，突地凭空出现一汪碧池，浮在当空！
没有容器，却自成形态；
无根无倚，却凌空自在。
苏紫苑见之透彻莹润，煞是喜人，便不由伸出手去。却忽见水面波动，浮出一尾小巧金鱼，赫然正是之前咬了苏紫苑左臂一口的那尾金鱼！
只见那鱼忽地跃出水面，疾飞而至，停在了苏紫苑的手掌之上，竟然口吐人言：“主人，你来了！”
苏紫苑不由莫名，“主人？”
“是呀，主人！主人之前一口心头鲜血，洒落到碧玺之心，这才唤醒了我。我还以为要好久之后才能见到主人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想起自己掉入池塘，为迫使自己醒来，才受挫吐出的那口血，苏紫苑有些顿悟，遂指了指凌空停滞的那汪碧池，问道：“碧玺之心？”
“是呀，碧玺之心乃是神器，本是我的修养之地。但后来我陷入沉睡，因而不知何时何故，碧玺之心便流落到了苏府池塘，随同我一起沉睡了过去，这才变为了人间寻常池水，一过多年。多亏的主人的心头鲜血，这才将我跟碧玺之心一同唤醒。”
苏紫苑点点头，“那这是哪里？”
“这是我呀，主人的本命空间。”
“我的本命空间？”
“是呀，是主人的，是主人的血将我和碧玺之心唤醒的呢。”
所以便是传说中的契约之力？苏紫苑不由暗自思忖。
“本命空间又是什么？”
“本命空间就是我呀。我诞生之初的形态便是这个空间，不过那时候没有这么大。到后来空间不断拓展，这才慢慢衍生出了我现在这个第二形态。后来我受了伤，主人便又炼制了碧玺之心，供我休养。”
苏紫苑不由恍惚，“主……人？”
“啊，是呀，就是主人。”
小金鱼话说的颠三倒四，苏紫苑却听懂了，不是她这个“主人”，而是前一个主人，或者说制造它的主人。遂问道：“那这本命空间受你控制？”
“是受主人控制。我虽然独立于这本命空间之上，但是我就是这个空间，这个空间就是我。我是主人的本命空间，只受主人控制。当然，在服从主人意志的前提下，主人允许，我才可以有自主意识。”
苏紫苑点点头，这次的“主人”是说她了。“那碧玺之心呢？”
“碧玺之心也只受主人控制。它虽是我的修养之地，但是我却控制不了它。它只是我的伙伴。”
苏紫苑微微有些恍然大悟，“所以那时候你不能让碧玺之心把我送出去，只能命令那些鱼儿给我搭建鱼梯？”
小金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嗯，小金听到主人的想法，说要是鱼儿搭成梯子就好了，所以就听从了主人的吩咐。当时小金还以为主人用不着小金，会直接命令碧玺之心将主人送出去呢。”
苏紫苑有些愕然，原来还有这种操作？！却也不禁失笑，她哪里会知道那时的池水是碧玺之心，而且她还可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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